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姜怿恒决定趁这个机会单独去见邹镇男,想办法解决掉他后再与警方联系。这其中有很多风险和未知,比如邹镇男方面来了多少人,姜怿恒有没有能力实现目的后全身而退。再比如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廉州的怀疑和警队方面的质疑,即使事后他强调自己以正当理由杀掉邹镇男,是否会对他在暴雪行动的前途造成影响。
这些可能导致的后果,姜怿恒都预料到了。即使面对这么多凶险,他只能无畏地前进,他人生的目的就是活下去,这个目的足以使每天变成一千次历险。
海洋馆的游客相较白天减少很多,大部分人都向门口移动,姜怿恒轻松躲过了门口的便衣警察,找到一处摄像机看不见的昏暗死角,给邹镇男发信息。
“我到了,需要做什么。”
“从C区走,坐F6电梯,来地下室中控机房。”
C区、F6,意味着邹镇男黑了这些地方的摄像机。地下社团里有的是技术人员,随便把一两个摄像头替换成其他地方的影像,监控室内机位众多,根本看不出来。
邹镇男给姜怿恒发信息,照理说应该是让他帮忙调开警方,但他没有这方面的安排,反而告之交易地点,好像是一步步诱他前来。
姜怿恒无暇细想,摸了一下手|枪,迈开沉重的脚步。他不想矫情地把自己比作刚上岸的小美人鱼,但每一步又真的好似踩在荆棘之上。
他从前没来过海洋公园,没来过海洋馆,他的成长环境没有闲情享受这些。此刻海洋馆没有想象中那般神秘有趣,反倒像一只深水巨怪,姜怿恒走入水怪的腹部,漆黑的未知正要把他吞灭。他是去杀人的,他要杀的人,可能也正准备杀了他。
姜怿恒乘坐F6电梯来到地下,这里是海洋馆的地下中控机房,一走出电梯就能听见巨大的机器轰鸣声。他给邹镇男发消息说自己到了,然后紧张地靠在墙壁上,整个地下室昏暗压抑,机器的噪音让他头皮发麻。
邹镇男很快回复“来B101”,姜怿恒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枪,头脑顽强冷静,快步轻声走到B101,敲了一下门。
伴随着“吱扭”一声,中控机房深蓝色的防盗大门从里面打开,光线由暗变明,姜怿恒眯起眼睛,迈进屋里。
“好久不见啊。”
坐在机房正中的邹镇男,摘了棒球帽,扯掉大胡子,嘴角的黑痣格外显眼,配合着整张脸的神态,戾气冲天。他手上拿着三张门禁卡,门禁卡接了挂绳,邹镇男一圈一圈甩着挂绳。
第66章姜怿恒,你敢杀我?1
姜怿恒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了屋内的人员构成。邹镇男脚边倒了三个人,身上都流着血,应该是被打死的工作人员。屋子里有四个邹镇男的手下,一个站在他身边,两个站在巨大的服务器机柜前,还有一个立在门边。墙上挂着一面显示器,屏幕被分成好几个方格,显示着不同摄像机拍到的海洋馆内的画面。
四个手下,加上邹镇男一共五个战斗力,每个人带的武器数目姑且算两个,不知道是否还有隐藏的武力。中控机房空间不大,有好几排主机服务器,设备较多,不易于直接交火。敌方战斗力和地形严峻形势都超乎想象,但姜怿恒依然泰然自若道:
“镇叔,好久不见。”
邹镇男阴郁一笑,向门边那个手下做了个手势,那人蛮横地对姜怿恒进行搜身,摘掉他的耳机,检查了他的手机,缴械了他的□□。姜怿恒没有反抗,那手下把耳机扔到地上踩碎,把□□给了邹镇男,唯独把手机还给姜怿恒。
“那些警察,知道这里吗?”邹镇男一脸不屑道,“你叫他们过来。”
姜怿恒莫名其妙,捏着手机没有动作。
邹镇男在海洋公园交易一事,疑点太多。最早在刑侦队开会时,警方就质疑海洋公园这个交易地点。军火走私不像毒品,武器不方便携带,为什么偏偏选择人口稠密的公园?且告之姜怿恒具体交易地点后,理应指挥他转移警方注意,可邹镇男却让他来找自己。
综合种种行为,姜怿恒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刑侦队在海洋公园盯了一天,意大利人根本没有出现,邹镇男安排的这次海洋公园会面,难道另有的目。
“你愣什么,快点叫那帮条子过来!”邹镇男厉声催促,脸上显出愉快又暴躁的神色。
“我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
邹镇男向前倾身,肿胀的手指狠狠指着姜怿恒:“你配知道吗,嗯?别以为你是黑警,帮罗老头搞定几单生意,尾巴就翘到天上。”
邹镇男直呼罗盛本名,不尊的口气很是明显。姜怿恒看着这个狰狞的男人,那人又喊:“快点打电话——”
“镇叔你看。”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手下,指着墙上的显示器叫住邹镇男。那人脸上的表情转了几转,恶狠狠地说:“哈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有人送上门来了——你们俩,去把那臭小子带来!”
姜怿恒也转了视线,看到显示器上的图像时,瞳孔不易察觉地扩大。
显示器中,廉州站在F6电梯前正在打电话。等他挂了手机,两扇电梯门打开,廉州径直走进去,按了地下一层的按钮。
廉州不擅长近身格斗这件事,在暴雪行动中暴露过很多次。项镜淇曾经教育过他,虽然特警队会按个人特长分配职位,但作为警察应该全面发展,廉州不能仗着射击成绩优秀忽略其它方面的训练。
廉州是什么人,当然不会按照对他有益的意见改变自己,所以毫不意外地,他被邹镇男的两个手下制服,押到了中控机房。
姜怿恒看见他时,他脸上挂着伤,嘴上骂骂咧咧,直到遇见姜怿恒的视线才安静下来。这种安静,带着某种意料之内,又情理之外的的悲伤。
姜怿恒谎称去卫生间时,廉州已经起疑了。耳机的频道其他同事也在使用,他只能单独给沈可屹打电话,汇报“另一项任务”的情况。
他跟踪姜怿恒到了海洋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能冒然向沈可屹报告,他心里还存着万分之一姜怿恒是清白的念头。
他发挥了在警校和暴雪行动上学到的全部跟踪技巧,才不至于使姜怿恒察觉。那人太敏锐了,今天更是谨慎。廉州在背后小心盯着姜怿恒,试探,挺进,藏身,再前进。直到姜怿恒进了F6电梯到了地下,廉州不知等待他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能先向沈可屹报告。
沈可屹给他的命令是继续跟踪,小心行事。目前为止,交易双方还未露面,假如姜怿恒真是黑警,他去地下室见的人很可能是军火走私贩。廉州走进电梯,抱着决一死战的沉重的心情按下B1,电梯刚停稳,门还没有全部打开,在那越来越大的黑幽幽的门缝之间,就横进来一只枪口。
于是廉州被两个大汉架到了中控机房。他中途试图反抗,奈何手|枪早被收缴,近身格斗学艺不精又寡不敌众,只能挂着伤、瞪着眼、憋着气被敌人押解到贼窝。
他被推进中控机房,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倒地死伤的工作人员,嘴角带痣的地下社会大佬,还有一动不动、神色凝重的姜怿恒。
姜怿恒脚边有被踩碎的耳机,手上拿着手机,围在他的身边黑帮手下没有钳制住他。廉州身边那两个黑帮成员,一人按住他,一人举枪对准他的脑袋。而姜怿恒,一位警察,安全地站在黑社会人员当中,没负伤,没喊叫,没求得支援。
廉州仅用几秒就理清当前的处境,也用了这几秒,彻底认清姜怿恒的身份。他用全部心力去相信姜怿恒,以为世界会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可世界偏偏按他想不到的方向崩溃。什么海底深吻、什么东北看雪、什么当我男友,统统都他妈的是放屁!
廉州在那一刻出离愤怒了,他既陷入情网,又反抗挣扎。他感觉这间中控机房好似地狱,嘴角带痣的老大和他的手下都是地狱角落里的小鬼,蒙蔽人心、混入警队、当着黑警、骗夺真心的姜怿恒,才是地狱里最黑暗的阎王。
廉州气急而僵,打着寒噤,说不出话来。没有语言能表达他的心境,他带着那样复杂的神情直勾勾盯着姜怿恒,好像英雄神话里喷火的巨龙。
可英雄神话里,巨龙不都要被英雄屠死吗?
姜怿恒同样以复杂的眼神望着廉州。在显示屏上看到他,听见邹镇男说“把那臭小子带来”时,他就意识到眼下的处境多么艰难。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若他拼尽全力,以一己之力干掉邹镇男,他的黑警身份、义胜堂的地位、对罗盛的作用,尚有保存的可能。廉州介入了这个局面,廉州明白了他和黑社会的关系,若姜怿恒还要保存黑警身份、在义胜堂的地位、对罗盛的作用——
廉州,也得死。
人和命运的关系就像盘赌,命运坐庄,人有时赢有时输。但命运,总是赢。①
第67章姜怿恒,你敢杀我?2
姜怿恒和廉州深重的对视,在他们看来有万年之久,外人却根本看不出端倪。邹镇男的手下把廉州的手机拿给他,那人道:
“喂,你——”
廉州转过头瞪着邹镇男。
“你是不是,给那帮条子汇报了?”
廉州认清自己力寡势孤,吼道:“对!你们这帮混蛋,走私贩,刑侦队和特警队很快就会围攻这里,你们都等着进监狱吧!”
“哈哈哈,很好,非常好!”邹镇男不怒反笑,一把摔了手机,目光异常狠辣。
“你是廉州吧?”他停顿了一下,指指姜怿恒,“你们两个,一起押送的吕志广?”
姜怿恒嘴里一丝苦味,脑中划过断断续续的线。
“你是谁啊?”廉州大难临头,却故意装出轻蔑。
“我是谁不重要……”
邹镇男突然起身,快速掏出两把手|枪,将其中一把卸掉子弹,只留一颗,扣了扳机,交到姜怿恒手上,另一把对准他的脑袋道:“杀了这个条子。”
邹镇男的命令突如其来,廉州还没做好“就义”的准备,脑袋一懵,倒吸一口凉气。这情景如此熟悉,一个月之前他独自跟踪陈吉,被鸡皮胁迫时姜怿恒突然闯入,一副救世主驾到的样子。
此刻“救世主”的眼睛黯然无神,焦灼、疲惫和纠结让他显得冷酷无情。救世主救不了全世界了,死亡的种子早在押解吕志广时就埋好。金猎马大桥上,廉州奋力去救最后依然惨死的孕妇,是邹镇男的情妇,那个没出生的孩子,是邹镇男的私生子。而时间向前,更早些时候,在陈吉一案中,姜怿恒杀掉的鸡皮是邹镇男手下。
新仇加旧恨,邹镇男早就准备解决姜怿恒,意外闯入的廉州,可以算老天对他丧子的安慰,只是这“安慰”要让姜怿恒去执行。
姜怿恒迟迟没有行动,邹镇男心急,枪口怼住他太阳穴逼问:“杀一个人对你来说很容易吧?你连孕妇都不放过,更何况杀个警察!”
姜怿恒额头渗出细密的汗,太阳穴如火烧一般。这是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刻,杀了廉州,实现自己的所有预想尚有可能;不杀廉州,别说那些预想,能从邹镇男眼皮底下活着离开都是妄想。
他不敢看廉州,但能从余光中瞥见那人惨淡的脸。廉州的可爱,优秀,对他的爱慕,他们相处过程中的点点滴滴像电影片段在脑海中回放。姜怿恒全身僵直,动手还是不动手,这个问题仿佛耗尽了他的气力,正在一滴一滴地消失在难以支持的努力中。①
“你不做,真当自己是警察了?”
邹镇男收回递出去的手|枪,廉州那万分之一对姜怿恒的信任又死灰复燃。
“既然如此……”邹镇男晃晃手中的枪,两只手|枪同时指着姜怿恒道,“那我就替罗老头,除掉叛徒了。”
黑幽幽的枪口对准姜怿恒,那人心思繁重,目光如炬。他向来坚定如钢,摒弃了对天地间美好万物的热爱,只凭理性应对人生,廉州是少数让他为难的人。
这种为难来自于,他不能忍受亲手毁了廉州,又不能接受为了廉州毁掉自己。生的欲望大过一切,而让廉州活着的欲望,恰与自己求生的欲望同样强烈。
此时此刻,邹镇男的枪口,那些黑社会成员凶狠的目光,他和廉州所处的劣势,一切都指向既定的结局。姜怿恒挣扎许久,他的理智、坚韧、乃至傲气,迫使他做出最关键的选择。他感受到丑恶的念头在心中膨胀,他全身战栗,又无能为力。
在内心角斗的过程中,姜怿恒没有勇气看廉州一眼,仿佛这样做,他和他的悲伤就会难以承受。
当邹镇男两只手扣动扳机,咬牙念出“去、死、吧”三个字,姜怿恒被崩溃的心思推动,迅速夺过那把只有一颗子弹的枪,指向被两个大汉按住的廉州。
邹镇男的动作停住了,唇边一丝阴冷的笑。屋里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等待姜怿恒开枪射击。
廉州方才死灰复燃的心,再一次被烧伤渣渣。他意识到姜怿恒究竟是个恶棍,因为濒临绝境,反而勇气百倍。
“姜怿恒,你敢杀我?”
廉州想撕碎眼前这个举枪对着自己的恶人,也想撕碎曾经天真愚蠢的自己,他额角贴着汗湿的发丝,两只眼睛仿佛烧着烈火,直直看向姜怿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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