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听见这话的只有乔伊斯公爵,她努力一点把对方灭口就好了。
就算灭不了口也没关系,反派说的话,神宫是不会相信的。
但是……这种话被大佬听去了。
她两个月前,还信誓旦旦的对大佬保证过,自己会成为光明信徒的一员。
穆莎战战兢兢,她现在非常恐惧。
万一大佬给她一句“那你就去死吧”,挥挥手把她灭了……
穆莎说:“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睡神。”
“神可以成为我的信仰,既然是信仰,就该至高无上,不可轻易亵渎。”
“如果信仰神,就要想睡他,那我宁愿我远离我最敬爱的神,而不是玷污神……”
这样,话就说通了,她可真是个小天才。
【你想的美。】
穆莎:“……”
穆莎微微笑着,全然不知自己的心声落入了正主的耳中。
她在想:呵,我连想都不愿意想。
乔伊斯公爵适时的插话:“哎呀,原来还有帮手啊。”
“虽然不知道阁下是谁,但是,我可以好心的告诉您,这位小姐的话不对。”
【嗯?】
乔伊斯说:“人类的情感,爱与欲是分不开的。”
“将神视为信仰,视为生命的唯一意义,敬他,爱他……”
“生命的唯一意义啊,爱到了极致,自然会拥有欲望。”
穆莎怒道:“你闭嘴!别扭曲我的信仰,我马上就打死你!”
如果说她之前还有着得过且过,做题不成就跑路的心思。
那么她现在,就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道题给做完,再把试卷撕掉。
“哎呀,为何小姐你这么焦急呢?”
乔伊斯公爵不慌不忙的,将步调带到了自己这边。
“您如此急于辩驳,是因为您肩上的这位阁下吗?我是不是说中了,两位不喜欢听的话?”
穆莎:“……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说:“但是,人不能总是自己骗自己,人应该活在现实中。”
“两位如果都是神术师的话,应该都是爱神胜过爱彼此,甚至胜过爱自己。”
“说起来,也算是两方都在精神上出了轨,这也是一种公平,没什么好计较的,对吧?”
这理论一套一套的。
穆莎怀疑他不是个神术师,而是个感情咨询专家,负责帮客户分手的那种。
她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处去解开他的误会。
她想了半天,心想:
自己为什么要费这个功夫去解开误会?
干脆打死他不就好了?
在她之前,用银色发丝为媒介,在这里对话的那位先生,先一步发话了。
【你很了解信徒的感情。】
乔伊斯公爵:“是吧,我毕竟……”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但吾不了解,吾从来,都以自己为重。】
穆莎感觉到,一阵风席卷了整个地底。
那风凛冽的,就像是裹了极北之地的冰雪,肃杀而寒冷。
【你——脏了吾的耳目。】
话音落下,如同审判之语降临。
刚刚还在得意的乔伊斯公爵,在那凛冽寒霜漫上的时候,像是被掐住了嗓子。
他维持百年之久的年轻皮相,渐渐的垮了下来。
乔伊斯公爵的生命力,正在被剥走。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脸上流露出痛苦又惊恐的表情,似乎是不肯面对死亡,又似乎是遇见了极不合理的事情。
而后,他化成了一摊枯骨。
那骨头是纯粹的黑,黑的没有一丝杂色,堪比穆莎的头发。
这意味着,他是级别非常高的那种亡灵。
穆莎的心情一瞬间变的很复杂。
她一开始以为这位乔伊斯公爵死了,来到地下的图阵后发现他还活着。
现在又发现,他是真的早就死了。
前世有薛定谔的猫,今世有乔伊斯的死。
人生总是面临着诸多神奇的事情。
前一秒还在杀人的大佬,下一秒就开始了教学工作。
【他超出你的能力范围,吾替你解决。】
【接下来的图阵,是你自己的题目。】
穆莎想:别找借口了,你就是看他不爽,没忍住把他杀了。
但她表面上还得感激。
“谢谢您的体谅,我会把谜题解开的。”
但是,大佬现在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他的话很多很多,比以前都要多。
【你能看出他的意图吗?】
穆莎点了点头。
一个疯狂的天才,生前就在地底布下了复杂的图阵和术法。
让他的亡灵生出皮肉,永远留在城堡的地下,维持着不老的相貌和永恒的“生”。
他夺取神术师的神力,攫取生灵的性命,数年如一日的运转着他的图阵。
穆莎说:“他想在这里,到达人类永远行走不到的地方。”
“他拥有自己的奴仆,拥有永恒的‘生命’,他想要成为……”
穆莎觉得,有些话不该在光明信徒面前说出来。
尽管是实话,但那也显的太不敬了。
但是,大佬却把这句话补全了。
【他想成为神。】
穆莎点了点头。
她已经挪动脚步,开始研究这里的图阵了。
“总是有人想成为神。”穆莎说,“大家都做过这样的梦,只是不敢承认而已。”
清冷的声音又问:【你想吗?】
穆莎觉得,大佬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她这时候如果答上一句“我也想”,她多半会被直接送进棺材里。
穆莎说:“我不想。”
她是真的不想。
在她原来的世界上没有神,又或者,每一个人都是神。
她来这里十五年,战战兢兢,担惊受怕,她实在太想念那个没有神的世界了。
但是,她的答案似乎并不被对方满意。
对方也许觉得,她是基于求生欲撒了谎。
她应该解释一下的,但她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
穆莎说:“先生,虽然我这样说,您可能会觉得我要求有些多……”
“我想问一下,我那四位同样来自神宫的前辈,现在还活着吗?”
“您可以看到他们,对吗?”
清冷的声音回答道:【可以。】
穆莎:“……”
不,她想问的不是可不可以看到,而是那四个人还活着没!?
回答“可以”是几个意思?可以看到的话,就告诉她那四个人的生死啊!
穆莎厚着脸皮说道:“所以,您能去看一下,然后告诉我,他们是否还活着吗?”
【为什么要去看?】
这声音冷的让人牙齿都打颤。
穆莎说:“如果他们还活着,却受了重伤的话,我得抓紧时间找到他们……不然他们可能会死。”
【仅仅这样?】
穆莎:“……”
她简直要惊呆了。
这……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但是你们神术师不都是很注重同伴的生死的吗?
不是讲究秩序、善良和互帮互助吗?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穆莎冷汗都要滴落下来。
【你,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你的意图不在救人,而是让吾帮你,藏好你的冷漠和麻木。】
穆莎有一种,灵魂整个被撕开看透,无处可藏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伊伊神手刃情敌(?)
第16章
※
穆莎甚至有些心悸的感觉。
她在这个世界经历过很多可怕的事情。
比如看着疯子养父杀人,比如她自己跌入险些丢命的危境。
但那时的恐惧,也只是对死亡的抗拒,和对生的期待。
那些都远远比不上现在。
她自己都不愿接受的,深藏在灵魂里的本性,就这么裸露出来了。
不堪又羞耻,整个灵魂都在叫嚣着拒绝和否认。
这位先生看透灵魂的本事,比读心还要可怕。
人类的心和脑子就是谎言家,遇到不肯接受的事情时,连自己都要骗。
可这早已将欺骗当做了本能的器官和灵魂,在这位先生眼中,却会吐露实话。
穆莎低垂着眉眼,将这份直透灵魂的恐惧和颤栗压下。
穆莎说:“不是您帮我遮掩,而是我们互相遮掩。”
她鼓起了勇气,在扯掉自己的一层面具的同时,也要把对方的面具扯掉。
她说:“毕竟,您也同样,没打算救他们,对吗?”
这句话一出,空气都变得沉寂下来。
她所说的话,多半会惹怒对方。
毕竟,秘密被翻出来的时候,谁都会感到不愉快的。
穆莎等待着对方发作。
也许他会像对待乔伊斯公爵那样,轻而易举的杀死她。
又或者,威胁她,恐吓她,做出她所不乐见的事情。
过了许久,那个冰冷的声音才响起。
【吾告知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穆莎猛地松下一口气。
她虽然没有占据优势,但还不算满盘皆输。
走到这一步,对方至少不会捏着她的信仰来威胁她了。
【那四个人,只活下来一个。】
穆莎问:“一个?是塞西尔先生吗?”
【是他,亦或者不是他,有什么区别吗?】
【同样都是一条命,同样都是神术师,你为何只偏向一个?】
对于所谓的“偏向”,穆莎表现的很坦诚。
“我和塞西尔先生说过的话比较多,对我来说,他比另外三位稍稍熟悉一点。”
“我的确希望,幸运降临在我更熟悉的人身上。”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思想?】
穆莎点了点头,她推开图阵中心的冰棺,那里面赫然躺着一枚银灰色的晶石。
不管是神术还是亡灵术,只要运用到了图阵。
那么,“中心”的位置,也是力量最强盛的位置,就显得非常重要。
穆莎把银灰色的晶石拿出来。
失去它之后,这座城堡里的亡灵将不再能修补自己。
但乔伊斯公爵堡的谜题还不仅如此。
她一边寻找着更多线索,一边和肩膀上这只银蝴蝶聊着天。
【活下来的那人,是你期望的,他没有受到致命伤,你可以放心解题。】
穆莎并没有因为确认赫伯特·塞西尔的存活,而展现出丝毫的欣喜。
赫伯特·塞西尔对她来说无关紧要,还是解题比较重要。
她顺着大佬的意思走下去。
她回答道:“我想,我解开题目了。”
“不管是什么术师,在使用复杂的术时,都离不开图阵。”
“乔伊斯公爵那复杂的亡灵术和神术波及的范围是整座山,那么,图阵的范围,也是整座山。”
【继续说。】
“把图阵补充完整,又让它无比坚固的,正是遍布了这整座山的东西。”
穆莎问:“是树,对吗?”
穆莎想起来,在入夜之前,自己倚在树上试图入睡,却数次背后发麻的事情。
她当时以为是过敏。
不过,这个世界好像很多事情,都不能站在科学的角度去看待。
穆莎所谓的“过敏”,其实是因为她对神力的敏感造成的。
【理由。】
“山林里的树,全部都是图阵的一部分。”
“我直接接触了图阵,我这样一个对神力敏感的人,感觉到了本能的不适。”
“所以,当时我才会又一次控制不住神力,在梦里打扰您。”
被打扰的人,却并不认同这样一个回答。
他说:【你的答案对了,但论证的过程不合格。】
“……您好严格啊。”
穆莎从背囊里拿出两张符文纸,甩干净上面沾到的粉末。
她得从地下室里出去,到公爵堡外面去看一看。
【吾从不容忍瑕疵。】
又来了,又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穆莎上次被他说骂成残次品,这次她的解题思路又被给予了“瑕疵”的评判。
这位大佬怕不是有完美主义强迫症吧?
穆莎用了一张符文纸把自己送上去。
在漂浮的过程中,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
自己还能活着可真是受神眷顾啊……
她落地的一瞬间,为第二张符文纸注入了神力。
巨大的图阵自纸上投映,那闪耀着光芒的明亮字符,每一个都化为薄削的剑刃,朝向周围扫去。
所有朝着她走过来的亡灵,都在触碰到剑刃的一瞬间,在金色的圣火里燃烧成灰烬。
惊喜的声音自背后传来:“穆莎小姐!”
相貌清秀,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跛着腿,自二楼走了下来。
他脸上还带着惊恐和不安,也有些与人重逢的欣喜。
“我刚刚发现‘认知干涉’消失了,是您做的吗?”
他说:“真是太出色了,您竟然真的解决了难题,真不愧是被圣光护佑着的人啊。”
被他这一连串的夸赞之词吹捧,穆莎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还有点想给光明神的死忠粉解释一下,护佑她的不是圣光,而是她肩膀上这只小蝴蝶的主人。
但她不能解释,否则她的实践测验会被判定为作弊。
到时候神宫把她开除了,事情就不太美妙了。
赫伯特·塞西尔也不是真心想要夸赞她。
他美好的语言,是真实的话语,但说出口时也有着讨好穆莎的目的。
他担忧的问:“穆莎小姐,您见到我的同伴了吗?”
穆莎怔了一下,她心虚的回答:
“没有,塞西尔先生,您可以在城堡里找一找他们。”
她已经知道真相了。
但她却不能说,还要残忍的,让还期待着队友存活的人自己去发现事实。
赫伯特虽然担忧,但他仍然维持着神术师的从容和礼仪。
他点了点头:“好的,我去找一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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