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都说了,少爷即便是以汤药吊着,怕也活不了几日了。
亏得上苍保佑,少爷竟然没事!
南平郡王听了宝玲的话愣住了,忍不住朝着李清远看去,那日落水的事他只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同时落了水,并不知道还有这等事。
李清远赶紧道,“父亲,那日我与大哥真的是不小心落水的,谁也不知道那亭子一侧的下方竟然早已经被蛀空了——”
“‘不小心’这个词用得好,”睚斐笑着说,“只是要落下去的时候,我的好弟弟还表演了一把兄弟情深,硬是拉着我的手臂不让我走,要同我一块儿掉下去呢!不然你我未必不能一块儿平安无事地离开。”
“我那时只是被——”
“只是被吓坏了?我这武能上马战十雄的弟弟,居然被这等小事吓到了呢。”
他只是笑,然而站在那阴风阵阵的门口,又穿着这样的衣服,着实吓人。
里头的宾客先还窃窃私语,这会儿个个都不敢言语,只是不知这郡王府的大公子,现今到底是人是鬼。
不过,今日里这闹出来的事也当真当他们颇为震惊,以往只听说这位郡王妃于氏素来贤良,对大公子也极好,现在看来却未必啊。
睚斐今天的目的基本已经达成,他看向李清远这位同乡人,作为穿越者,有野心那是正常的,心气高也可以理解,但是,寻回了魔族能力的睚斐开启魔瞳能够看到李清远身上那股深紫色的缭绕烟气,烟气已经很浓了,而且飘着令睚斐垂涎的香气。
这是贪欲,过多的贪欲。
野心和欲望,已经完全包裹着他,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做下这等要睚斐性命的事吧?
而且他要的恐怕不仅仅是南平郡王的位置吧?
噢,也不奇怪,毕竟他是一名穿越者,素来对皇权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再加上这天下乱局将起,指不定他就有更大更高的志向。
不,不是指不定,是肯定有。
厉害啊,老乡!
这贪欲的浓厚程度,对一位魔族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呢。
“虽然贪欲不太好吃,但现在是恢复力量的时期,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睚斐嘀咕着。
对于他来说,自然是食欲最为美味,贪欲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吃了容易消化不良。
睚斐只是站在门口,不情不愿地吞下了李清远身上的那些贪欲,李清远的眼中隐约有红光一闪,他自己却毫无所觉。
不仅是他,明明睚斐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事,却并无半个人察觉。
然后,李清远身上那紫色缭绕的烟气,慢慢消失了,却化作了漆黑如墨的魔气,只余一丝紫色仍然丝丝缕缕藏在其间。
“魔就是魔啊,被魔吞吃了万欲的人,有几个人能有好下场的?”睚斐看着好歹自小一起长大的这位老乡,轻轻叹了口气,再没有心情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他只好食欲,也是因为魔吞吃食欲,对人对影响是最小的,几乎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我一向是个好魔,但,我也是魔啊,招惹了我,就别指望有善终了。”
他回到空落落的院子,还不等这府中的主人想出对策来,宫中的旨意就来了。
那位端坐中宫的皇后娘娘,要接睚斐前去小住。
“宝珠姐姐果然见到了娘娘。”宝玲欢欣地说,立刻打开衣柜要给睚斐收拾东西。
之前他们去将宝珠放了出来,睚斐就让宝珠拿上皇后以前给他的牌子去了宫中求见,这会儿来了旨意他当然不意外。
睚斐看着窗外黑沉的夜色,“宝玲,你喜欢京城吗?”
“啊?”
“回头我带你和宝珠离开京城吧。”
“少爷若是想走,自然是少爷去哪里,我和宝珠姐就去哪里。”
与旁的丫鬟不同,宝珠和宝玲是昔日那位荣和长公主,也就是睚斐的祖母留给他的,她们是一对亲姐妹,与郡王妃后送来的那些美貌妖娆的女子不一样,这对姐妹容貌只是寻常,却相当能干,最重要的是,她们只对睚斐忠诚。
睚斐现在自然不一定要带什么丫鬟走,但他觉得自己如果离开了,这对姐妹除非是托给皇后照顾,留在郡王府里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而皇后在深宫之中,本就有许多身不由己,反倒不如跟着他走,天下之大,往后他开开饭店找回力量,哪里去不得,绝对比留在京城要逍遥自在!
一边想着,睚斐一边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在吃了李清远的贪欲之后,他的万宝食肆如今已经解开了第一层。
“再等一阵子吧。”睚斐喃喃说,应该快了,他没打算养着李清远,有些魔族碰见李清远这种“美味”的人,会一点点吃,让他慢慢在贪欲中沉沦下去,再也无法挣脱。
睚斐却没有这样的耐心,一次就吃得有点猛,李清远身上沾的魔气太多,很快,就能看到结果了吧?
宫中来的马车到了郡王府门口,睚斐换好衣服,带着宝玲慢悠悠地往外走,路上碰见了刚送完客脸色十分难看的李贤岳和阴沉盯着他的李清远。
“你果然是装神弄鬼!”李清远愤怒地说。
睚斐一笑,“你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又怎么会怕我装神弄鬼?”
李贤岳皱着眉,淡淡说,“斐儿,你总不可能一直住在宫里,总还要回到家里来的,何必做到这一步。”
睚斐笑得诡秘,“父亲,我做的这些可不算什么,我劝你还是好好查查我亲爱的弟弟,说不定他做的一些事能给你更大的惊喜呢。”
李清远听他这样说,心中顿时一跳。
这个李睚斐,到底知道了什么?
睚斐不再理会两人,直接走出门去,刚要上马车的时候,忽然心有所感,朝着街角那边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人,他只是平平常常地站着,却可以让天地都瞬间失去了颜色,那种风姿气度,足以将一切的春山盛景江海风月都比下去。
那不是属于人间的人,自然也拥有着人间没有的清逸隽秀,丝毫不沾凡尘。
是呢,所谓的世界设定就是这么老土,既然有魔族,那定然有仙族。
他是魔君睚斐,那是仙君苍渊。
即便曾是故人,但现在,应该差不多是路人了吧。
于是,睚斐礼貌地对他笑了笑,扭头毫不留恋地上了马车。
等他在车中坐好,马车行过街角的时候,那家伙早已不见。
“少爷?”宝玲见他似乎在看什么,疑惑地问。
睚斐放下车帘,“没什么。”
那人似乎只有他一人见到,他也似乎,只是来给他一个人看。
其余的人,全然不知那位来过,又走了。
“嗤,矫情。”睚斐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第3章
北乾国自称大乾,在这片土地上,确实是主宰四方的最大王朝。
以往睚斐觉得穿越到这样一个“古代世界”,又身为勋贵阶层的一员,着实算得上幸运了,然而现在,不论是郡王府世子的位置,还是这个大乾,都已经不如何放在他的眼中了。
“……娘娘一直担忧着呢,如今见你身体大好,我也放心许多。”领着睚斐往宫中去的是皇后身边得力的女官,也算是看着睚斐长大的,现在口吻中的关怀自然真心实意。
睚斐看着这位女官眼角的细纹,知道她已经不年轻了,同样的,身为他姨母的皇后,也已然年华逝去。
身为皇后,说来尊贵,又与陛下有少年夫妻的情分,但如今剩下的,也只是情分罢了,平日里陛下多半还是去那些年轻貌美的嫔妃那里,已经很少再去皇后宫中了。
睚斐抬起头,看着坤栩宫的匾额,轻轻叹了口气。
大乾将乱,他可以带着宝玲宝珠离开,但却没法带走大乾的皇后,即便是他有这个能力,他这一世的那位姨母也定然不会肯的。
她有自己的责任,且对那位陛下仍有旧情,恐怕宁愿同他死在一处,也不会离他而去的,更别说,她和陛下还育有一女,即便是为了这个女儿,她也不会舍得走。
“斐儿。”见到睚斐,皇后高兰芷亲自走了下来,拉着他的手仔细看过,红着眼圈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睚斐知道,眼前这位皇后算是他母族唯一的亲人,她若不是困于深宫,睚斐一病,恐怕她早就守在跟前了,明知睚斐躺在床上苦苦挣扎命不久矣,这几日来高兰芷的眼泪都不知道掉过几回。
见她真情流露,旁边的女官宫女们,都跟着一块儿抹眼泪。
睚斐安慰了几句才说,“姨母,我想回吴州老家去。”
皇后顿时愣住了。
吴州老家……高兰芷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睚斐在说什么。
“可是我们高家早就已经没有人了啊。”她喃喃说。
睚斐笑着,“在吴州不是还有祖宅在吗?”
昔日的英国公府也曾显赫一时,吴州是英国公高剑卿的家乡,正如睚斐所说,高家的祖宅,就在吴州。
不过,自从高剑卿父子三人全部殁于边陲之战,高家便只剩下姐妹二人。因高家父子皆是为国捐躯,功劳又大,先帝为显荣宠,封高家长女高兰芷为太子妃,嫁给当年才刚十五岁的太子。又亲自下旨,将高家次女高兰菲嫁予荣和长公主之子李贤岳。
在当时看来,这对姐妹得到的,皆是极好的婚事,一时间令京城贵女们羡慕不已。
然而,家族已败,姐妹二人犹如无根的浮萍,太子和郡王这般高的身份,实则是齐大非偶,只是那时,没人敢说而已。
果然,到得后来,高兰菲死于产后血崩,即便是其中颇有蹊跷,也早已经被时间掩盖。高兰芷一路如履薄冰,顺利登上了皇后的宝座,却只保住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恐怕这一生,也唯有这一女了。
高兰芷心思敏锐,只片刻后便道:“是姨母没用,护不住你。”
她如何不知道睚斐在郡王府中身份尴尬?即便是多方敲打那郡王妃于氏,也不过让她至少表面上对睚斐好一些罢了。她也知道于氏打着捧杀睚斐的主意,但只要他能平安过这一生,便是当个纨绔也无妨的。
然而想不到那对母子竟这般恶毒,根本容不下斐儿。
“姨母想错了,我可不是明知斗不过想要逃离那对母子。”睚斐笑着说。
高兰芷却摇头,“如今那于氏母子势大,于氏的父亲毕竟是兵部尚书,现天下不算太平,圣上还要多多倚重于他。你要避开也实属正常,算不上逃不逃的。不如我去和圣上说,让你去吴州养病。”
睚斐索性不再多说,“好吧,不过我想过两个月再走。”
两个月,应该差不多解决了。
“好,”高兰芷答应下来,“这两个月,你住到护国寺去吧,那里安全一些。”
显然,这次的落水事件让高兰芷害怕了,她不敢再让睚斐回去。
“都听姨母的。”
这段时间李清远应该能解决掉了,他也能好好回复一下力量,等到了吴州,万宝食肆的第一层养起来了,一切都刚刚好。
于是,第二天一大清早,睚斐就被送去了护国寺。
“你怎么又来了!”门口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叉腰看向从马车上下来的睚斐。
睚斐挑眉,“我怎么就不能来?”
“我慧虚师叔现在可不在寺里。”小和尚凶巴巴地说。
旁边一个青年和尚无奈地拍了一下他的光脑门,“出家人不打诳语,伏善,可不许胡说。”
小和尚伏善委屈道,“他不是好人,老缠着慧虚师叔。”
睚斐一怔,随即笑起来,也去摸了摸小和尚的小脑袋,“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什么?”
“我说,我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师叔了。”说完带着宝玲宝珠怡然往寺院中走去。
还没走到客院,睚斐就看到了一个白衣僧人站在不远处,一派风光霁月俊逸出尘的模样,正略带意外地看着他,果然,那小和尚在打诳语,什么慧虚师叔不在,纯粹是骗他的。
这慧虚和尚明明在呢。
睚斐只是朝着慧虚点了点头,便走进客院中去,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护国寺的客院不是说住就能住的,这护国寺实则是大乾的国寺,大乾国佛教兴盛寺院遍地,但论地位和名气,护国寺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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