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一里一外,魏娆做好了被抓现行的最坏打算,脑子里乱糟糟地在想说辞,可念头太多,反而越想越乱,最后一团浆糊,什么都不知道了。
魏亭见男人立在窗边半天不回他,起身也要过来,就在这时,背对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晏世子开口了。
“我瞧着,像是半夜出来偷吃的耗子。”
耗子魏小九呼吸一滞,我忍。
魏亭坐了回去,继续喝他的酒,想不过,叮嘱道:“那你记得放几只猫在院里,或者下点药,别让这畜生跑到小九屋里吓到她。”
魏亭就像操不完心的老父亲,临行在即,很多事要交代,他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一走,双胞胎是靠不住的,遇到什么麻烦或者危险,还只能仰仗这位居心不良的世子爷。
晏随又是半天不说话,可一出口,能噎死人。
“或许是魏小姐把耗子吓到也说不定。”
把耗子吓到的魏九长吸一口气,再忍。
魏亭喝多了酒,有点上头,曝小妹糗事不自知。
“你还别说,小九小时候特别怕,拿只假耗子逗她都能吓破了胆,可长大了,胆子大了,还知道叫人弄真耗子吓哥哥了,我们家小九啊,记仇着呢。”
晏随认真听着,听完笑了,浅浅一声飘散到空气里,狭长的眼眸也瞥向了某处,意味深长的回了三个字。
“可不是。”
好奇心旺盛,又胆小如鼠,惹急了还会扑过来反咬一口。
魏娆彻底失眠了,回到房间后再也睡不着,一晚上辗转反侧,恼哥哥不着边际的拆她台,更气晏随那又懒又欠的调调,好像她有多蠢似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说他好,不太妥,说他坏,也不对,没有一个合适的词可以准确形容他,可很多词用来形容他,也都说得过去。
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魏娆看不透,也不想懂,只知道接下来几天,十几天,几十天,以及未来的日日夜夜,她一点都不想搭理那个邪门的男人了。
翌日,要走的,暂时不走的,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魏姝成了魏娆,而魏娆覆上了面纱,不单是不想跟现在的魏姝撞脸,更重要是遮掩一夜未睡的憔悴容颜。
“小九,你这眼睛怎么有点黑,昨晚做强盗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魏娆不止眼睛黑,面纱下的脸也不那么好看了,拒绝往来的黑名单上又多了一人,魏栋。
“世子,等等我,你看我射术有没有精进。”
晏随一来,魏梁就成了他的跟屁虫,魏娆匆匆瞥了树下两个身影就挪开了眼,看多了心烦。
魏梁擦了擦眼睛:“小九刚才是在瞪我,还是瞪谁?”
晏随双臂舒展,轻松将弓拉到最满,气定神闲道:“当然是你。”
反正,绝不可能是他。
马车停在大门口,魏亭忙着清点行装,女眷们则站到一边话别。
翠柳跟在魏姝身旁望着魏娆,很多话想说,但不能说,从这一刻起,她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露出破绽让人抓住把柄。
魏娆反而绷不住了,一手拉住魏姝,一手握着翠柳:“四哥在东宫安插了眼线,保护好自己,遇到什么麻烦就给国公府透个信。”
魏姝换了貌,怎么称呼魏娆都不对,不能再喊妹妹,喊姐姐更觉别扭,干脆点了点头,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翠柳红着眼睛忍住不哭:“我一定会照顾好主子的。”
魏娆眼睛也有点红:“你先要照顾好自己,宫里不比外面,一言一行都要当心,闲下来就写写字看看书,教你的那些可不能忘了,以后还要检查的。”
以后,总会有以后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翠柳重重点头:“等以后再见,奴婢就是掌事大姑姑了,多少人羡慕来着,我爹我娘也会以我为荣,多好的事儿,值了。”
富贵险中求,享多大的福,就要承受多大的风险,翠柳说这话更多是在宽慰魏娆,让她放心。
魏娆哭笑不得,往她手里塞了一袋银子:“进了宫,不管为你主子,还是你自己,少不了要里外打点,不够用了就给府里捎信,千万别太省,该花的地方必须花。”
好话说得再动听,都不及这真金白银打动人心。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视钱财如粪土的人或许有那么一些,但更多的是魏娆这种有钱才有安全感的俗人,贪财的人,也更好打交道。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第34章宠她
魏亭一走,魏娆的心就空了一大截,她对四哥有种莫名的依赖,因为四哥是真的疼她,为了她,连将来的霸主都敢骂。
而将来的霸主这时候在做什么?
给他的爱马洗白白。
晏随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无论是本土,还是异域,只要打听到哪里有品种优良的好马,都会想尽办法弄过来。衮州最大的马场便是晏随所有,圈了上百匹宝马,不为买卖,只为收藏,或者与同样爱好的人交流分享。
如果说女人与马,只能二选一,不用怀疑,晏世子肯定选马。
女人,不用找,自己主动上门。
这不就有一个。
陈县是慕家地盘,消息向来灵通,晏随露脸不过数日,慕家的人就闻风而来。
来的人依然是慕家大小姐慕兰芝,慕家到她这一代没有男丁,上一代的父亲和叔叔早已过世,如果她的弟弟不过继的话,慕家以后的掌舵人就是这位了。
应该说,现在就已经是这位慕小姐当家,对外应酬,谈生意,都是她在做。
陈县民众对慕大小姐也是夸赞有加,聪慧大方,乐善好施,难得还漂亮,能娶到这样的如花美眷,入赘也是可以的。
魏娆听着晏随雇的打扫婆子讲慕家的事,不羡慕那是假的,有财有貌,还能像男人那样干一番事业,想要娃了就找个看得顺眼的男人入赘,感情什么的不谈也罢,这不就是她梦想的生活。
魏娆一叹气,姚氏就瞪她:“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不到进棺材那天,谁都说不清。”
婆子是个爽利人,卖力搓着换下来的垫褥,还不忘夸一波慷慨大方的雇主:“我看小娘子也是个有福的,魏大官人那样的品貌,老婆子我活了四十年也就见到这么一个,一看就是有富贵命的,小娘子也像画上的观音,好看得很,金童玉女,多美的一对。”
乡下人就是直爽,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过脑。
姚氏咳了咳,捧着茶水喝了两口,还别说,话糙,但怪中听的。
魏娆是想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耳朵根不受控制地悄悄红了起来,心里又将晏随那搞怪的冤家骂了一通。
亏得这里无人认识她,不然名节都要被那浑人毁没了,偷了她的姓冠在自己身上,还让婆子误以为他们是未婚夫妻,说什么这样行事方便,鬼的方便,就是心思龌龊,变着法占她便宜。
进了屋,魏娆抱着抱枕捶了好几下,发泄不能疏解的郁气。
姚氏跟着进来,随手将门带上,眼里浮起一抹促狭的笑:“我看这样也挺好,他想姓魏,就让他姓,反正魏家又不差这一口饭钱。”
晏王世子入赘别家,那人知道了,估计得气疯。
气一气也好,谁让那人眼瞎,珠玉在前都看不到,守着亡妻过着苦行僧的日子,自己虐自己,就怕别人看不到他有多专情。
魏娆闻言像是见了鬼,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晕头撅过去。
好半天,魏娆找回自己的声音,有点闷:“父亲不会同意的。”
嫁那么远,老父亲舍不得。
姚氏哦了一声,要笑不笑,坐到外甥身边,小声问:“你就不想知道那位慕大小姐跟魏大官人在聊什么?”
晏随把马拴在前院树下,那里有口井,方便他洗马,慕兰芝就站旁边跟晏随搭话,魏娆在后院这边,越过垂花拱门隐隐都能看到慕兰芝那随风飘起的粉蓝色裙摆。
魏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粉蓝色襦裙,一早挑出来的比较喜欢的一件,现在再看,怎么有点丑。
心情不是一般的糟,偏偏两个哥哥还在外头又敲又嚷。
“小妹,快出来,慕小姐说要请我们吃草原烤肉。”
“好肥一只羊,保证你喜欢。”
抱歉,喜欢不来。
又不是在草原上,吃什么烤肉。
羊羊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它。
魏娆情绪不对,但她不想控制,打开门,一句话顶了回去。
双胞胎灰溜溜跑回前院,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杨晋正在抱着水瓢牛饮,陡然听到这话,喉头呛了下,大声咳了起来。
晏随听后一笑,拍了拍洗得干净漂亮的高头大马:“确实可爱,那就不吃了,养着吧。”
话里,一股子宠而不自知。
杨晋缓过了那个劲,斜眼看向尊贵世子爷,你热脸贴人冷屁股,人家理你了没,高兴个什么劲,毛病。
一旁的慕兰芝眼底一黯,这位魏小姐可真难讨好,想见一面都难。
作者有话要说:别嫌短小哈,明天倒V,养精蓄锐,万更走起
第35章撩她
难讨好的魏九被姚氏亲手做的凉拌三丝哄好了。
豆芽,黄瓜,土豆丝,都是市面上常见的家常菜,很多平头老百姓估计早就吃腻了,到了姚氏这里,先煮一道,把菜煮熟了,再用凉水过一过,最后加上她秘制的佐料调了又拌,酸辣爽口还带点甜,特别入味。
魏娆大快朵颐,连吃了两碗饭,拍拍有点胀的小肚子,经不住地打了好几个饱嗝。
姚氏叫她别坐着,到外面院里走走,魏娆听话地站了起来,但没有出门,就在屋子里不紧不慢地转圈圈。
“真不知道你在较什么劲?又是跟哪个较劲?”
姚氏没有明说,但听到魏娆耳朵里,跟明说也没什么区别了。
魏娆将半开的窗棂拉下来,回过身继续走,边走边说:“姨母不觉得那人是在收买人心吗?出现才几天,你看看哥哥他们都成什么样了?堂堂国公府公子,里子面子都不要了,腆着脸跑去做人跟班,人说送我羊,他们牵了就过来,也不问我愿不愿意收,我是说了羊很可爱,但也没说要养它啊。”
魏娆这个新主人仿佛已经跟羊羊有了心灵感应,她话音才落,就听到羊在院子里咩咩叫了好几声,似乎在回应她讨好她,求主人别送走它,留它一条小命,它会听话的。
魏七扯了把草逗羊,时而发出惊呼:“小妹,快来看啊,这羊好灵,用脑袋蹭我手,还舔呢。”
魏六日常训弟:“笨,你手里有草味,它当然爱舔。”
兄弟俩气血旺嗓门大,姚氏听得一清二楚,想笑又不能惹急了外甥女,只能努力憋着。
“那我问你,羊羊那么可爱,为什么你不愿意养呢?”
“世上可爱的小动物那么多,我全都收了,养得过来吗?”
魏娆介意的并不是养几只动物,而是晏随擅作主张,一意孤行,已经不是这一次了,他在送她东西的时候就不能先征得她的同意,当然不送更好。
“小九,姨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姨母觉得,你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
姚氏市井出身,看多了三教九流,晏随这样的人中龙凤,喜欢上谁,都是谁家的大造化,何况他确实有诚意,下三流的男人都做不到这样,何况是堂堂北境未来的王。
魏娆也有话要讲:“姨母,您是看中他这个人,还是他晏王世子的身份?”
姚氏笑了:“你这孩子,又钻牛角尖了,他在娘胎里就是晏王世子,与生俱来的贵主,造就了现在这样的他,两者是不可能分开的,你这样问,本身就有失偏颇,带着偏见。”
魏娆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倾诉,可姚氏这几句实在太有分量,一下子说得她哑口无言,竟然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是啊,他天生贵胄,想要什么没有,能得到的东西太多,偶尔遇到不顺他意的,才会觉得新鲜。
魏娆突发奇想:“如果我像别的女子那样,看到他就脸红,或者说些阿谀的话做些谄媚的事,他是不是就不会对我特别对待了。”
姚氏看外甥女像看怪物:“你就这样好好的不行?非要整点幺蛾子,把自己作贱成自己都反感的样子,就算这招管用,晏随对你冷待下来,难道你就开心了?你问问你自己的心,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魏娆是姚氏看着长大的,她自以为很了解这个外甥女,但可能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她反倒看不懂了,如今能做的就是引导,和开解,尽量护着孩子少走点弯路。
“不要看姨母没有嫁人,你就有样学样,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姨母的出身和经历跟你截然不同,不客气的说甚至是对立的两个面,你不会有姨母十几岁有的烦恼,你身边围绕着一堆爱护你的家人,你有理由也有资格获得你想要的东西。”
姚氏希望这孩子是出于本心,而不是被外界的一些人或事干扰,反而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不说姚氏看不懂,就连魏娆自己也是迷茫的,上辈子她一股脑儿钻进儿女情里出不来,结果败得一塌糊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怕的岂止是十年,而是怕再次赔上一辈子,两世都白活了,那才叫真正的可悲。
魏娆问姚氏:“姨母,你有没有真正欢喜过哪一个男人,或者说看了一眼就想嫁的那种?”
“要是有,姨母早就嫁了。”
尽管姚氏努力说得坦然,可魏娆分明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点异样。
所以女人啊,大多口是心非,劝别人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又是另一种反应了。
魏娆想想自己,对晏随还没喜欢到非君不嫁的地步,又为什么要表现得太在意呢,除非他在某一瞬间的表现,特别的让她感动,感动到在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想嫁给他。
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天,也不知道在哪一天,魏娆能够遇到这样的有缘人。
不过有一点她敢肯定,绝对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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