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菀问跟着她的贾逊,“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再买点马呢?”
这六百匹马以后带回去都算是徐濬的私产,是他这十来年开马场的收获。
贾逊道:“有钱了?”他记得王府带出来的夜明珠还有这位主的珍珠全都或当或卖了啊。城里的粮价是真的不低,那么多张嘴要吃呢。
他们每日都在买,买了再设法往回运。有些粮商心知肚明这些生面孔来历不明,但为了挣钱是不会声张的。
“昨天杨副统领带来了五万两银票。”徐濬一转手就都放她这里了。
顾清菀估着镇南王估计是猜到他们半道失踪是占山为王了。不然不会送这么多银子来,他如今也正筹措军资呢。
贾逊想了想道:“难!长途奔走,一般的马不行,得战马。战马可是被管控得很厉害的。最多零星的买一些,属下去想想办法。”
他们这六百匹是历年积攒的,而且相对于世子的身份不算多。但如今要买可就不好弄了。不过既然有钱了,是可以想法子弄一些。山上人越来越多,到时候回去的时候的确是缺马。
顾清菀当即点了三万两银票给他。普通马市价大概是一百两银子一匹。但好的战马,成千上万两都可能卖到。
她走到这里自然不只是为了看看马而已。她带了几十号人,是准备遛着马在附近走走看看的。
蕊心被杉妹带着,坐在她身前。
“杉姐姐,回头你能不能教我骑马啊?”
“不能,这些都高头大马,你这个小个子骑不了。等以后到了......,有小马了再教你。”杉妹知道顾姑娘还挺喜欢蕊心的,到时候回南地肯定会把她带上。反正她也是孤儿无牵无挂。
蕊心‘哦’了一声,没有追问杉妹差点说漏嘴的是什么。
她抬手道:“将军您看,这树上有叶子。”
顾清菀点点头,如今没人饿得去吃树叶,它们终于被保住了。
顾清菀一路往北,之前只顾逃命,倒是没发现其实一路风光不错。她闲适的挥着马鞭,“以后上京,我一定好好看看沿途景致。”
贾逊笑,“肯定会有那一天的。”话音刚落,他笑容忽然一收,“都停下——”
所有家将立即进入戒备状态,把顾清菀等人围在了中间。
贾逊示意身旁一人下马,那人立即下马拿出个竹筒贴在地上听了听,“头儿,有六七十人,而且脚步沉稳。不是练家子也是身强体壮之辈。很近了——”
“王立发,吹哨!”
叫王立发的家将立即吹响脖颈上的哨子,通知岗哨的人赶来。他们有五十人,但还有顾姑娘呢,她可容不得半点有失。本来以为就在附近走走,五十人足够了的。
顾清菀挑眉,“官兵来了?”城里设的点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送出来。
“应该不是,官兵不会这么少人跑来送菜。”官兵又不可能知道顾姑娘这会儿会出来溜达。她上山之后这还是头回下来呢。
一众家将的手都放到了朴刀手柄上。
顾清菀在马背上坐得笔直。听说只有六七十人还有些兴奋起来。
“区区六七十人,你紧张什么?”
贾逊心道:那还不是因为有您在么。您少了一根头发,世子爷回来还不得唯我是问。
那六七十人很快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竟是清一色的囚犯,身穿脏污囚衣,面有刺字,头发胡子老长,一个个野人似的。
有一些身上还带伤,不过伤口已经自己结痂。这是成功越狱的一伙囚犯啊!
贾逊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对面为首的囚犯停下脚步,拨开面前凌乱长发戏谑道:“这还用问?我们是犯人啊,刚从大牢里跑出来那种。”
身后的众囚犯哈哈大笑起来。
贾逊也知道自己没问对,沉声道:“我管你们是哪跑出来的犯人。这里是我们徐顾军的地盘,你们跑来做什么?”
“还以为你要说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呢。”为首那人又道。
顾清菀看一直是他在说话,便知道身后那么些囚犯都是以他为首的。她道:“看来你就是带头大哥了。你们犯的是什么事?身后的追兵甩掉了么?”
那人的目光这才转向被围在中间的她,对上她的脸略楞了下神。
“看来阁下更在意我们犯的事啊?我们犯的事不一样,一时也说不清。我们是听说徐顾军仁义,老弱妇孺也不弃特来投奔的。至于追兵,我们是从隔壁州府而来,已经甩脱两天了。你又是徐顾军的哪位?”
顾清菀驱马从贾逊等人身后出来,“我是顾清,如果你们没有大恶,收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个我们还需要甄别。但上了山能是什么位置,就要看你们各自的本事了。”
贾逊小声提醒,“顾将军,他们是从隔壁州府来的。收留他们,我们可能得同时应对两个州府的围剿?”
顾清菀道:“按照我们的扩展规模,不是这次就是下次。而且,这些人能从大狱里逃出来,还甩脱了追兵,值得为他们冒这个险。回头你去料理一下,尽量遮掩他们的行踪。第二次围剿肯定马上来了,正好让他们派用场。拒绝来投靠的人,会让后面的人心有顾虑。”
她既然做了决定,贾逊就不吭声了。
为首囚犯道:“敢问顾将军,你所谓的大恶是什么?”
顾清菀道:“不忠于家国,不孝于父母,不仁于弱小,不义于兄弟。还有,奸淫!”
为首之人拍着胸口道:“这些我们弟兄一条都没有犯,我打包票。若有,将来顾将军要打要杀,我聂翰绝无二话。”
顾清菀点头,“旁边有河,我让人给你们另拿干净衣服来。”
顾清菀让人回去拿粗布衣服和吃食,留下十个人在这里看着便驱马继续绕着几座山转悠了。
她都是在能及时救援的范围内,贾逊便也没有阻拦。
聂翰等人跳进河里搓洗身体和头发。他们身上又是汗又是血,之前在牢里也长期不能洗漱,味道确实是有些难闻。幸亏方才顾清菀等人是在上风的方向。
旁边有人问聂翰,“老大,你搓得这么仔细干嘛?”
“在牢里久了,不就得自己难看。这陡然见到个......还真有几分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之感!”
第33章
“聂大哥又说我们听不懂的话了。不过珠玉两个字我懂,就是说方才那个小顾将军很宝贝嘛。”旁边的囚犯道。
又有个人道:“这有什么听不懂的?聂大哥,我读书的时候听说有人佼若好女还一直不信呢。”
“小陆,你这四个字是不是就是比好看的女人还好看的意思?这有什么不信的?你进来得晚,聂大哥就比知府的填房夫人还好看。当初还有狱卒想打他主意被打个半死的。”
聂翰朝说话的人看了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他如今头发、胡子老早就把真容给遮完了。
他还沉浸在方才惊鸿一瞥的惊艳中呢。这些混账就你一言我一句的在耳边聒噪,破坏他的感受。
什么佼若好女,分明就是仙露明珠!
他看得分明,小顾将军两耳有耳洞,而且看那身形分明就是少女。
一个小姑娘家看到他们一群穷凶极恶的囚犯,不但不害怕还当场就做主收下了他们。还真是见过世面的做派!
他们还没有洗干净,就有人把衣食送来了。
“聂大哥,看来小顾将军在徐顾军中还真是能做主的人。”方才那个读书人小陆道。
聂翰点头,不知道那位徐将军同她是什么关系?多半徐将军是她家长辈。
他们穿好衣服被带到山脚下,脱下的囚衣直接就被一把火烧了。
“什么,还要我们脱了衣服检查身体?”
在山脚下主持体检的是王府的三个药童,还有些从饥民中挑出来的懂医术的人给他们打下手。
“是啊,来的每个人都要检查。这里聚集了上万人,万一谁有会传人的病怎么办?这也是对所有人负责。你们入了伙,肯定也不想后来的人带什么病进来吧?快点,五个一队,进去检查。检查过关,你们就可以去展示武艺和才艺了。这关系到以后是吃小灶还是大锅馒头、吃几个馒头的问题。”
聂翰道:“你们这些规矩都谁定的啊?”
“当然是我们顾将军定的。”不但是新来的要查,就是之前的灾民也要查。
他们跟着彭太医到了之后,把所有人都检查过的。有病的就给治,要传人的也隔离起来治。但后来的如果有要传人的病就直接不收了。
聂翰点点头,带头进去前面的小黑屋。先是脱得精光赤条的给人查看,然后又过去旁边的屋子接受望闻问切的检查。
众人见他都服管,便都乖乖照办了。
等他们全检查了出来,就是半个时辰以后了。能从那么多官兵手上跑脱的囚犯,都是很健康的。他们当初也是几百人一起暴动越狱呢。
“好了,都去半山展现一下自己的本事。动作快点才不会耽误吃午饭。”
到了半山,聂翰径自过去拿起两石的硬弓。走到百步以外,一箭正中红心。
顿时满场喝彩。
负责的人道:“恭喜,仅此一项你就可以去吃小灶了。”
聂翰道:“我都试试吧。”要尽快接近他心目中的仙露明珠自然不能藏拙。
接下来,骑射、武技、剑法、力气......甚至最后还考较了文墨、算数。医术之类术业有专攻的他就没试了。
聂翰每样的表现都是万里挑一。王府家将和傅家的将士下场和他单打独斗也没能讨到好。
徐濬和顾清菀都不在场,在场职级最高的就是杨耀了。
他感兴趣的问道:“这人哪来的?”这样的人才,搁在镇南军都直接能从将校做起了。
“听说是顾将军收下的隔壁州府逃犯。你看他额头上还有字呢。贾逊已经去收拾首尾了。”
顾清菀这会儿已经回到山上准备开饭。她有几分担心徐濬。虽然每次劫富济贫回来,库房里的粮食、药物和银钱都能丰富一些,但其实每次也都是在冒险。
但他说,养这么多人这是必须的。一是不能断了粮,二就是要练兵了。所以每次带出去的两成是老兵,剩下八成其实都是受训后的饥民。要不然全上老兵,那可真是手到擒来。
杨耀看到聂翰额头上的字,原来只是个囚犯!
他道:“既然是有本事的人,那就按顾将军定下的规矩办吧。让他好好去整理一下仪容,徐将军回来多半要见他。”
聂翰等着他的兄弟都展现过才一同去吃饭。不过这六七十号人能吃上小炒也不过区区五个,而且菜式供应也有区别。
等吃过了,又被人领去住处。聂翰能住单间,另外那四人一间。剩下的就是大通铺了。
厮杀、奔波了两三日,而且还吃饱喝足洗干净了,大多数都是直接就躺下睡了。其他的事都等休息够了再说。
“聂翰是吧,跟我去理发、剃胡子。上头回头要见你。”
聂翰一下子就站起来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你们老实点,都别惹事。”
“放心吧,聂大哥。”
等他走了,剩下一起吃饭的四个人凑在一起议论。
“聂大哥今天怎么了?这么听话。”
有人笑了两声,“很显然是对人小顾将军动心思了嘛。”
“那、那不是个男娃娃么?”他们对小顾将军也挺有好感。话不多说直接就收下他们了,是个爽快人!
可那是男的啊,聂大哥不是一向对男男之事最反感的么。
“一群瞎子,那分明就是个美女。”
“胡天骥,你说那是个女娃娃?”
“那当然了。我祖上是铃医,男女骨骼可是大不一样的。”
聂翰带着一丝激动的被带去捯饬,“师傅,劳您给我剪些碎发把额头遮一下。”
给他理发、净面的是个老师傅。等胡子刮完老师傅都直接愣了,“你这长得都快赶上我们徐将军了。”
聂翰一直处在兴奋状态的脑子一下子清明了许多,“要见我的是......”
“我就一个剃头匠,我哪知道上头的事啊?徐将军和顾将军我也是混在人堆里看的。不过,一贯是徐将军主外事,顾将军管内事。听说你本事高强,要见你的想来应该是徐将军。”
聂翰点点头,“多谢老丈,徐将军多大年纪啊?”
“比你应该还小两三岁。”
什么?本以为这么短时间积聚了近万人,至少得是三十开外了。
等收拾好,带他来的人进来把他领走,看到他的脸也吃了一惊,“唉,可惜刻了字!不过没事,男人大丈夫关键是要有本事。”
到了徐濬和顾清菀以及一众亲近之人住的那一进房舍,那人把徐濬安顿在等候接见的屋子里待着。
“徐将军带人出去做买卖去了,这个点应该快回来了。杨副统领让带你来是备着他传唤。你先在这屋里等着,要添茶水要更衣都叫门外的人就是了。可别乱窜,那边是顾将军的居所,不能擅闯!”
聂翰朝他说的位置看了看,点点头。
同住在一进屋子里!
“那行,你先在这里等着,打个盹也可以。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这人知道聂翰肯定要受重用,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好。
“有劳了,请自便。”
这屋里有茶水、有点心,待遇相当不错。可见能被叫来候见的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聂翰坐在椅子上心念电转,最后把眼闭上养神。
过了一阵,他察觉窗口有人在看他便睁开眼。一看原来是之前在小顾将军身侧马背上的那个小女孩。
“呀,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大叔。原来这么年轻啊!要不是......”
聂翰走到窗边,很和气的道:“要不是我额上刻的字,你都不敢认是不是?”
蕊心点点头,“你等候传召啊?那你还得等会儿,徐将军还没回来。我还有活儿要干,回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