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躺在床上,隔着昏黄熏然的光静静看一尊美人玉像,一时间仿佛到了云山雾罩的仙山,遇上了千万年容颜不老的神仙妃子。
喝得不算少,单单看一眼也能发痴。
“过来——”他傻笑着朝她招手,见她不动,紧接着变脸发怒,“傻登登站墙角做什么?爷还能吃了你?让你过来你只管来就是。”说了老半天,还是不动,他怒意冲天,“爷有话跟你说!你若不怕传出去,大可以隔着大半间屋子对着吼。”正生着气,未留意从身后飘来个冷冷清清声音,问他,“你要说什么?”
他猛地回头,撞见身边坐着个衣衫柔美,身段纤弱的云意,那前头那个是什么?定睛一看才知道,原来方才都吼给墙角大花瓶去听。
陆晋有几分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信手就开始耍无赖。搂住了人往床上一滚,一身的酒气都传给她,没丁点儿讲究。
“大半日不见,想爷了没有?都是怎么想的,说来听听。”天底下也就剩下他,随口问一句,也能没脸没皮到这个程度。
云意被他强行塞在怀里,动弹不得,尔后彻彻底底放弃,任他胡闹揩油。
她不搭理他,他倒也没所谓,慢慢揉着她的耳垂说:“今日见着子通了?”
云意道:“见到他如何?不见又如何?”
陆晋啧上一声,居然嫌她粗鲁,“好好说话,那么大火气做什么?”
她闭上眼,只想睡过去了事。
“都说什么了?谈的又是什么书画对弈,什么风花雪月?”怎奈他不甘心,虽说底下人都一五一十地到他耳边报备过,但无论如何,他要听她亲口说出来才舒坦。
对于这个问题,云意答得格外谨慎。许多时候,男人的自尊心就是如此,似娇花一般脆弱。“又不去考秀才,镇日里讲这些做什么?曲鹤鸣在我这总共也就说了三句话,没头没脑的,我哪记得住。倒是莺时,二爷好生厉害,龚州城外就打起了主意,一步步的,不成功不罢手。”
陆晋莫名得意,还需将这份得意藏得严实,便只能再将她抱紧些,让她侧脸紧贴他胸膛。无意间瞥见她发髻上的白玉簪,顺手拔了拢在袖中,低声道:“就要安寝了,还带这个做什么。”
云意道:“怎么?二爷怕了?”
“爷不怕,爷只怕你一不小心伤了自己。”
“二爷思虑慎密,云意佩服。”
陆晋捏一捏她耳垂,玩笑说:“爷就不喜欢你这点,话里话外的挖苦人,咱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好好说话?何其难。就是数十年的夫妻,相敬相亲的母子,或许也难做到。何况是一对心怀暗鬼的红尘男女,怕是今生今世都没这个机缘。
酒后话多,没隔多久他又问,“腿还疼么?”
云意有点儿不耐烦,反问道:“你说呢?”
“噢,那看来还是疼。”他呆呆的,没了平日里人前的厉害模样,弯着腿同她挤在一张小床上,戾气尽褪。没多久开始自鸣得意,“你都跟爷一张穿上睡过了,往后还能嫁谁?注定是爷的人,没跑儿。”
云意懒得跟他东拉西扯的聊废话,指着他脸上的新伤问:“这是哪位姑娘留下的?好生别致。”
陆晋摸了摸伤处,没说话。云意便猜中了谜底。看他一张花花绿绿的脸,忍不住笑,“你这一生或是种满桃花劫,误了多少女儿家,人人都找你拼命。”
陆晋不以为然,“谁管她们!要上吊爷给她系绳子!”
云意苦口婆心,“你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爬得越高,越要学会演戏,关起门来怎么舒服怎么过,但到了人前,总是要装装样子的。”
“哼,可就是有人给脸不要脸,连装样子都不肯‘纡尊降贵’。”谈起这些,他带着一股狠劲,比之陆寅,更恨之入骨,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云意只好就此打住,再问其他,“你预备几时出兵,拿下京城?”
他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辽东虽说不弱,但无主之兵,难成大器。南京隔得远,江北碍着南京的面子,新君登记之前不敢轻举妄动。你想要独霸京师,也唯有眼下这个时机。但还需想清楚,杀回京师,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陆晋朗声大笑,“别的都不必说,就算是为了能跟你洞房,爷也要出兵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