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渝皇气急,在殿中焦躁地转了一圈,愤愤不平道:“他这就占你便宜,让你拜他为师了?!”
楚汉生也张大了眼睛:“他胆子这么大的?”
郎梓心道,国师也是呈闲派弟子,辈分总不能比掌门高了去,楚汉生哪怕再笨也是自己干舅舅,难怪国师不敢收他当徒弟,可不是怕僭越了乱了辈分吗。
居然还拿他的太子身份当幌子,真是狡猾。
他虽不满国师不肯说实情,但也不愿渝皇和楚汉生误会给自己徒弟带来麻烦,便据实以告:“那倒没有,是他拜我为师的。”
渝皇与楚汉生面面相觑。
几息后,楚汉生连连点头,夸赞之情溢于言表:“他果然机智啊。”
渝皇却哼了哼。
不论他们作何感想,让郎梓跟着楚汉生学道的事情还是不了了之了。
当夜,郎梓待侍女退下后,如约来到凉亭。
国师果然没有食言,就站在亭子里等他。
他穿的还是前一日的衣衫,深墨之色几乎将他的背影融入黑夜,若不是那顶翠绿的新冠,郎梓险些没看见他。
只是这发冠眼熟的很。
郎梓:“国师换了新发冠?这颜色倒是青翠,与国师的气质相得益彰。”
国师转身,幽幽道:“殿下说的极是,臣也觉得臣最近较为适合绿色。”
郎梓:“还有花灯?”
国师听他居然认出自己就是白日里的持灯修士,眉梢轻挑,复而笑道:“臣对殿下的倾慕不需言表,殿下又是臣新拜的师尊,如此大典人多眼杂,臣自然要时刻守护殿下安危。”
郎梓并未计较国师话中的轻佻之语。
他发自肺腑道:“多谢。”
无论国师出于什么原因伪装跟随,总归是救了他和整条街的百姓。
国师却讶然:“殿下如此客气,可是终于发现了臣的伟大之处,且感动地无以复加,起了思慕之情?”
“……”
郎梓顿了顿,头痛道:“国师还教道法吗?”
国师这才收了戏弄之心,笑道:“不急。”
“嗯?”
国师挥了挥袖子,原本空无一物的凉亭中,陡然出现了一方长桌。
其上琳琅满目,摆满了新鲜的吃食与都城流行的小玩意,甚至还有个看着像极了蛋糕的月饼。
“子时已过,殿下,生辰愉快。”
“……诶?”
作者有话要说:
国师:尾随被发现了!
郎梓:呵呵。
国师:既然如此,以后也不用那么麻烦伪装了,开心。
郎梓:……
小天使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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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郎梓的生辰的确是八月十六,但国师是如何得知的?
约莫是看出他的疑惑,国师笑道:“臣对殿下如此关切,自然了解殿下的所有。”
郎梓挑眉:“所有?”
“所有。”
国师这理所当然的口吻激起了郎梓的好胜心,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敢一口咬定完全了解自己。
“那你说说看,我喜欢猫还是喜欢狗?”
“都不喜欢,它们会惹您打喷嚏。”
“……”
郎梓怀疑地看着国师,前些日子他被齐兰的猫儿追得差点上树的事情早传开了,说不准他是无意中听到的。
“我喜欢吃咸的还是甜的?”
“殿下嗜辣,但若在这二者中选,殿下倾向于甜食。”
“我最喜欢看什么书?”
“民间话本,若无话本,史书野传亦可。”
“四位侍女中我最喜欢谁?”
国师侧过脸,幽幽道:“应当是齐兰。”
“为何?”
“她最为丰满。”
全中。
郎梓点了点头,勉强承认了国师对自己还是花了些心思的。
如果国师只是臣子,他或许还会介怀将其当做变态,但如今他已拜自己为师,徒弟关怀师父无可厚非。
“爱徒有心了。”郎梓夸赞了一句,自个儿坐到案前,拈了片桂花糕送进嘴里,道,“你要如何为我庆贺生辰呀?”
孰料国师下一刻便将案桌收了起来,平静道:“殿下该练剑了。”
“?”
国师面上平静,语气中却带着奇怪的幽怨:“臣胸前平平,殿下还是等齐兰姑娘一同过生辰吧。”
郎梓被桂花糕呛住,连连咳了好几声。
他也不敢接这话茬,生恐国师又扮起小媳妇没完没了,这人戏精的厉害,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演,指不定就要发病的。
因此郎梓站起身拍了拍袍子,“好吧,等我吃完这块桂花糕。”
话音未落,那桂花糕竟也被国师抢了回去。
“让齐兰给您做,我们该练剑了。”
郎梓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愣了半晌。
至于这么狠?他都啃了一半了……
国师:“殿下还练吗?是否需要臣将齐兰姑娘请来?”
郎梓没来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练练练,你怎么三句话不离齐兰……”
语气还那么可怕。
“齐兰姑娘深得殿下欢心,说不得过几日臣便要称一声师娘了。是臣命途多舛,才拜的师父便要将臣抛诸脑后。”
“……”
郎梓不敢再多话,老老实实地走到空旷之处,摆出一副恭请赐教的姿态。
国师大概是缺爱吧,所以才会和幻想中的未来师娘争宠。观看国师演练的时候,郎梓忍不住想。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白日里答应跟楚掌门学呢,虽说楚掌门人蠢了些,好歹不会让他冒出这种自己是个出轨的负心汉的错觉。
“殿下,请专心。”
“哦好。”
首次授剑课程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郎梓却觉得自己跟上了一圈战场似的,心力交瘁。
不说国师那微妙的态度需他时时小意,就连天公也不作美,后来竟下起雨来。
虽仰仗国师术法支撑的结界,郎梓没有被淋湿,到底还是被寒气所侵,喷嚏不止。
好在他对剑道的悟性甚高,只一夜便学下了那《九阳剑决》的第一重,已然可以隐隐感知到灵气。
第二日,渝皇摆下午宴,庆贺太子生辰。郎梓不忍拒绝她一番心意,又怕她担心,只得装成没事人赴宴。
到了宴上他才知道,渝皇心腹的机要大臣全来了,顿时又有些后悔。
大渝惯例,若非战时或动乱,储君成年才可参与政事,因此,渝皇对郎梓的生辰十分看重,光是表字就拟了十几个。
“臣以为,济民甚好。”席上,太傅说道。
“臣却以为,国盛更妙,象征我大渝国力更盛。”丞相似乎喝高了,站起身来学着舞娘转了个圈,举着泼了一半的酒杯慷慨激昂:“大渝永昌!吾皇青春永驻!”
渝皇揉了揉额角:“来人,将丞相扶下去歇歇。”又转向身旁的郎梓,“皇儿更喜欢哪个?”
郎梓可怜巴巴地端起酒杯嘬了一口。
他既不想叫郎济民,也不想叫郎国盛,听着就跟改革开放时代的老干部似的。但渝皇已经足够体谅他了,从古至今,哪有皇帝给儿子赐字还征询当事人意见的。
“母皇决定吧。”郎梓说。左右不过是个表字,对古人重要,对他也就那样,不喜欢以后不让人叫便是。
渝皇叹了口气,将手中卷轴一扔,头痛道:“可朕觉得,哪个都配不上朕的梓儿。”
得,选择强迫症是母子遗传的。郎梓默默摇头。
“要不,给皇儿赐字‘乌木’?”他看着面前的乌木小桌,异想天开。
现世中西方常有给孩子起名人名的,郎梓如今最崇拜的便是那剑斩天帝的乌木道祖,若是能借此沾一沾光,哪怕只赶上人家十万分之一,也是极好的呀。
渝皇尚未作答,已有内官禀告,观星殿童子觐见,说是观星殿为太子殿下占卜,得二字,已刻入玉牌,请呈圣上。
渝皇瞥了眼玉牌便倒扣在桌上,淡淡问道:“国师卜的?”
童子垂首:“国师已经闭关,此乃秦源仙师所卜。说来也奇,不独秦源仙师,其余三位仙师占卜后得出的也是这二字。”
渝皇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便闭上双眼不住地揉额角,似是头痛更甚了。
郎梓好奇的厉害,趁着母亲不注意,悄咪咪地翻开了那块玉牌。
然后,没看懂。
一笔一划都认得,凑在一起却不认得了。
郎梓撇嘴,从古至今就数这些神棍最讲究,写个字而已,一定要用篆体么?
他见渝皇就要睁眼,赶紧将玉牌翻了回去,却不想,还是被渝皇捉了个正着。
“让你平日游手好闲不思读书。”渝皇看他模样就知道他没看明白,失笑道,“写的是‘乌木’,如你所愿了。”
郎梓大喜。
太子字号当日昭告天下,同时颁布的,还有储君参政的旨意。
不过半日,太子寝殿便被贺礼挤得满满当当。这些贺礼有大臣送的,也有百姓捎进宫的心意,甚至还有来自妖族和修仙门派的礼物。
“殿下面子好大,这比陛下生辰时收到的也不少了。”侍女们感叹道。
晚宴刚结束,郎梓忍了一整日,这会子可算能瘫在软塌上安静会,他让淮菊和湘竹清点,自己就裹着毯子老老实实地由着齐兰、琼梅照顾。
“国师可送礼了?”郎梓从毯子里露出脑袋,吸着鼻涕问。
“没有吧……”淮菊捧着礼单细细地找,礼单是按照礼物价值排序的,她翻了三四页也没找着,只当国师没送,却冷不防瞥到了最后,窥见国师的名字混在百姓中间,“找到了,国师贺礼,秋饼一盒。”
湘竹闻言发笑:“国师行事,还真是不落俗套呢。”
郎梓又吸了吸鼻子,“我饿了,想吃秋饼。”
众人齐齐转头看他。
“殿下,”琼梅震惊,“您晚宴上刚吃了半只烤羊腿,还饿呢?”
郎梓:“……”
“我还在长个,当然饿的快。”郎梓涨红着脸道。
“那我去让小厨房做?”
“等做好都饿过头了。”
“……那我找找国师送的礼?”
“善。”
侍女翻找贺礼,郎梓则舒了口气躺在床上,心里可算熨贴了。
午后国师曾传信,说是需闭关多日,呈了本剑诀和悟道法门来让他先自行修习,字里行间不见往日轻佻,冷淡的很,郎梓还以为自己又哪里惹着他了。
不过么,他也算孝顺,最后还是送了贺礼来。郎梓点头,四舍五入,就当他为那半块桂花糕赔礼道歉了。
思及此,郎梓竟有些期待了。
不知是不是昨晚看到的那块秋饼,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蛋糕,虽然味道定是不一样的,但总归是徒弟的一片孝心嘛。
郎梓看不见自己表情,不知道自己早已笑弯了眉眼。
岁月如水。
一晃眼,郎梓已经参与议政数月。
当第一场大雪降临都城时,新年也要到了。
国师仍在闭关,但郎梓已无暇再顾及这不孝徒弟。
渝皇病了。
西楚封王得知后竟趁机举了反旗,加之南越雪灾冻死了无数百姓,朝中内外一片焦灼。
“当务之急,是终止西楚叛乱。”天禄殿中,丞相愁眉不展,“国库余银充足,随时可调遣南越赈灾,但一旦西楚王站稳脚跟,恐怕日后难以平定。”
渝皇坐在案后,面色苍白如纸,双眉紧锁:“依丞相之意,兵乱派何人平息为上?”
“这……”丞相叹了口气,“恕臣直言,自陛下继位以来,所行政令多是鼓励工商,当然,正因陛下英明,海晏河清、百姓富足。但大渝已有数十年不曾有战事,那西楚王集结之兵,号称十万,其中不乏近千人的筑基实力准仙师,朝中军将,恐难力敌……”
郎梓给渝皇加了条毯子,正服侍她用热茶,闻言抬头:“我大渝与妖族及诸仙派修好,不可请仙师们相助么?”
丞相无奈:“多年前道门仙师们立下盟约,入道境之上的所有仙师不得参与人间政务与兵事,请仙师赈灾倒可,参与平乱却是万万不能。”
“私下请也不行?”
“不行,如被道门察觉,只怕将为诸仙师惹来大祸。”
“那楚小戟是如何集结的筑基大军?”
提及此事,丞相眉心的褶子又多了几道,“西楚封地的前身是西楚国,那些筑基之人皆是前西楚贵族,楚王登高一呼便纷纷响应,他们并未入道,不算仙师,不受道门约束。”
这一点郎梓隐约听国师提过。
凡人引道入心后才算正式的修士,在这之前,尚有洗髓与筑基两个境界。甚至无需道根,只要有法门和资源,便是个傻子也能堆到筑基。
“那……我们也召集筑基大军?”郎梓建议。
丞相摇头:“不成,来不及了,西楚沉寂数十年才聚拢了千人之数,哪怕我大渝幅员辽阔远胜西楚,却断无可能在短短几年内集成军队。”
渝皇嗤笑,“丞相左也不成右也不行,朕却有个法子。”
“陛下请说。”
“朕御驾亲征便是。若是朕亲自去,便可在召集天下有能之士的同时,于阵前策反西楚大军。朕倒要看看,他们是要跟那蠢货过苦日子,还是要跟着朕安享富贵。”
“不可!”丞相惊惧,郎梓更是吓了一跳,异口同声地反对。
“陛下病体沉重,怎可去战场?!”
渝皇不屑:“小小风寒有甚要紧?即便朕真的死了,尚有太子可以继位。”
渝皇与丞相两不相让,吵了几句,谁也说服不了谁。
郎梓见惯了这场面,安静地等渝皇骂累了,才开口道:“不如,我代母皇去?”
丞相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