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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子脱下,就见到佟析砚的大腿上果然被烫红了一块,因为位置的尴尬,即便大夫来了也不好看症,只开了点治烫伤的药,析秋吩咐心竹取了些年前存的冰出来,给佟析砚冷敷了,又抹了二太太送来的紫玉膏,心竹忙着去院子里煎药……佟析砚见房里终于清净下来,人也长呼一口气躺在了桃粉色的迎枕上对析秋道:“六妹妹,谢谢你!”
析秋坐在床边上,疑惑的看着她,问出心里的疑惑:“你怎么了?不是一心想听堂会,怎么又是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
“我……”佟析砚还是这样,欲言又止,并非不愿意告诉析秋,而是在担心什么似得,摇摇头道:“你别问了……”
析秋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会儿心竹端了药进来,喂佟析砚喝了,她站在一边满脸的愧疚:“小姐……奴婢不知道王姨娘突然来接茶盅,若不然奴婢怎么也抓紧些。”
“不是你的错。”佟析砚摆手道:“你去忙吧,我和六小姐说说话。”心竹有些惶恐的看了析秋一眼,就见到析秋朝她点点头,心竹心下定了些就退了出去。
佟析砚却想到王姨娘和佟析言:“不是说来取我弄脏的裙子么,怎么人也不见了。”她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王姨娘今天的举动很反常。
析秋也纳闷,平日王姨娘再嚣张,也不会不顾忌大太太,可是今儿怎么这样没了分寸,难道是因为这些日子大老爷的态度不冷不热的,甚至还听说,大老爷在她院子里发了一通火,怒气冲冲的走了,连着几天不单是王姨娘那里,就是东跨院也是路过绕着走。
王姨娘这样,难道是因为她最后的依仗也没有了,所以想要放手一搏?
可是,她这样做到底想要干什么?
佟析言的婚事还没有定,王姨娘这么做等于彻底得罪了大太太,武进伯的婚事已经是不可能,王姨娘不该好好和大太太相处,让她为自己的女儿寻一个好人家吗?
还是说,王姨娘已经有恃无恐?
她忽然想到了姨太太,听说徐大人被上峰举荐做山东布政司,举荐他的人姓洪。
析秋朝佟析砚问道:“你和母亲去过山东,可见过徐大人的上峰?好像姓……洪!”佟析砚不知道析秋问什么,摇头道:“没有见过洪大人,但洪夫人却好像有些记忆,那时候年纪小,只记得她比母亲大很多,身体不好……”
析秋皱着眉头,那位杨夫人徐天青并不熟悉,想必和徐家也不是通家之好,那么杨夫人突然造访是为了什么?一个人做一件事,必然有她的目的和缘由,就如大太太对杨夫人的态度,杨大人在国子监任职,和佟府并无牵连,她突然造访大太太非但没有奇怪,反而处处透着亲昵。
这不符合大太太的性格。
这么想着,仿佛有什么自析秋的脑中一闪而过……
直觉上,她觉得王姨娘这次所针对的不是她,而是佟析砚,王姨娘分明就是在和大太太打擂台,在报复大太太!
可是她和佟析言自她们回来后,却只让人将佟析言的裙子送来了,除此之外连面都没露。
心里满是不安和疑惑,析秋去看佟析砚,又发现她恍恍惚惚正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她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却忽然看到佟析砚坐了起来,朝她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析秋看了眼正厅里的挂钟,就道:“巳时不到。”
佟析砚站了起来:“来不及了!”匆匆忙忙从箱笼里翻出条裙子套在身上,又去喊心竹:“帮我重新梳个垂柳髻。”心竹推开门进来。
析秋就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佟析砚主仆在梳妆台前悉悉索索的忙活着:“发髻太矮了,再梳的高一些。”佟析砚左挑右挑,又翻开妆奁盒子:“我戴哪支簪子呢?!”
心竹翻了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来,插在佟析砚头上:“小姐,这个看着很喜庆,不如戴这个吧!”
佟析砚很不满意的摇摇头:“又不是过年,用不着喜庆,素净点好了!”又翻出个点翠飞凤绿宝石坠的步摇,两朵红白相间的珊瑚球形珠花:“把珠花放在左边,这样不会太显眼!”
两个人一阵忙活,佟析砚终于满意的站起来,觉得少了点什么,又抹了点口彩,才展颜笑着回头看着一床的衣服:“六妹妹,我是穿茜红色的,还是石榴红?”
又将所有衣服往身边比了比,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析秋坐着喝茶,挑着目光疑惑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佟析砚一愣,目光一闪笑道:“我哪有什么事,只是不疼了,我便想回去听戏。”
不过听个戏何必大费周章的打扮,换了衣服还要换首饰,重新上妆,这样郑重的态度……
只是佟析砚不说,她总不能去逼问,便指着一件褙子道:“芙蓉色吧!衬得面色红润。”就见佟析砚一手抓着一件芙蓉色的褙子,一手提着一件月白的挑线裙子,就要去里间试,迫不及待的样子!
析秋叹了口气,站起来道:“那你先换着衣服,等你好了再去戏园子找我吧,母亲那里我也要去禀告一声,免得她担心。”说着已经打开门要出去了。
“六妹妹!”佟析砚忽然回身去拉析秋:“你别生气!”
析秋笑了起来:“我为何要生气,今儿的堂会可是父亲母亲特意为我们请的,若是我们姐妹都不在,不是白白费了他们的一番心思!”
佟析砚看着她目光清澈,并无半丝不悦,终于松了口气,却依旧拉着她的衣袖道:“其实……我……”她话停住,又对心竹吩咐道:“你去门口等着。”心竹很不安的看了析秋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六妹妹。”佟析砚拉着析秋的手坐了下来,脸上浮出两朵可疑的红晕来:“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她看着析秋,观察着她的表情,只见析秋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并无半点惊讶,她有种被人看到心里秘密的感觉,泄了气道:“我就是想偷偷去外院看看。和他说几句话就立刻回来!”仿佛解释似得,生怕析秋不相信,紧紧抓着她的手。
尽管有心理准备,析秋还是惊讶不已,她皱着眉头道:“满府里都是人来来往往,你怎么能现在去外院?蒋公子经常来府里,你若相见再约别的时间也不是不可以!”她回握住佟析砚的手:“你可知道,你这么做若是被人发现会有什么结果?!”
佟析砚点点头,又坚定的摇头道:“六妹妹,他刚刚让人来告诉我,他要去福建了,可能这一年半载都没法回来,想连走前见我一面。”佟析砚哭了起来:“我也想见他,福建广东那边那么乱,宣宁侯爷已经半个月没有战报回来了,朝中都在传侯爷受了重伤,他去我怎么放心!”
析秋叹了口气,都说爱情带给女人的,除了幸福和甜蜜,还有零智商。
劝解已经没有用了,她只能道:“你怎么见?怎么和他说话?外院那么多人,若是碰上别人你又怎么办?!”
佟析砚却笑了起来,巴着析秋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在东跨院和父亲书房之间,有个夹道,以前是方便父亲去姨娘那边,后来父亲不在府里,那个夹道也不用了,母亲就让人将门锁了起来,早就成了一个死巷,我偷偷在那里和他见一面,说几句话就出来,没有人会发现的。”
那条夹道析秋知道,她当初给佟敏之启蒙,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就每隔三日和佟敏之偷偷在那里见面,那里的有块砖还被她撬开了,里面藏着幼学和三字经,还有一把夏姨娘那边备着的角门钥匙。
安全到是很安全,可是这样的事情她们不能去冒一点点风险:“虽是安全,但是若是有人知道,想堵着你们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这太冒险了。”尤其是王姨娘今天还这样反常!
“可我想见他!六妹妹你还小,没有这样的感觉,若是心里想着一个人,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便是拿着书也满脑子都是他,我只是想见他,想听听他的声音,不会做出任何越轨的事……六妹妹,我只是不想和这世界上所有女子一样,随随便便嫁一个人,生儿育女为那人管理庶务,照顾妻妾,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佟析砚露出义无反顾的样子来:“我和蒋公子,即使结局和你说的一样,最后我们都逃不开这礼教的枷锁,可我也要拼一次!”
析秋无话可说,佟析砚这样的想法她可以理解,可以接受,因为她接受过现代的教育,人人平等婚姻自由,可是这不是现代,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对自己的人生毫无决定权的时代,她这样做无疑是在悬崖上跳舞,一失足将会万劫不复!
她很想抽身离开,甚至可以去告诉大太太,大老爷或者佟慎之,杜绝这种会因为佟析砚的莽撞行为,可能给满府小姐所带来的后果,当初佟析言在武进伯府,她之所以拦她,一来是因为想做给碧槐看,二来却真的想阻止她,佟府小姐的名声绑在一起,没有什么姐姐轻浮妹妹端庄的说法,这是佟府的家教,一个不贤所有人的名声都会被连累。
反之亦是如此!
这是古代家族的弊端,但也正因为这样的弊端,才使佟府不管内部如何,对外大家都是拧成一股绳,一条心,关系到自己的名誉和利益,没有人傻的去破坏。
见析秋不说话,佟析砚不安的看着她,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太过骇俗,可是情感战胜了理智,她拉着析秋道:“六妹妹,你不用为难,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你帮我在这里坐镇,若是待会儿有人来看我,你就说我睡了,若是姐姐或者母亲来,你无论如何也要帮我挡一挡!”
看来,想拒绝佟析砚已是不可能了……或许她也觉得佟析砚这样很好,至少她努力过!
析秋点点头道:“你速去速回,沿着院子的倒座穿过去,从东跨院的角门进去,那里人少,几个姨娘今儿都不在,也安全些!”她能说的只有这些了。
“谢谢你!”佟析砚感激的看了她一样,站起来迅速换上芙蓉色的褙子,又照了照镜子,就带着心竹心梅出了门。
析秋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司杏走了进来,见析秋面色不好,她问道:“小姐,四小姐怎么一个人走了?我们要不要再回去?”
析秋摇摇头道:“等四姐姐回来我们再离开。”她忽然抬头问司杏道:“王姨娘在干什么?”
“在三小姐院子里,关着门,墨香和水香守着外面,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司杏顿了顿又道:“我让司榴盯着的。”
没有动静,王姨娘到底想干什么?
正在这时,司榴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又关了门对析秋道:“小姐,三小姐离开了,看方向好像是东跨院,王姨娘一个人又重新回了戏园子。”
“什么?”析秋站了起来,她心里砰砰的跳:“你可看清楚了,三姐姐去了东跨院?”
司榴很认真的点点头:“没错,我看的清清楚楚,而且三小姐还换了衣服,妆面也是新上的!”
析秋皱着眉头,静静坐了下来,佟析言去外院做什么?难道今天外院除了几位大人,还有什么人来了?
无论谁来,佟析言去外院目的绝对不单纯,还有王姨娘突然回了戏园子,如果她猜的没有错,等会儿她定然会带着几位夫人以及大太太来看望佟析砚。
“司榴!”析秋忽然站了起来对道:“你和端妈妈端了凳子坐在门外守着。”又吩咐司杏:“你换了四小姐的衣裳,躺在床上,无论谁来,都不要说话!”
司杏脸都白了:“奴婢扮成四小姐?”
析秋从刚刚佟析砚翻的乱七八糟的一堆衣服,随便翻出一件出来,递给司杏:“快换上。”司杏木然的将衣服换了下来,析秋又将她推到床上,给她盖了被子,将帐子放下来!
“记住,无论谁来你都不要说话!”能脱一时算一时。
司杏忐忑不安的看向析秋:“小姐,你去哪里?”
析秋道:“我出去看看,你们一定要等我和四小姐回来。”她留在这里,若是王姨娘来了必然想方设法的挑破佟析砚不在的事,不如让司杏装成佟析砚,也好拖延一些时间,比起司榴司杏东跨院她最熟悉,只有她过去才能带着佟析砚在王姨娘到那里以前避开!
说完也不管两人的反应,开了门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她一路从小道走,绕开花园从下人的们住的倒座穿了过去,又过了个抄手游廊,终于看到东跨院的小门。
罗姨娘在前面帮大太太招呼客人,梅姨娘在灶上忙着,王姨娘又去听戏,院子里的下人们不知是偷了懒,还是有人故意安排的,总之析秋一路都很顺利,甚至连个丫鬟婆子都没见到。
进了东跨院,她并没有看到佟析砚,甚至连佟析言也没有见着,只有心竹和心梅两人一人守了一边,见到她眼睛一亮,就悄悄指了指那道小门。
析秋对她们道:“这里不安生,你们赶快回去看看,司杏司榴不熟悉,你们在大太太若是问话,也能说的清楚点。”
心竹心梅脸色一凛,朝析秋点点头,两人飞快的闪出了院子。
析秋站在门口,院子里静悄悄的,连守门的婆子也不见一个,这样的状况很反常……王姨娘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她现在甚至怀疑,这根本就是王姨娘安排的陷阱。
她走到那道和佟析砚说的角门边,果然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仔细辨认确实是佟析砚的声音:“蒋公子,您真的要去福建吗?”
“这件事我正在考虑,最近朝廷都在传侯爷受了重伤,圣上打算派巡抚去福建……所以我打算先行一步,去看看……侯爷对我有知遇之恩……”一个很陌生的男声,声音低沉,说的是很正宗的官话……
想必就是蒋士林了。
紧接着里面传出佟析砚低低的抽泣声,和蒋士林有些无措的安慰声:“我再考虑考虑,若是有了决定一定告诉你!”
佟析砚不说话,还是轻轻哭着。
析秋有些尴尬的想着,是现在就去敲门,还是去院子门口守着,毕竟她这样可算是偷听……
正当她打算离开时,忽然,院子外面有脚步传来,悉悉索索的越来越近,王姨娘高亮的嗓音和大太太不悦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太太也来了?
大太太能和王姨娘来这里,必然是已经去过佟析砚的院子里,发现了司杏假扮佟析砚的事,不知道大太太怎么处置她们的,析秋心里担心不已!
她抬起手,飞快的叩着门环。
里面说话顿时止住,传来错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佟析砚脸色惨白的打开了门……
一见是析秋,佟析砚眼睛一亮,很夸张的舒出口气,拍着胸口道:“原来是六妹妹,你吓死我了。”又回头对里面的人:“不用担心,是六妹妹。”
紧接着有个男人走了出来,穿着湖蓝色的直缀,个子不算高,长眉入鬓,鼻梁很高,薄薄的嘴唇看上去让人觉得是个口才很好,很精明的一个人。
他不敢直接去看析秋,侧开脸躬身深深作了一揖,道:“蒋某见过六小姐!”
析秋点点头,也没心情去回礼,就拉着佟析砚道:“有人来了,我们快走!”
佟析砚身体一晃,差点腿软坐在地上,她脸色惨白的回头去看蒋士林,而后者却是脸色在微微一变之后,忽然镇定下来:“两位小姐先去找个院子躲一躲,剩下的事让蒋某一人解释,无论如何都不能因此而毁了四小姐的名声。”
析秋心里终于舒服了点,看来这个蒋士林还是个有担当的人,她随即道:“蒋公子不必如此,你从这里一直朝里面走,在右手边还有个角门,角门上的钥匙在门的左手边数过去的第四块砖下,你出去后一直朝前走是另外一道角门,出了那道门就是外院……”
佟析砚惊讶不已,这夹道废了许多年,六妹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蒋士林也满脸的错愕,不理解析秋怎么知道这样的详细,甚至连钥匙都知道藏在哪里,可是这件事也不是他能问的,他道:“那二位小姐?”
析秋摆手道:“你快走,没有你在什么话都能说的清楚!”说完并不去看蒋士林,作势就要去关门。
佟析砚被析秋直白的话,弄了个大红脸,羞涩的站在析秋身边,拽拽她的袖子,蒋士林也面露尴尬,咳嗽了一声道:“六小姐误会了,这一切都是蒋某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