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用锅铲小心将上层的铲下来装碗,闻闻还挺香,周未觉得自己也饿了,早知道多做一些放点盐,他们爷俩就能一块儿开饭了。
裴钦打他手机,周未接听时才发现两个小时前已经被他的通话请求轰炸一波儿了。
人到了门口,周未给他开门。
裴钦拎着大包小袋:“来过一趟了,差点儿把门给你敲掉,又画画呢?”
他知道周未画画的时候关机关门,可能连耳朵也关,雷公亲自来叫他都不理。所以裴钦先跑了趟医院,给喻成都把饭送了才又转回来。
周未挂着围裙看他往外掏餐盒,有可以冻在冰箱里慢慢吃的包子饺子,有他爱吃的玫瑰饼和芝士蛋糕,一些牛奶、水果、零食肉干,还有一只脑袋大的瓦罐。
“饿,这什么,能吃吗?”
“就知道你还没吃,穿个围裙装样子呢?哎先别脱,这个凉了去热一下。”裴钦将瓦罐捧给周未,“主食有吗?你光给猫弄了吃的?服了!”
“它是祖宗,不给吃闹死我,还会离家出走。”周未掀开瓦罐,里头是烧到九成熟的排骨、乳鸽、冬笋、花菇、玉米,没凉透,老汤还温乎。
周未捡了块玉米捏着啃,给小七撕了条乳鸽肉补偿烧糊的那点猫饭。
“烧滚了再吃!”裴钦骂他,“傻哔,饭也不会做,这饭煲都特么智能到二傻子程度了,看着点,一杯米,水加到1旁边这条横线,盖盖儿,按米饭,学会没?”
周未快把玉米棒子啃秃噜了,鼓着腮点头,嘴角沾了粒玉米胚。
裴钦一心疼他,气就散净了:“实在饿先去吃两口点心,这围裙谁买的,怎么还有一条?”他把挂着的另一条取下来系自己身上,情侣款。
“栀子买的吧,可能买一送一。”
大门有人按铃,周未说:“可能网上买的猫粮到了。”
“我去开。”
裴钦看见可视屏里的人,一愣,抬手按了开锁键。
蒋孝期进屋,站在门口,见到裴钦在,这身打扮,也是一愣,随即视线扫到了餐桌上堆着的各种吃食,眼神说不出的冷。
两人都没吭声。
小七扫光碗里的猫饭,唔喵一声蹿出去。
周未熄掉滚沸的瓦罐,找了块抹布垫着往客厅里端,小心翼翼怕洒了:“是谁?”
他走到一半,跟立在玄关的蒋孝期照面,视线直直地撞在一起,脑中锵啷一声。
周未手一抖,差点儿没拿住把瓦罐摔在地上,滚沸的汤泼出来,浇在左手的虎口上,顺着腕子向下滴。
周未眼睛被蒸气熏湿了,分不清是手上疼还是心口疼,继续端着汤送到餐桌上稳稳放下,他心里的汤锅早就沸反盈天、四裂八瓣了。
他不是在美国吗?不是已经干干净净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哎!”裴钦抢前一步,握住周未的手腕,“卧槽刚烧开的!烫不死你,赶紧冲凉水!”
“疼吗?”
周未脚步踉跄,被裴钦拉回厨房里按在水龙头下边冲手,他想抽回来,裴钦拽得很紧。
“没事——”
他刚才是不是看错了?蒋孝期现在就站在他家门口吗?他得再回去仔细看看,问问他回来做什么。
“傻哔,起泡了!家里有烫伤膏吗?”
不知道,外头那个人是蒋孝期吗?周未想有人帮他确认下。
他扭着挣开手腕,外面传来咔哒一声门锁关合的轻响,周未一震。
他追出去,玄关那道幻影已经消失了,像一场幻觉。
周未随手拎了只半满的垃圾袋,鞋也不换就去开门:“我去丢垃圾。”
他追到院子里,看见那道立在小路上的身影,真是他,不管哪个角度,他都太熟悉了。
小七跟着从门缝里挤出来,跃上院墙,唔喵~
蒋孝期身形一顿,跟着转过头。
周未赶忙把垃圾袋丢进院外的垃圾箱里,那什么我不是来追你求你留下的,我就是出来扔个垃圾……你要是有话对我说……
周未突然想起什么,扯下身上的围裙卷在手里捏紧,布料擦破了手上的水泡,疼痛钻心。
周未想开口叫住他,当面问问那句“等一年”还算不算数?要是还算数,他也不是不能等。
转念又想,我现在,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了,还是算了吧,不是一路人,别连累他……这个时候黏上去,他会怎么想我……
蒋孝期站在小路上,晕黄的灯光罩着他,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他转过头看见周未将那个袋子丢进垃圾桶,果断得丝毫不留恋,像是决意抛弃一段过往。
他想起刚刚看到的情景,两个人身上穿着情侣围裙,一黑一红,裴钦身上的小熊举着一束玫瑰,周未站在他身边时,他围裙上傲娇的小熊背过脸,一手却伸向背后去接那束玫瑰花,恰好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嫉妒得要疯,第一次遇到让他转身想逃的困境,他可能不该来,不该把自己的心捧出去给对方狠狠丢弃。
蒋孝期只那么一顿,转身,大步走进夜色,溶在灯影里。
周未的唇动了动,红肿溃破的手握在铁栅门上,他想拉开大门冲出去抱住他,推搡他,挥拳揍他,问他来了又走到底什么意思。
说好的等考完试呢?说好的不会再为别人心跳呢?为什么骗我!
周未大口喘着气,视野湿得一片模糊,他想冲出去跟蒋孝期耍赖,不让他走,或者带上他一起走。
他们都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吗?你当我是捡来的小猫小狗,喜欢时亲亲抱抱举高高,不想养就随手丢掉吗?
冰凉的铁碾磨掌心,一点点将他的冲动和怒火都碾碎磨灭,周未仰起头,将眼底的水汽悉数控回脑子里,直到能看清寂夜里寥落的星。
周未抱着猫推门进屋,裴钦递了只便利袋给他:“他带来的。”
是一只机场的购物袋,周未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子上,叮叮当当滚得到处都是,全部是大大小小瓶瓶罐罐的各种糖果,牛轧糖、巧克力豆、小熊软糖、棒棒糖、榛果酥糖、榴莲糖……花花绿绿、亮亮晶晶地铺满了一桌子。
周未想,原来我没看错,他真的来过——
第90章第八十八章
“你好歹也做做样子,在爷爷面前别让人家太难堪了,”姬卿修整精致的指尖拨弄着周耒房间那盆银皇后宽大舒展的叶片,显然自己也没当这句忠告是个事儿,“穷寇莫追,他输了二十年想翻身没那么容易,你大可以赢得好看些。”
自从周未换周回,姬卿的心情大好,白天在公司里女王般挥斥方遒,晚上回家还有心情扮一扮贤妻慈母,周回似乎对她十分敬畏。
周耒从母亲手下将那盆植物解脱出来,抽了张湿纸巾擦拭它的叶片。
这盆银皇后是周未送给他的,忘了是哪一年,兄弟俩单独在家,翻出旧碟片看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的主角总是随身带着一盆植物,据说它没有完整的根系,四处漂泊却依然努力汲取养分蓬勃生长。
周耒觉得它很酷,说想养一株,然后某天放学回来桌上就真的摆了一盆,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却一眼就认出和电影里的植物一模一样。
“……虽然他回来得早了点儿,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姬卿兴致不错地继续单口聊着天儿,“一个小市民家养大的崽子,眼界统共门框那么高,何况他还是给穷宠富养的,身上一堆见不得人的毛病,连自己爸妈的老骨头都磕……”
“你说什么?”周耒突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姬卿。
姬卿顺嘴说着,被突然一问有些茫惑:“我说,那个陈展飞人品不行,连他爸妈的卖命钱都骗——”
“不是这句,前面。”
“前面什么,小市民?”姬卿面上略有警惕,松懈的表情绷紧些,“那天你不是也见过了吗?他就在那种家庭里长大的,二十岁了连个护照都没办过,飞机也只见过天上飞的,吃个金箔冰淇淋都怕得要命,以为吞金会死人——”
周耒蹙眉看向姬卿,生生把她“笑死人了”的表情盯僵在脸上:“你说他回来早了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咳,我能知道什么,”姬卿从椅子上起身,“那还不是你的好哥哥想诬陷咱们,结果自己挖坑自己踩,也算上天有眼……就你这傻孩子心疼他!”
姬卿避开儿子探究的目光,将话题轻轻带过去:“对了,你知道今天他跟爷爷要了什么吗?你爷爷可是一向疼他的,想着他既然决定了回陈家,就给他点儿东西带着傍身,别和他那亲爹妈似的穷出叮当三响。结果呢?结果!你猜他要的什么?”
姬卿冷哼一声:“他要了鹿园那家项目公司的股权!可能明知道自己不姓周了,白要牡丹城的你爷不会给。他怕是还不知道,那家项目公司只捏着一块鸡肋的地皮,说不定会荒到猴年马月呢,盼着年底分红真是梦做大发了!依我看,他还不如开走他那辆车来得实在——”
周耒将擦好的银皇后摆回桌角:“他不是那样人。”
“什么?”
周耒难得在他妈面前说出这么多字都是关于周未的:“我说,他不会用个假的亲子鉴定来离间我们。还有,他要那块地,是因为那是周家唯一没什么卵用的资产。”
姬卿的脸冷了一阵,意外没有反驳:“早点休息,明天开始跟我到公司见习。”
周未,一个抱错的小贱种,还真和他那自以为亲生的妈一样地惹人厌!哪怕不在眼前都能给人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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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周琛当天找过周未,一定要给他一些东西,股份、房产、钱,随他选。
周琛觉得他会选房子或钱,毕竟他离开周家等于今后人身自由了,可以去学画,只要财务也是自由的;或者他什么都不要,这种可能性更大。
不出所料,周未一开始的确什么都不肯拿,他依旧无所谓地开着玩笑:“爷爷,我小时候花过您一个亿呢,现在我都长大了,真不用。”“就是听段医生说您最近不太舒服,想来看看,您可别再给我惹您生气的机会了吧?”
老人家当着孙子板惯了脸,面具一样摘不下来:“让你选你就选,你叫我一声爷爷,我周家差你这份儿吗?不想气我就乖乖拿着!”
周未实在拗不过老顽固,只好选了那家公司的股权,想法基本就是周耒猜的那样。
再有原因的话,因为这块地是蒋家卖给周家的,似乎多少跟蒋孝期有那么一点点牵连,细得如念想一般。
周琛给了他百分之二十,后面没人接盘的话,这部分资产等于白条一张,倘若真有天这块地拿去开发了,他这部分股权也是听周家话的,项目公司仍是周家说了算。
周未觉得这也算难得平衡的忠孝两全了。
从周家出来,周未拿到了全套的身份变更文件,有了这些证明,他就能到派出所更正自己错位了二十年的身份。
他这会儿才知道自己的生父名叫陈满堂,母亲叫吴立萍,周未默念,我姓陈,陈未,我的籍贯是橙溪县大梨树村,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我还有一只猫,它叫小七……
刚歇过晌,外面太阳晒得人发昏,户籍科里的小民警也梦游似的打着呵欠给周未核对信息。
“还真有抱错孩子的啊!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太坑人了,要是让我突然换套爹妈我肯定接受不了……”八婆的小警察觉得自己话多了,赶忙扥住脱缰的话茬儿问周未,“就把姓改过来呗,名字还叫原来的对吧?”
“嗯,”周未觉得尽量少改点儿吧,哪怕“旺财”、“富贵”叫二十年也顺嘴了,改个完全不相干的他可能自己都不认得了。
他还想听见有人叫他“小未”,有个人这样叫他的时候,声音很好听,连着心口都暖软起来。
小警察从窗口拍出一张纸:“来,您核对下身份信息,如果没错就在指纹机上确认一下。”
周未没什么心情细看,大致扫了一眼,敏感地发现民警把他的“未”打成了“末”,这也源于二十年里不断有人把他叫成“周末”。
周未挺喜欢周末的,不用上学多开心。
但他现在姓陈了,于是变成了“陈末”,沉默……这可能是天意吧。
周未觉得哪横长点儿没太所谓,于是直接扫了指纹确认。
“哎你这名字,跟新姓还能组词,挺搭的。”小警察似乎醒了盹儿,忍不住继续话痨,“‘周末’也挺逗的,有些爸妈给孩子起名跟玩儿似的,昨天来一新生儿上户,姓原,非要起名叫‘原子/弹’,我说您这名起的也太不和平了,好说歹说,最后改成‘原子’,不要蛋了,还是个男娃,咳……”
周未心想,这不是您眼瘸给硬搭的么,凑合用吧,叫什么也改变不了宿命,他都一梦二十年了,最终也要醒的。
小警察给了张临时身份证明和回执:“十个工作日后来取新身份证吧,号码不变,等于就把名儿改了,到时候你自己去变更一下相关的证件。取证的时候别忘了带回执!”
“谢谢。”周未收好回执,从派出所出来。
在法律上,那个叫周未的人消失了,站在阳光下这个人名叫陈末,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融化了,被太阳晒成一滩水然后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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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未回到高干楼时觉出不舒服来,用黄栀子的体温计测了下果然发烧了,三十八度六。
“会传染你吗?”周未撸着小七,给它开了路上新买的猫罐头,“我应该去打个吊针,不然病倒了谁给你铲屎呢?”
他不想找裴钦,谁也不想找,作为陈末,周未觉得他像个诞生于世的新生儿,理应谁也不认识他。
于是周未自己出门去了医院,丹大校医院,这里最近,人也少。
“学生卡。”声音从不锈钢格栅里飘出来,依然很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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