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堂堂皇子,为什么会关注这些?

他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他看着小谢昑,忽而脱口而出:那那小殿下要离开吗?

话音落下,他心脏骤然一紧,为自己的胆大包天而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小谢昑似没料到这小太监会这么问,他回过头来,脸上终于不再是冷漠寡淡的神情,而是浮起了一丝错愕。

片刻后,这错愕轻悄悄地散去了。

小谢昑缓缓地摇了摇头,没再看梁庸平,转而将手伸出窗外,瘦削修长的五指微微颤着。

窗外恰好劈过一道很亮的闪电,而他就在这一瞬猛然收紧了拳头,仿佛将那瞬息光亮拽进了手心里。

以孤如今身份,今夜消失在宫里,说不准明日就会横尸于哪个阴暗角落。

他淡淡道:孤纵是死,也要死在熊熊烈火里,无限光明中。

热浪逼近,火光在不远处屋舍间缭绕,很快就要烧到这里来了。

梁庸平骤然回神,紧紧盯着那明亮的火光,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快了几分。

快了,快了

很快,这里就将剩下满目光明。

所有黑暗都会被燃烧殆尽。

他抬起手,松开了始终握紧的拳头,一张泛黄的纸条安静地躺在他掌心,边缘处有撕裂的痕迹。

那纸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二十字不到。

是那个雨夜里,谢昑说的最后一句话。

短短数年间,他们都变了太多。

他守着梁庸平这个名字,从泥泞之下艰难地爬上来,从一个卑微低贱的小太监,一路升成内侍之首,终于如愿以偿地站在了他的小殿下身边。

得以为谢昑燃香续茶、拨亮灯花。

然后又看着他的小殿下君临天下。

看着他的小殿下将曾害过他的人都清扫干净。

看着他的小殿下袖手而立,再无人能欺。

也看着如今的陛下,和相爷举案齐眉。

如今还剩最后两个愿望了。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将梁庸平掌心里的纸条卷进了火光之中。

梁庸平收回手,指尖微微蜷起,望着火光将那曾布满黑暗的旧屋吞噬,终于转身离开。

梁州他颤抖着唇,将这两个字无声咽下。

沉砚匆匆解决城外的苏秉之回到宫里时,这场大火已经接近尾声。

侍卫给他打了几个手势,他略略一看,便知晓了大概,放缓了脚步,走到谢容身边,轻声唤:容容。

谢容身体绷得很紧,一直一瞬不瞬地看着冷宫那边,听见沉砚声音,才转过头来。

不知道是因为看了太久的明亮火光,还是被那些飘过来的烟雾刺激到,他眼底水润润的。

砚之,我没让他们救火。他只让人注意控着别烧去了别的地方,没让人扑灭冷宫的火。

谢容眨了眨眼,将眼底一点儿脆弱的水光眨碎了,他喃喃道:梁庸平给我留了这个。

他将那张纸塞到了沉砚手里。

纸张被谢容捏得太久了,都有些皱巴巴的了,沉砚接过,几眼扫完,是梁庸平在交代他的所作所为。

不管是一年前的红线蛊,还是近日假意哄骗苏秉之造反的事。

桩桩件件,都简洁明了地写了出来。

和沉砚收到各种讯息一致,都是真的。

唯独最后一句话

他看着那句和前面字迹截然不同的话,眉梢一动,这字迹他曾见过,在原身谢昑批过的折子里。

不过这显然不是谢昑写的,多半是梁庸平模仿的,细微处还是有些不同。

他轻巧几折,将那纸条折好收了起来。

砚之谢容又转头去看火光了,声音闷闷的:这场火,是梁庸平为谢昑放的。

他难过道:我有点难受。

沉砚无声叹口气,他将谢容拉到怀里,抬手掩住了谢容的眼,温声道:没关系,都结束了。

梁庸平的这把火将冷宫彻底烧成了灰烬。

不过好在后来宫人去清理时,禀告说并未发现人的骸骨。

也没再在宫里发现梁庸平的踪迹。

谢容松了口气,在沉砚问他要不要派人去宫外搜寻的时候摇了摇头:算了。

梁庸平以前曾不经意提过梁州风光,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谢昑吧。他道,这事就到此结束吧。

就算意识到原身已不在,梁庸平也没伤害他。

那今后他也不必要再干扰梁庸平的后半生了。

沉砚应好,揭过此事,转而又提起了苏秉之。

苏秉之的这场造反,简直就是过家家。

沉砚早有准备,苏秉之偷来的兵符是假的,答应与他联手一里一外攻破皇宫的梁庸平是骗他的,甚至他的枕边人小宛儿,也提早和沉砚通过气。

谢容:

他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心头郁郁总算是散了些,心说枉他以前还将苏秉之当做大反派,战战兢兢了许久,到头来苏秉之原来是个喜剧演员。

沉砚道:苏秉之眼下还在狱中关着。小宛儿之前投诚,条件是留苏秉之一命。

他当时答应了,不过留一命简单,至于怎么留,那门道可多了。

只看谢容怎么决定。

谢容现在对苏秉之已经怕不起来了,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被心上人绿了,被梁庸平骗了,被小宛儿卖了哎。

他同情又宽容道:既然我们都没事,那要不也算了吧,苏秉之看着怪可怜的。

沉砚也觉得忍俊不禁。

他想起当时知道真相后,苏秉之绿了又黑黑了又红的脸,失笑:那便彻底革了他职,将他远远流放去别处,不许再入京吧。

谢容于心不忍要放苏秉之一马,沉砚也不想让鲜血脏污了谢容的眼,所以干脆将苏秉之革职流放,丢得远远的,再不能来碍眼。

沉砚处理事情很迅速,短短几日,就将后续各种事都处理好了。

抹除了梁庸平放火烧冷宫的痕迹,又将苏秉之流放到远远的地方,眼不见为净。

苏秉之一走,宫里缺月两兄弟没了靠山,也跟着安分了不少,以前总暗中偷偷搞小动作的缺月也跟着寂静了下来。

总之一切算是尘埃落定。

再无甚隐患之忧。

这天,谢容正和沉砚在御书房处理政事,宫人忽然来禀告,说南疆圣子与他的祭司师父一同请见。

谢容笔尖微微停顿,想了想,允了。

然后他亲眼目睹了一场大变脸。

他呆滞地望着面前这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的清俊男子这人在一刻钟前,还只是个白发苍苍的算命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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