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周未说话时,一滴芝士粘在他唇角,随嘴唇的翕动将掉不掉的,蒋孝期盯着那点芝士看着看着,突然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有点像小孩子盯着别人手里的冰淇淋,再不闪避开来,恐怕要禁不住舔过去……
周未终于探出粉红的舌尖,将芝士舔进嘴里:“想不到吧,有段时间我每天都要吃这些,小孩子都喜欢吃……”
“你家人肯买给你?”蒋孝期咽下一大口冰可乐,压住喉间的痒意。
“我妈……比较溺爱,”周未扯唇笑了一下,那笑容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跟着戏谑道:“慈母多败儿嘛!”
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不溺爱周耒?”蒋孝期尽量让自己提示的语气不那么明显。
周未咀嚼的动作一缓,习惯性地舔了下腮,眼睫微微垂落。
只这个动作,蒋孝期便明白了,其实他自己早就知道,那个母亲无原则的爱为什么会仅用在他身上,她对兄弟俩截然不同的母爱背后藏着怎样的目的。
但他仍然在提及姬卿的时候,用“我妈”这两个字,那是他仅仅汲取到母爱的一个人。
“小耒自己比较上劲,”周未提到弟弟仍然带着骄傲:“我小时候嘴馋冰淇淋,吃到肚子疼,吃到吐,他小小年纪就能忍住一口不碰。”
所以,他的胃也是小时候搞坏的——
蒋孝期抬手将周未面前套餐里的冰可乐拿起来放到自己面前,转身下楼重新买了一杯热牛奶上来。
周未笑得眼睛弯弯:“小叔也很溺爱我。”
“我还溺爱猫!它太能吃了,双十二买的奶粉还没寄到,等会儿得绕路去买一包应急。”蒋孝期指他面前的牛奶:“趁热喝。”
两个大男生消灭一份M记套餐还是毫无压力的,周未将鸡排推给蒋孝期,自己抠开菠萝派的纸盒捏着一角慢慢啃。
他伸手去勾托盘一角那个包装十分廉价的塑料膜赠品:“这个是……钥匙扣?”
“魔法奇缘,”周未认出那是最近上映的一部好莱坞动画大片的IP周边,一只精钢钥匙圈上,约莫五分之三弧给某种闪闪发光的莹白塑料碎珠包裹起来,在灯光的映射下发出钻石版璀璨的光芒,造型很像一只钻戒。
蒋孝期眼神茫然,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似乎不介意他详细解释一番。
“魔法奇缘,是一个动画电影,有空带你去看,太棒了!不是说情节,那种小女孩儿的魔法情节估计你也不会感兴趣,我是说画面……原画师简直牛到爆!眼神、表情、身材……哎真形容不出来,等你看到就懂了……”
周未边说,边暗搓搓地捏着钥匙圈当戒指一般往蒋孝期随意搭在桌边的手指上套,套的居然还是无名指。
冰凉的金属圈沾上指尖,蒋孝期却仿佛被火苗燎到似的,倏然蜷起手指。
周未悻悻地收手,开始挨个往自己的手指上套:“这个在电影里原本就是戒指,拥有不同魔法的戒指一共有五枚,这个白色的好像是……光魔法?是光魔法,就是拥有能够自如控制光的能力。”
蒋孝期悠闲地喝着可乐,听对面周未一个人胡掰,为什么哄小女孩儿的故事也能把他哄得这么服帖,让人生出一种他也需要小女孩那种疼爱和保护的错觉。
周未最终将钥匙圈套在自己右手的食指上,松松垮垮的只能以拇指捏住,左手还握着啃了个边儿的菠萝派,抬起右拳正对蒋孝期。
“神说,要有光,于是——”
啊——
周遭笃地一片漆黑,楼上楼下响起女孩子低低的惊叫声,这栋楼突然停电了。
蒋孝期有那么一瞬特别想笑,这时机实在太过巧合,好像是周未那通暗黑魔法遭到了反噬,这么打脸的现世报也不知他现在该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只可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欣赏不到他的窘迫了。
楼下传来服务生安抚顾客的低低的声音,二楼其他座位上的客人有的打开了手机照明,因为是在这边看书温习的,没了灯光自然不会多留,很快就都拉拉趿趿地下楼去了。
二楼或许只剩下周未和他两个人,黑暗中蒋孝期看不清周未的模样,他的位置夹在廊柱和墙壁的角落里,实在太隐蔽了。
那么狭小局促的一方空间,只有蒋孝期一个人守在唯一的出口,他沉迷般享受这种把他禁'锢在身边无处可逃的幻觉,好像他成了他一个人的至宝,像贪婪的恶龙守护自己的财富。
凝重的黑暗给了他最好的保护色,这种念头邪恶且诱人,一发不可收拾地在血液里掀起狂潮,冲撞他的心脏。
蒋孝期下意识想捂住自己的胸口,怕那种强烈的跳动被周未听见。
时间在无边的黑暗中失去概念,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几分钟那么短暂。
蒋孝期觉出不对,是因为他终于适应了血液冲刷耳鼓的悸响后,发现周未却安静的十分反常。
“周未?”
这间没有窗户的二楼角落实在太黑了,蒋孝期只能向对面伸出一只手,他听见了压抑着的喘息,像逃生的小兽躲在岩洞里独自面对凶狠的猎人,但,他的手并没有触碰到对方。
“周未。”蒋孝期慌忙摸出手机点亮屏幕,他没开手电筒,因为潜意识觉得那样刺眼的光会吓到他。
屏幕转过去,蒋孝期终于借着朦胧的微光看清对面,周未抱着自己的胳膊蜷缩在沙发椅和墙壁间窄小的缝隙里,垂落的额发半遮面孔,他在瑟瑟发抖,紧抿双唇似乎在努力压抑因为极度恐惧带来的急促喘息。
那个只有桌沿到墙壁的窄小的缝隙,蒋孝期不知道周未是怎么将自己迅速塞进去的,他只能挤过半个身体,伸手抓住了周未的一条胳膊。
周未抬脸,像是终于从某种恐惧中稍微挣脱出来,脸色苍白,轻轻喊了声:“七哥——”
第49章第四十七章
黑暗,死寂的无边的黑暗如有实质般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密密匝匝,像死神攥紧的掌心。
周未知道自己逃不掉的,这种与世隔绝的炼狱没有任何出口,没有光、没有声音,他甚至怀疑自己大概已经死去,进入了另一个未知世界。
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中,用不了多久就会失去对时间的概念,每一秒钟都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无尽的孤独,过分的安静让人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听见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声音,那些声音搅在一起抓挠着耳鼓,足以汇成令人崩溃的幻听。
周未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那种感官剥夺的恐怖,内心的毒芽却被突如其来的黑暗轻易唤醒,他什么也看不见,耳鸣聒噪得头痛欲裂,脊背抵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肋骨像要被压断一般疼痛。
就在他觉得自己可能支撑不住,会像孩童时那样哭出来时,终于有一束光照进来,驱散了浓重的黑暗。
周未听不清蒋孝期说的什么,好像是在唤他的名字,他那张美院雕像般线条坚毅的脸浮现在一片柔光中,像天使注视般温和。
“七哥,”周未听见自己艰涩地挤出两个音节,那是破除魔咒的密语。
蒋孝期怎么也没想到一次偶然的停电会对周未造成如此大的恐惧,他真的吓坏了,无法自己从那个狭小的窄缝中站起身,蒋孝期几乎是半拖半抱才好容易将人弄出来。
周未整个人都是木然的,蒋孝期把他护在身侧,感觉得到他脊背僵紧,发出类似小奶猫般悉索的颤栗。
“哪里不舒服?周未,看着我。”
周未聚焦涣散的眼瞳终于转向蒋孝期,看着他的眼睛,带着初醒的茫然。他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病了吗?”蒋孝期关切地问,抬手探他额头,触到一片冰凉的薄汗:“你怕黑?”
他问这句时,刚好手机的屏幕熄灭了,不过两人从廊柱的夹角里出来,站在过道里,可以看到一楼漫上来的一点微光。
蒋孝期想打开手机的照明,没等动作,周未突然扑抱住他,撞得他整个人一趔趄,后背抵在栏杆上,手机啪嗒一声摔落在地。
蒋孝期感觉自己的呼吸被他撞断了,胸口软得塌陷,手脚传来细碎的麻痹。
周未的头就靠在他胸口,双臂箍住他的腰,这动作不太像一个成年人的拥抱,而是一个孩童寻求庇护的姿势。
隐秘的黑暗中,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亲密得连呼吸都显得费力。
周未听见蒋孝期的心跳就撞在他耳畔,咕咚咕咚,咕咚咕咚,那么有力,那么可以信赖,他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被抛在无边的黑暗里。
他脑海里浮现出绳索绞缠那次,蒋孝期的身影出现在深海里,那一瞬他突然就不再害怕了。
“楼上还有人吗?”女服务生举着一盏小手灯沿楼梯上来,笃地看见栏杆旁拥在一起的一对身影,愕然捂住嘴唇。
她慌乱地将小手灯放在楼梯的台阶上,转身快步下楼。
周未像是终于给惊醒了梦境,尴尬地站直身体,蒋孝期不知什么时候将手拢在他的背后,这会儿也只好掩饰性地轻轻拍了拍。
“能走吗?”
周未脸上依然血色稀薄,转身时踉跄一下,拄在了旁边的桌沿上。
蒋孝期赶忙扶住他,两人就着姿势坐在楼梯台阶上。
往下两级台阶,放着一只粉红色的小手灯,发光板被做成桃心形状,正莹莹地绽着暖光。
“我……有幽闭恐惧。”周未侧眸,对蒋孝期勉强笑了一下。
他看上去不像在说谎,蒋孝期蹙眉:“怎么会有这个毛病?”
难怪他坐那个位置时露出一丝迟疑,还有他总挑天色将黑未黑、将明未明之际才能安然入睡,最好身边有人,而且从来不拉严窗帘。
恶毒的皇后曾经将公主囚禁在黑暗的阁楼里吗?
“应激障碍吧,”周未努力调整着呼吸:“就海里那次——”
蒋孝期嗤然,海里那次周未可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来,难道是因为空间足够大?他确信如果当时时间更充分一些,周未在给了他一个告别拥抱后也许还能比个心、飞个吻什么的。
“你小时候……”
“绝对没有!”周未马上否认,跟着笑起来:“我真的没有像哈利波特那样,被大姨父关进小黑屋,不然别墅早被我拆了。”
周未向身后指:“我们的大餐,还没吃完。”
蒋孝期站起身,将留在桌上的半块菠萝派和牛奶拿过来,或许甜食可以帮他补充一点血糖。
周未坐在楼梯上,转着右手食指那个亮晶晶的钥匙圈把玩,又对着蒋孝期一挥:“神说,你是光——”
蒋孝期将食物塞给他怀里,顺手撸掉了那只指环:“你的第一桶金,别浪费。”
周未一点点啃光了菠萝派,喝掉温吞的牛奶,一抹嘴又是一条好汉:“回家吧。”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穿过一楼一大片粉红色的心形灯海,留下的大多是小情侣,周未还美滋滋扬了扬自己手里那个,像是在找到组织后核对暗号。
整个丹大校区一片黑暗,反倒成了学生们放肆欢腾的最佳时刻,从自习室教学楼涌出的学生熙熙攘攘逛在长街上,大多数店铺亮着应急灯。
有释放的呼哨叫喊从不知什么角落的什么人口中传来,也有阴影下肆意亲吻的恋人……
“像过年,或者狂欢。”
“这样没关系吗?”蒋孝期一直走在他身侧,夜色幽微,小朋友单独出门还是会害怕的。
周未反应了一下,才听懂他的意思,继而笑起来:“我刚才成功吓到小叔了吗?看来就算有天穷到没饭吃,还可以去非一靠脸吃饭。”
迎面一群女学生嬉闹着走过来,有人盯着周未手里的手灯看,也不知是看灯还是看人,“这种好可爱,哪里有卖?”“刚我看见有人拿,去那边店里找找……”
周未随手把灯递给一个女孩子:“送你了。”——“啊,真的可以吗?谢谢——”
他转头问蒋孝期:“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蒋孝期垂下眼睫,像掩住珠光的蚌壳,心里重复道:在我家总有你饭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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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元旦,学校里忙着模考,蒋孝期也忙期末设计,还要抓紧项目上的事务,争取空出几天假期回碧潭陪伴蒋桢。
周未这段时间放了学都赖在他家蹭饭和补习,奇异的作息硬生生给蒋孝期掰正了不少,每每在傍晚想睡,都恰好是开饭的时间。
蒋小叔坦言,我就是故意的。不过饭后大脑供血不足那段时间,蒋孝期会让周未去兼顾下自己的爱好,画画涂鸦赚零用。
有些小活儿不太耗时间,一个钟头搞定能赚百八十块。
周未这边开始自己赚钱了,那边却不怎么花钱了,好像自己的血汗格外珍贵,大有向蒋朗台靠拢的趋势。
蒋孝期的家里又添了些不留心看不出来的物件,比如卫生间里的感应夜灯,人走到门口就会自动点亮;还有一楼卧室床头的多肉,那月弧似的玻璃皿会在黑暗中发出荧光,在蓝蓝绿绿的植物映衬下如幽幽鬼火……
周未睡前常常俯在大床上,手欠地掐玻璃皿里面的肉肉,对着鬼火不怕反笑,幸好他恐惧黑暗,而不是怕鬼。
蒋小叔表面上看像座冰山,如果靠得足够近,你会发现他其实很暖,润物细无声那种,容易让人依赖和沉溺。
是以,晚饭时蒋孝期告知周未自己买了次日的机票要回碧潭过元旦,周未刹那的表情是惊讶且失落的,用了点力气才调整回无所谓的懒洋洋。
“你回家还是……”饿死?
周未终于会赚钱了,但仍然不会做饭,而且他赚的钱显然也不够叫他吃惯那些店里的外卖。
“我,回高干楼,模考完了再回家。”
他像小孩子,负气离家,总要攒了足够高的台阶才肯踏上归途。
靠画图赚的零花显然拿不出手,还会成为不学无术的佐证,所以周未想下注在模考成绩上,毕竟他最近前所未有地努力。
无家可归、身无分文,蒋孝期一走,他只能去黄栀子那边蹭饭。
黄栀子去拍第二期《校花校草》也该回来了,周未有阵子没见她,只听裴钦说过她沉迷写文难以自拔,有次躲在化妆间的厕所里敲键盘害全组人找了她一个多钟头,以为她掉进江户川被冲进了东京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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