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偷乐想着,廉州抬眼注意到睡他旁边的那位。还在发信息的手指不经意敲着按键,眼光一寸寸从手机屏幕向外移,眼睛刚定焦,就发现姜怿恒正侧身看他呢。
哎哟,对面那人望着他,廉州有些莫名,问他:“怎么了?”
姜怿恒没立即回答。廉州掖着被子,只有脑袋露在外面,从姜怿恒的角度望过去,黑暗中手机的光照着廉州下巴,他看起来像鬼片里的贞子,特别丑。
姜怿恒思考着怎么把“你像贞子”这句话委婉地传达给廉州,那人好像领悟了什么,握着手机,卷着被子翻了个身。
他把后背对向姜怿恒,探了个小头轻声说:“行了吧,没光了吧?”
哦,原来他误会手机亮光影响姜怿恒睡不着,自己翻到另一边发信息了。姜怿恒笑了,不过廉州没看见,他继续投身到吐槽沈可屹的伟大事业中了。
“那个……”姜怿恒想要不要说谢谢,那人明显不在乎。
好吧。他弯了嘴角,看着被子外面露出来的廉州的后脑勺,心里默默说了句。
晚安。
第15章相聚有时3
第四天训练课程开始,廉州终于等到他期待已久的特警队教官。不过他第一次遇见那人,完全没把他的面貌气质和“特警”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那天吃过午饭,学员都回宿舍午休,廉州睡不着在操场瞎走,忽然被一个人叫住。
“哎请问……”
廉州转过身,看见一个戴着墨镜、头顶棒球帽的家伙,样子很年轻。
“不要意思问一下。”那人嚼着口香糖,“你知道教官办公区怎么走吗?”
廉州打量着他,点点头:“知道啊。”
“太好了,你方便的话,能带我过去吗?”
离下午上课还早,廉州没犹豫就答应了。
两人沿操场走了会儿,那男人一路都在嚼口香糖,漫不经心的样子。来这太清山训练场的,要不是廉州这种参加培训的学员,要不就是授课教官。看他这么轻松自得,廉州猜他肯定不是学员。
那就是教官?瞥着那人的侧脸,白皮肤、小脸庞、矮个子,估计是“国际形势政策”或“法律刑侦监测”一类讲座的教官吧。
把那人带到办公区,廉州还没喊“报告”,对方径直走进去。
“我找沈可屹。”
他年纪显得不大,气势倒是挺足。廉州听他直呼沈可屹大名,心中惊讶。要知道那个冷面冰山教官,背地里看他不顺眼的人一群,人前敢吭声的没几个,连廉州都只是私下叫他全名,晨练时不情愿地喊“沈教官”,就当叫猫了。
办公区里有两个助理教官,一个在吃三明治,一个在看电脑,听见陌生人说话纷纷探出身来。从茶水间走出来的沈可屹看见那人,当然也看见廉州。
视线在廉州身上停了一会,男生扬起下巴做了个“怎么着”的表情,沈可屹冷眼一督,回了个“早晚收拾你”的眼神,然后走向另一人。
戴帽子的男人觉得屋里气压颇低,以身前这位高个子的冷面小生为圆心,低气压横扫整个办公区,于是断定他就是传说中的刑侦队“冰山面瘫”。
说到沈可屹在刑侦队的外号,在场年纪小的教官不知道,廉州那帮学员更没听说过。沈可屹这人长得不难看,但气场较为高冷,平时多余的动作、多余的话没有,最爱做的事就是冷冷地观察人。
“冰山面瘫”这个称呼来自他警校毕业时的合照。那时一个班的同学照了好多张照片,有正经的也有装傻抽风的,不管照了多少张,沈可屹始终一个表情,面部从未改变。这件事在他加入刑侦队后传开了,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面瘫”还不行,必须加上“冰山”作为前缀,以突显他高冷的帝王气质。
项镜淇对这人有所耳闻,嚼着口香糖笑道:“是沈队长吧?你好,我是特警队的项镜淇。”
“什么?”
沈可屹没有反应,廉州那厮却叫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手掌下喊出来的可不是OMG,而是WTF——眼前这个小年轻、不着调、嚼口香糖的家伙,竟是他心心念念盼来的特警队教官!有没有搞错,心目中高大英俊威武帅气的特警队教官啊,现实怎会如此骨感。
这边廉州沉浸在失落中,那边沈可屹终于出声了。一上来就逃不开批评、责怪和训斥,只不过碍于对方身份,语气有所缓和罢了。
“项教官,你迟到了吧。”他指指墙上的表,“你应该在十一点半到达训练场,为了迎接你,我和两位助理教官特意在餐厅准备了午饭,可你没有来。你手机关机,我们不但去训练场门口找你,还错过了就餐时间。”
沈可屹适时转头看向两位助理教官,啃三明治的那位激动点头。
“身为警务人员,你知道时间的重要性吗?我不明白,特警队向来以标准严格闻名,怎么会有不遵守时间的成员,而且还会让他,来关乎越城未来警界的重要教学项目当教官。”
啧啧啧,在一旁的廉州听不下去了。他觉得沈可屹天生拥有招黑体制,人家特警队教官刚来,一杯水没有一杯茶没上,上来就训话,还动辄上升到越城警界未来的高度,真是小题大做。
廉州抱着一半“讨厌沈可屹逮到机会就要抬杠”,一半“看新教官样貌年轻似乎易受欺负”的心态,正想替项镜淇说话,那人看着沈可屹,嘴里的口香糖嚼得更带劲了。
沈可屹右眼皮直跳,且跳跃节奏和项镜淇嚼口香糖的频率合到了一起。只见项镜淇嚼着嚼着,忽地两腮一鼓,嘴巴轻轻一张。
沈可屹吓了一跳。他在刑侦队执行任务,面对匪徒的枪林弹雨都毫不畏惧,看见项镜淇那樱桃一点红的小嘴却向后退步,不自觉地“啧”了一声。
真的猛士总是敢于作死,项镜淇戏谑地冲沈可屹眨眨眼,泡泡渐渐变大,随后“啪”的一声,爆成几半。
爆裂的泡泡好像沈可屹惨白的脸,廉州到他那副样子心中暗爽。沈可屹憎恼地望着项镜淇,显然在思考如何维持高贵冰冷的人设,而不是一张口连骂几个“你他妈”。
项镜淇把口香糖重新嚼回嘴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黄绿色相间的长条口香糖,包装上画了个苹果,里面还剩四片。
“不好意思啊沈队长,我迟到了,没带什么别的东西,请你们吃口香糖赔罪。”
他拿出口香糖分给另外两个教官,最后还剩两片,一个给了廉州,另一个递到沈可屹眼前。
助理教官们哪敢吃口香糖,纷纷去看沈可屹眼色。唯独廉州不在意地丢进嘴里,还啧啧有声地问:“这什么口味的啊,挺好吃的。”
项镜淇看这小年轻在强大冰山沈可屹面前不为所动,对他生出些许好感,笑说这口香糖很小众,一般便利店买不到。
随后又对沈可屹说:“沈队长快吃吧,拿口香糖当敌人,嚼着消气。我算报道完了,下周过来上课,拜拜。”
他冲廉州友好地挥手,向两位目瞪口呆的助理教官点头示意,大摇大摆走出了办公室。
沈可屹捏着那块口香糖,望着项镜淇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好走不送。”
沈可屹要是早知,日后会和项镜淇牵扯到一起,当时就不那么潦草地告别了。好走不送什么的,应该改成,sometimesever,sometimesnever.
相聚有时,后会无期。
第16章后会无期1
新任特警队教官和刑侦队沈可屹水火不容的小道消息,像所有八卦一样,飞快在学员间流传,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廉州的一番添油加醋。
在暴雪行动训练时期,这帮学员少有人敢招惹沈可屹,大家对项镜淇这个只闻其事迹、并未见真人的教官多了几分兴趣,不过等第二周见到他本尊,兴趣又变成嘲讽。
前文说过,项镜淇给人的感觉并不大器。一来他显嫩,二来他较瘦,三来他显嫩又较瘦。“柿子捡软的捏”的道理在哪都通行,不敢挑衅沈可屹的这帮学生仔,毫无意外地把焦点转向项镜淇。
项教官来给他们上课第一天,学员里就有人吹口哨。廉州跟他有一面之缘,“一面”的缘分毕竟不能“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他没吹口哨,可也恶趣味地等着看项镜淇如何接招。
项镜淇上的第一堂课是远程射击,带学员们去射击训练场,给他们下完命令后站在一旁轻松地看,时不时说点无关痛痒的指点,嚼着永远嚼不完的口香糖。
沈可屹作为这群学员的总教官,对他们的每一门课都有监督检查的责任,他来到射击场观看项镜淇教学,被他闲散的样子气得够呛。
看着学生们慢悠悠地更换弹夹,一点紧张感都没有,沈可屹走到项镜淇身边问:“你们特警队平时也这样教人?”
项镜淇笑说:“哦,我平时都在一线,很久没上过训练课了。”
沈可屹用优秀的心理素质压制住冲动,冷言道:“那特警队也敢派你来当教官?”
项镜淇一脸天真道:“啊,不是上面规定,必须找有一线经验的人来吗?难道沈队长你是学理论出身?”
沈可屹觉得自己的面瘫马上要破攻了,碍于学员们都在场,他偶像包袱比较重,没当场跟项镜淇撕破脸。
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拿出教官的责任心、上前指导一下、让我看出这堂课的意义所在”,对方仍然宠辱不惊地嚼着口香糖,一副“明明要找前线警员、现在又要求我有教学经验、你让我如何是好”的表情。
沈可屹无奈,“爱与包容与纪律”占了上风,想下课后再与他交涉。有好事学员看出他们不合,这种火星撞地球的戏码怎能错过,一个男生煽风点火道:“项教官,听说我们沈教官的射击成绩在警队是纪录保持者,你是特警队来的,想必不会比沈教官差吧,要不要比一局?”
沈可屹听见这个提议,“爱与包容与纪律”的伪面具统统抛下,第一个想法就是,等的就是这一刻,不干点什么征服你我就不叫沈!可!屹!
项镜淇还没答应,沈可屹迫不及待上前挑了一把枪说:“拔枪射击,五发子弹内谁的速度快、环数高算赢,怎么样?”
学员一看沈可屹动了真格,纷纷涌上来围观,在“沈可屹要被打败真是太爽了”和“卧槽要是新教官打败沈可屹未来将会更可怕”的纠结中起哄,殊不知他们那点小心思,根本左右不了比赛结果。
除了沈可屹和项镜淇,我们其他几位主角呢?
徐嘉迅就是上述那群傻兮兮围观学员的一个,姜怿恒站在一旁,顶着主角名头拿着出场不多的配角剧本,而我们“一点就着、不点也能自燃”的男主角廉州——
当然要跃过人群,秉承没事找事的最高原则大喊:“我也要一起比!”
本来是教官与教官之间的对决,突然转了画风,变成教官与教官、学生与学生、学生与教官之间的比赛。
原本纠结于“到底是项镜淇赢了沈可屹更过瘾”还是“沈可屹打败项镜淇更合理”的学员们,这会觉得什么也比不上“自己赢了沈可屹同时又赢了项镜淇”。
带着点跃跃欲试、带着点痴心妄想、带着点不知死活,好多男学员说他们也要一起比。
沈可屹心中,存着“赢了项镜淇顺便也赢过这帮小毛孩子”的想法,并未阻止。那个起初没答应要单独比,此刻更没同意群战的项镜淇警官,见场面俨然从单纯的比赛,上升为关乎教官和学员能力高低的阶级斗争,依据自身飘飘欲仙的人物设定,项教官只能说——
“好啊好啊那大家一起吧,哎那个同学你别站着,一起来啊。”
被叫到的姜怿恒有些吃惊,男生们基本上都摩拳擦掌了,只有他和几个女学员处于群众包围圈外围。
听见项镜淇点了姜怿恒,廉州才注意到他:“喂,你太不男人了吧,来比啊,怕什么。”说着把手边的枪递给他。
姜怿恒并不想“参战”,可惜掐表计时的活被眼疾手快的徐嘉迅抢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拿着被卸干净的枪身,站在廉州左边。
项镜淇站在廉州右边,云淡风轻地他说:“不错啊,有冲劲。”
廉州不知是被夸奖所以得意,还是预感到项教官不是对手所以自大,开玩笑道:“教官你来给我们上课也没露一手,大家不知道你实力如何,比着玩的,赐教、赐教啊。”
站项镜淇另一侧的沈可屹听见这话,瞟了廉州一眼,心道臭小子,耍什么官腔。
“大家都注意啦!”
跃跃欲试的廉州,不情不愿的姜怿恒,想一较高下的沈可屹,和处变不惊的项镜淇,还有众配角ABCDEFG们,都被徐嘉迅的一嗓子提了神。
拿秒表的徐嘉迅,站直了身子,冲着要比赛的人说:
“拔枪、上膛、射击,最后以准确性和时间为准,五发内谁环数多、用时少,谁就获胜。准备好了吗?”
徐嘉迅扫了一眼众人,他们脸上表情各异,心中紧张不已,时间即将以分秒计算。
“预备——开始!”
1840法国大革命时,著名社会学家勒庞写过一本书,叫《乌合之众》,这本书作为社会心理学的经典著作,流传了几个世纪。
尽管勒庞在书中的分析没有详实的数据支撑,他的论述过于啰嗦常有重复之处,但勒庞在书中表达了一个异常明确的观点,这观点放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种境况都非常适用。
他的观点简单概括就是六个字:群体都是愚蠢的。
沈可屹被好事学员一起哄入了局,想着打败项镜淇后,不管在身高上还是气势上都能遏制对方;姜怿恒被项教官点了名,不得不参加比赛,也许他再坚定一点就可以逃脱自不量力的结局;廉州主动提出要和教官比试,他好不容易有机会,显摆自己唯一优于别人的射击能力。
gu903();可这些人,在这场戏里,都成了项镜淇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