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纥虽然没有回头看，但是他听也能听的出来，那个在他面前永远傻乎乎的人、那个永远愿意跟在他身后的人，是真的彻底的消失了。

他的眼眶被泪水占据，看东西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出手也慢了下来。

万朝远借着这个机会，闪到月纥的身后，将散魂剑插进月纥的小臂上，总之哪里都好，只要造成伤口就能将月纥驱散。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如果是致命伤口，灵魂就能迅速消散。但如果是这样的小伤，灵魂消散的就慢，这是等同的道理。

月纥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伤，既然已经必死无疑，他又何必对着那把破剑东躲西藏的？

“你们就都留在这里陪葬吧！”

万朝远没想到月纥这样竟然没死，所以没反应过来，陌徒惊道：“朝远哥小心！”

沐歌反应的更快，他直接过去替万朝远挡了这致命一击。

陌徒没想到沐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初心出剑很快，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没想到沐歌竟然在第一反应的时候做出的是这样的决定。

月纥颇为晦气的将初心抽出，这对沐歌是二次伤害，他喷出一口血来，身体也摇摇欲坠的要倒下，陌徒赶紧接住他。

月纥和万朝远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万朝远刻意离开这里，保证月纥不会伤害到陌徒。

一直以来都以强势的方式在陌徒周围的沐歌，陌徒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他会见到这样的沐歌，像一片纸一样的轻薄，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你哭了。”沐歌的声音很轻，可陌徒却能听出的笑意。

他不明白，他都要死掉了怎么还会这样的开心，“你别死……”

“我知道你在乎万朝远，所以我不能让他死。陌徒，这样，你能不能……把我放在心里，哪怕只是一点也好。”

“有，有的。”只是从前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样的霸道的一个人用这样霸道的方式，一点点的渗入到他的生活、他心底的每一处角落。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知道自己心底的答案。

沐歌闭上眼睛，他有点累了，声音也开始变得轻飘飘的，“那就够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认识你，我会好好的……”

可究竟会怎样他还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从此不会有人再这样强势的介入陌徒的生活，然后他的世界突然就变得空旷起来。

他曾一直以万朝远为目标，魔尊，万人敬仰，那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只是他比较叛逆，万朝远纵着他，这魔教上下便也不敢有人与他为敌，只是万朝远很慢，他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跟着沐歌的。他忽然记起，其实他们小的时候，沐歌也很好，只是那一次他在沐歌的面前说了万朝远的好话，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沐歌就变得越来越陌生。

如果那个时候，是好好的交谈，而不是彼此都对这个话题闭口不言的话，那么今日的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是不是大家都不会死了呢？

可是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没有如果。

月纥只是小臂受了伤，这个不足以致命的伤口可以叫他支撑许久，但万朝远不可能用散魂剑去刺穿他致命的位置，所以他干脆将散魂剑扔还给苏钰，自己则是用本心与之相对。

初心和本心，注定要有一战。

虽然初心出招快，可本心却能够很好的接住。这本是两把能够相辅相成的剑，在对战起来也是旗鼓相当。这就要看使用者谁更厉害了。

月纥的确厉害，可是万朝远也不差，他是月纥教出来的，但更多的是自己的领悟，他天赋异禀，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不然也不会被他们选中。

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对过几招，不分上下。

可时间拖得久了，月纥也渐渐有些吃力，手臂上的伤他自然是不在意，可是散魂剑的威力他却没办法忽视，百里珣也在他的体内挣扎着，他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他还有这样顽强的意志力，没有被消散或者被他吞噬。

万朝远自然看得出他的异常，“师父，您当初选择珣儿一定也是看上他这份毅力了吧？他不仅没被您吞噬，反而活得很好。不过有一件事我得感谢您，至少没有您，我可能不会认识珣儿。”

月纥一面吃力的应付着万朝远，一面还要与百里珣抢夺身体的使用权，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他。

万朝远也不需要月纥的回答，他自己又回答自己道：“不，就算没有您，我也一定会遇到他的，毕竟我们是，天生一对啊。您说是吧，师父？”

月纥依然还是没有回答。

但万朝远自己说的还挺开心，显得有些喋喋不休，“师父，您该把珣儿还给我了。”他说的很轻，但是手上却不轻，他的剑抵在初心上，将他重重的一推。

月纥倒在地上，却是没有再站起来。

他处心积虑的预谋至今，可是他还是输了，他不明白他输在哪里。明明之前每一步都很成功，怎么就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全盘皆输了呢？

万朝阳居高临下的看着月纥，“师父，虽然我用您教我的方法骗到了您，但这样的方法只适合相信您的人，您只能骗到相信您的人，当他们都不再相信您的时候，您孤身一人，又怎么能战无不胜呢？”

月纥闭上他那双疲惫不堪的双眼，他真的错了吗？原来他处心积虑经营的一切，都是错的吗？

他为了他所谓的理想生活，伤了所有爱护他的人，用他来给自己铺路，所以现在的结果，是必然的。

月纥想，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完结！

陌徒沐歌也会有专属番外的！

第82章江湖故事

月纥以为他会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可他没想到他还能跟百里珣见面。

“师尊。”百里珣对月纥永远保持着一份尊敬，这是他最敬重的长辈，无论他做过什么，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月纥张张嘴，发现并不知道第一句该跟百里珣说点什么，可这是他活过来以后，他们第一次真正的见面。

“能见到您，朝远兄一定是赢了吧？”

月纥点点头，虽然他输了，却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成王败寇，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我有句话，想问您很久了。”百里珣看着这个对他有些生疏的月纥，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

“师尊，您对我，除了利用之外，没有任何感情吗？您在把我送到那个幻境的时候，您有过不忍吗？”

虽然其实这样问话已经没有意义，可是这个答案他还是很想知道。

月纥看着百里珣，这个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是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呢？他从前有这么高吗？他好像瘦了，月纥又想笑自己，他们现在同样都是灵魂，不存在胖了或者瘦了的问题。只是他应该真的很久没有好好的看看他的徒弟了。

他的徒弟眼睛里对他包含着期待，正如第一次遇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是一样的。

月纥终于记起来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就被他眼里的光亮所吸引，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

原来这个世界是有这样干净的存在吗？

在他捡到百里珣的那一天，不止是百里珣的生命里照进了一束光，于他来说也是同样，在他那个被黑暗包围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干净光明的孩子。

他其实，喜欢的不行。

“没有。”月纥轻闭双眼，他看不得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露出难过的模样，可嘴上依然执拗的答道：“从来没有过。”

“这样啊。师尊，您怎么不敢看我呢？”百里珣没有难过，因为虽然他的师尊不肯回答他想要的那个答案，但他从师尊的脸上已经得到了答案。

月纥依然没有抬起头。

百里珣也不为难他，反而张开双臂抱住他，“谢谢你师父，谢谢你在我小的时候找到我，把我带回去。”

“你傻的吗？”月纥忽然怒道，“我都是骗你的你不明白吗？我把你带回去，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我自己的目的，明白吗？”

“我明白的。”百里珣微微笑，“师尊，若是您从最开始就这样跟我说，我一定是愿意的。”

“什么？”月纥终于抬起头，连脸上都挂上了泪水。

“师尊，您下一次，有什么事一定要直接告诉我，我会答应您的。”

月纥痛快的哭了出来，“你这个傻孩子……”

他总说无归傻，现在也说百里珣傻，但他其实最想说的是他自己，明明已经拥有了很多值得珍惜的事物，他却还是不满足。

他哭够了，狠狠的推了一把百里珣，“回去吧，这里不属于你。”

百里珣睁开眼睛，还是他熟悉的房间，身边依然趴着万朝远，但他知道，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泪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的，他坐起身来回头看，早已经把枕头打湿。

万朝远听闻动静也醒了过来，“珣儿，你回来了。”

他用手轻轻擦去百里珣脸上的泪水，听到百里珣这样说道：“我的师尊，他不会再回来了……”

虽然他做过许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可只要想到那个寒冷的夜晚，是他给了自己活下去的机会的时候，他还不免难过。

“都会过去的。”

两人相拥，彼此安慰着，这个有些过于寒冷的季节。

但寒冷总会过去的。

一晃已过半年多的时间，一切都有了新的开始。

据传闻，仲良鸿一家被满门抄斩，似是因为私下受贿，家里藏着不少钱。还有一点是因为他囤了兵，也就是当时去抓万朝远的那一批。查封的时候他已经跑了，只是带走的钱财太多，马车都装不下，没跑多远就翻了车，若不是官兵正要去逮他，他怕是直接就闷死在马车里了。

当然，如果他勇气可嘉的话，或许就应该直接在马车里闷死，至少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不过，他也没有这样的勇气。

那车上除了他那大量的金钱和他之外，竟是都没有带着其他人。

他的正妻还有仲森佑的生母以及仲森佑，都在仲府里被带走了，不过也没过太久，他们就在牢狱里又再次见面了。

仲森佑在被关进去的时候还在叫嚣，在看到他爹被如此狼狈的抓回来的时候他终于老实了。

二房自然脱不了干系，但他的正妻却成了污点证人，免去死刑，而她揭发的便是当年罂粟那一惨案。

一个歌姬，一个早已成为他人妾的歌姬，那个时候谁会在意呢？

想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在这偌大的城里，实在太过容易。

其实这事仲良鸿做的并不干净，只是没人查罢了，那时候官官相护，现在他出了事，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他和二房一家都判了斩首，他的财产全部充公，而正室因为提供了有力证据免除一死，他的女儿因为嫁了出去自然也没被波及，后来正室就随着女儿一起生活，再也不被提起这一号人物。

当年顺风顺水的仲家已经成为过去，现在人们都选择避而不谈，都生怕提起就会被波及。

仲家，一个百姓口中昏庸无能的官员，他的落马，让周围的百姓都开心不已。

百里珣拍了拍苏钰的肩膀，“这半年辛苦了。”

苏钰摇摇头，看着正在游街示众的仲良鸿和仲森佑，手里暗暗的攥着拳，他当初想直接一夜将他们一家都杀了算了，还是百里珣劝慰他，他毕竟是朝廷官员，若是一夜全家暴毙必然引起重视，他们江湖中人甚少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基本上是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为了这样的一家人，不值得。

后来苏钰在仲焱修的遗物里找到了他一直在搜集的证据，他拿着这些找到了仲良鸿的正室，若她愿意去充当污点证人，把仲良鸿的劣迹都一一说清，她就能免除一死。她都没有犹豫，在苏钰匿名举报了仲良鸿之后，她就立刻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很多事情，她只是处在那个位置身不由己。

在当初罂粟刚死的那几天，她每日每夜都能梦到罂粟，那个无助的女人即使在梦里，即使化为鬼也只是哀求她好好照顾仲焱修，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被仲良鸿他们无情杀害。

多少个梦回夜晚，她也想过把仲良鸿他们举报了，现在，她总算能睡个踏实觉了。

再来说说这半年来的江湖事。

银月山庄已经重振，赵文真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十分不服气，分明当初答应好了他。他孤身一人找上山来，想找无归，却只找到了百里珣和万朝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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