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汪士奇已经在一旁大吐特吐,吐得眼泪都已经出来了。
这雪地上,有汪崇仁一路挣扎过来的痕迹,只看一眼便叫人触目惊心,众人想到方才的那声惨叫,这会儿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也太惨了。
“人类,真是有许多奇思妙想啊。”睚斐叹气。
已经有第二个受害者了,睚斐此时可以肯定,杀人的人就在在场众人之中,且不管是否有大雪封山,杀人者本就不打算离开。
目的不曾达成,怎舍得走?
第17章
此时雪已经停了,暖融融的夕阳余晖落在那诡异可怖的尸体上,像是罩着一层霞色的轻纱一般,让眼前的场景变得有些不太真实。
梦海平眯着眼睛,恍惚了一会儿才醒过神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切发生的。
这是他穿越的第六年,说句实话,早期他真的非常不适应这个世界,不管小说里的穿越有多么美好,事实上穿越到这个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一切娱乐活动连吃穿都几乎要成问题的地方,梦海平甚至考虑过要不要直接放弃说不定死了就会能回去。
但人总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坚韧的,时间久了,梦海平渐渐已经习惯了,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
至于身为穿越者的“雄心壮志”,说实话,从他第一次“创业失败”开始,梦海平就彻底放弃了。
没有金手指武功烂到家,做啥啥不行怕死第一名,梦海平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指望。
因此现在,站在这豪华的庄园别院里,看着雪地上那触目惊心的尸体,感受着寒意对他并不厚的粗布衣衫惨无人道地侵袭,如果不是那风像刀子一样割得他浑身都疼,差点让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有点……刺激过头了。”
不管是突如其来的雪、骤然放晴的天,还是汪家父子惨得不忍看第二眼的尸体,都太过戏剧化了。
“不,其实从我们进入洛城,我莫名其妙被人追着要藏宝图开始,就很戏剧化。”梦海平皱着眉,看了看三三两两围在四周的江湖人。
在这群人中,唯有一伙人格外显眼,那个抱着手炉的贵公子站得不远不近,身边跟着侍女仆从一长溜,在这种场景之下非但不见畏惧,反倒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淡漠。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他回过头来,竟然露出一丝微笑。
梦海平惊了一下,连忙不敢再看了。
如果之前自己的猜测成真,这雪真的有人为因素,这个世界真的并非是武侠世界这么低武的世界,那在场众人之中最有“修仙者”气质的,无疑就是这位贵公子,顶多再加上那个报恩寺的和尚。
……虽然这贵公子并不道骨仙风,但是梦海平觉得其他江湖人实在太糙了一点,与“修仙”这种事差距太远了。
且如果这位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的话,接连见到汪老爷子和这位汪知县堪称惨绝人寰的尸体,怎会表现得这般镇定自若?
那种漠然,其实有一种明显的游离在外的味道。
四周的江湖人士多少脸上还带着点儿不安和恐惧,这位权贵公子却丝毫没有,他虽然也站在这里,却与周围格格不入,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这般优雅闲适的模样。
那是一种无惧一切的从容不迫。
这一刻,梦海平相信自己的直觉,所谓的高家后人、京城来客,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位权贵公子!
而且,如果这雪真的有问题的话,他为什么要让大雪封山?这汪家父子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
梦海平不知道,所以他即便心中有所怀疑,也只是憋在心里,怂怂地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做。
“那个人也有问题,对么?”苍渊察觉了睚斐对梦海平的微笑,轻轻道。
睚斐漫不经心回答他,“你在他的身上也发现了什么烙印吗?”
“没有,但是你对他的态度与对其他人不一样,而且你对他格外关注。”苍渊说这话的时候努力使得自己的口吻没有变化。
事实上睚斐确实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反而笑起来,“是呢,他是有一点特殊。”
毕竟……是老乡啊。
苍渊凝视了他一会儿,才又慢慢低下头去。
“和慧虚一样的那种特殊吗?”
睚斐愣了一下,才摇头,“当然不一样了。”实际上现在来说,慧虚在他心里还不如梦海平。
根本没有多想,睚斐看了一圈人群,却发现慧虚站在距离汪崇仁的尸体最近的地方,大约又在念经,他的旁边是满脸遗憾的武林盟主张朝春。
“这是噬心蛊,当年魔教里有位妖女最擅用蛊,曾有数位江湖好汉死在噬心蛊下。一旦中了此蛊不立即服用抑制蛊虫的药物,只需短短一日光景,蛊虫便会破壳而出,繁衍出无数噬心蛊虫,令人尝到噬心之痛后肠穿肚烂而死。不过此等蛊虫离了母体便活不久了,且格外喜热怕冷,大家不用太过担心。”张朝春道。
这位武林盟主几乎称得上是一本活体武林百科全书,很快就认出了汪崇仁的死亡原因。
“魔教?”
顿时大家都嗡嗡讨论起来,任何江湖似乎都少不了一个魔教,不管是什么魔教,它都是一个完整江湖的必备元素了。
“可魔教不是已经覆灭多年,也不曾听闻再有什么魔教中人在江湖走动了。”
“是,那位擅用蛊术的妖女也死了很久了。”
“并未听说她有传人吧?”
“她死的时候听闻还是少女模样呢,哪来的弟子……”
“说不定只是这妖女驻颜有术?”
“……”
有人立刻向张朝春提问,“那汪老爷子也是死于蛊术吗?”
“这倒不是。”张朝春道,“汪老爷子死于一种奇门武功九锁筋错指,这门武功我也只是在书中见过记载,听闻已失传多年了,想不到竟还有人会。”
“这门武功与魔教有关系?”
“并无,当年会这门武功的乃是夜阎罗阎齐君。”
“嘶,竟是此等凶人!”
虽然与魔教无关,但这位夜阎罗显然也不是正道人士。
就在这时,汪崇智眼神不善地盯着慧虚,“还请报恩寺的这位大师解释一下,方才为何不在宴客厅内。”
慧虚不喜不怒,淡淡道,“宴客厅内饭菜实在不适合出家人食用,从发现汪老爷子去世之后,我便始终有些疑问无法解答,于是便出了宴客厅,问了汪知县几个问题。我见到他时,他还并未失踪,也没有出事。”
确实,汪家这场寿宴上的菜几乎都是大鱼大肉,原本或许有些素菜,但最终胡乱端上桌的都是些“大菜”,要不就是用了荤油的,确实不适合慧虚这等严格遵守戒律的和尚。
其实很多行走江湖的僧侣是不大忌荤腥的,练武之人只吃素的话,基本上是很难维持体力的。
即便是像湖剑派这么穷的门派,为了让门下弟子练武,还时常要买些便宜的下水来吃呢。
……就是在这个年代,没那么多佐料和烹饪方式,处理又极其粗糙随便的情况下,梦海平想起那些下水的味道,就想抹一把辛酸泪。
但在富得流油的护国寺,这都不是问题,他们虽然戒律森严不碰荤腥,武僧们却只会比一般江湖人士体力更足。
睚斐知道护国寺的僧人从小便服用养身丸,可以补充气力健壮身体,据说这养身丸的方子极厉害,用的人参灵芝打底,一丸价格便抵得上好几桌大鱼大肉了。
“疑问?你有什么疑问。”开口的却是睚斐。
汪崇智皱着眉朝睚斐看来,他知道慧虚也是从京城来,睚斐也是,两位似乎还是旧识。
慧虚轻轻道:“我站在汪老爷子身旁念的往生经,在他的椅子旁,我发现了一支折断的笔,笔上还有点点血迹,不仅如此,椅子后方尚有一张发皱的纸,只是纸张并无字迹,似乎被人随手丢在那里。”
“所以呢?”汪崇智本就有些怀疑慧虚,口吻自然称不上好。
慧虚平静地看着他,“我觉得汪老爷子并非被人寻仇蓄意折磨致死,而是遭人逼供,想要让他写下什么来,只是直到死,汪老爷子仍然一字未写!”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了一下。
说实话,最初大家看到汪老爷子的尸体,第一反应就是向他寻仇,毕竟他死得太惨了,若没有深仇大恨,怎会以这种残忍的手段杀死他?
可现在说是逼供……未必不可能啊,死得惨是因为他不说。
这样理解,倒也说得通。
“汪五爷不必再怀疑我,且不说我到此间的时候,张盟主已经在了,我们都是亲眼看着汪知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的。就说这蛊虫需得一日方会破肚而出,我昨日傍晚方才到报恩寺,直到今日前来祝寿,期间并未出寺,到时你去一问便知。有一寺原与我素不相识更无交情的僧人予我作证,我自没有时间和机会给汪知县下蛊。”
“而在老爷子死时,我大约才从山道进入庄中,之后便一直在宴客厅,厅中众人也可替我作证。”慧虚叹气,“我并非杀死他们的凶手,也没有杀害他们的理由。”
汪崇智愣了一下,随即一想确实如此,这和尚……不大可能是凶手的。
慧虚的这番辩解条理分明,他的口齿清晰,说话的速度很慢,又很淡然,本就具有极强的说服力。
一番话下来,在场的江湖人几乎都觉得,这和尚是最不可能杀人的一位了。
再说这位年轻僧人只站在那里便是一副高僧气度,面貌俊秀神情悲悯,不管怎么看都与杀人这等事绝无干系才对。
睚斐仔细看了看慧虚,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对苍渊说,“这慧虚是不是也有点不对劲?”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凡人,气质真的有点太优越了吧。
也难怪自己在记忆解封之前把他当成苍渊的“替身”,慧虚身上确实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即便是个盗版苍渊,但苍渊那是什么人,九重天最年轻最俊美的仙君,堪称仙族的大众偶像,脸和气质都是极品。
睚斐扪心自问,虽然老觉得自己以前是昏了头,但要是重来一遍,他估计还是会昏头……重来无数遍,结局也没什么不同。
这等级别的诱惑,不去狠狠撞一下南墙,谁都不会回头的。
只听苍渊淡淡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他是谁了,或许在记忆还没恢复的时候潜意识里就认了出来。”
这话莫名很是酸溜溜,苍渊不想承认,但说出这话的时候嗓音确实涩涩的。
睚斐诧异地瞪大眼睛,“谁?”
“他是觅引,因看守仙魔边界失责被罚历红尘劫的觅引。”
仙界唯一被睚斐承认为友的真仙觅引,曾经看守仙魔边界,多次偷偷放睚斐进入仙界的那个觅引。
苍渊承认,从很久前起,他就很厌恶觅引。
睚斐:“……”
等等,你说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睚斐:对不起啊朋友,我真的没有认出你,还把你当苍渊的替身来着嘤,毕竟你俩都是仙,气质有点像也不怪我啊。
觅引:这塑料友谊我不要了。
睚斐:……
第18章
其实真不怪睚斐认不出来,因为以正常方式下凡历劫的仙人们都是以仙魂下凡,也就是说,他们历红尘劫的时候,长相和身为仙人时是不一样的。
当然,因为仙魂的影响,即便是再普通的凡躯,也会像开了强效美颜滤镜一样,会被给予极大程度的增强。再加上天然的仙人气质,使得历红尘劫的仙人绝对个个都是卓尔不群的存在。
譬如眼前这位慧虚和尚,他从小便有聪慧名声,又早早被当时虽不是护国寺住持却也已是得道高僧的老和尚收为关门弟子。
人长得俊秀又天资聪颖,他在京城恨不得比睚斐还有名气。
不过,睚斐从没想过,慧虚居然会是觅引。
天呐,这想都没想过!
幸亏觅引毫无记忆,不然自己之前追求他岂不是很尴尬。
不行,以后和觅引也别见了吧,否则睚斐觉得自己会被觅引嘲笑一辈子的。
“不对啊,这慧虚的性格和觅引半点都不像。”长得不像也就算了,性格也天差地远好不好。
再怎么样也做了多年好友,睚斐知道觅引是什么性格,这位一贯疏阔开朗随心所欲,因此不爱遵守那些所谓的规矩律令。
天地之间没有什么能够真正束缚到他,那是一个热爱自由一切随心随性的人。更别说觅引爱笑爱闹,本性幽默风趣,与面前严守清规戒律性情平和冷静的慧虚简直判若两人!
苍渊奇怪地看了睚斐一眼,“本身历劫之时因为生长环境的影响,与本人的性格也许会差异极大。你可回想一下你这三世没有恢复记忆之时,也不能说每一次的性格都一样吧?”
睚斐:“……”对不起,我一直是一样的,毕竟我穿越前的记忆一直没丢,我一直就是那个我。
“而且仙帝说了,需让他改改性子,此次他历劫几世,必然每一世都得是规矩极多不得随心所欲的身份。”苍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