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洛玉欢见势不对,上来拉了一下吴子愉。吴子愉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冷道:“既然已经见过祭司大人了,那么我们便告辞了。”
凡音对吴子愉何其了解,知道他是觉察到不对了,赶紧叫住他:“吴景?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不劳您费心了。”
“吴子愉!!”
凡音追到门口,看着两人离开。他的目光一直盯在洛玉欢身上。那个人,唤他吴景……吴子愉啊吴子愉,你何时变得这样如此平近易人?
凡音抓住门框的指尖泛白。不能冲动,他还得和吴子愉离开这个幻境。直到两个人的背影在街角消失,他才转身回了屋里。
是该好好筹谋如何出去了。
“你为何突然发脾气啊?”洛玉欢见昔日老相好一见面就吵架,心中暗爽,但是面上不能表露出来。
“我为什么生气?”当然是因为凡音欺我!他在西方冥界呆了两百五十年,后来又在亘城出现,算来算去,他在这深渊之境至多也就两百年!为何要骗自己呆了五百多年?想到昔日无话不谈的知己如今变得这幅有隔阂的模样,吴子愉心中不仅失落更有怒火。
洛玉欢还没有得到吴子愉的答案,却被吴子愉用力甩的袖子抽到了胳膊。
“诶!吴景!你等等我啊!”
夕阳斜下。
洛玉欢摸着下巴看着紧闭的大门。
到现在为止,吴子愉因为生闷气想要睡觉把洛玉欢关在门外接近两个时辰了。无聊的洛玉欢把村子逛了两圈,帮对面家的翠花挑了水,帮北边家的大爷背了柴,还顺便帮东边家的兄弟几个围追了鸡。
眼看天要暗了,这气温怕是要骤降。吴子愉也不知道醒了没,这窗子太小我爬不进去,门又被反锁……要是鬼的话多方便,嗖地就穿进去了。
他思考了良久,到门缝边开始叫天喊地:“吴景你再不把我放进去我就要冻死啦!”
“吴景啊!吴子愉啊!”
门吱嘎地开了。吴子愉的脸色已经缓了不少,他走上前从洛玉欢头发上摘下一片鸡毛:“会做饭吗?”
“啊?”
“我饿了。”当人就是这么一个不好的问题,会饿,想茅房,还困。
洛玉欢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怎么可能会下厨?!但是他还是应了下来:“做饭多简单的事包给我!”然后就提着翠花给他的菜进了厨房。
吴子愉也跟着进去:“我帮你烧火。”烧火这种事情,难不倒在野外行军过的吴子愉。他熟练地取了火折子和木柴,在墙角无风的地方点火。而洛玉欢想要凭借自己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脑子里回想着话本子里那些人烧饭做菜的过程,依葫芦画瓢地做出来。
他切菜倒油的动静特别大,闹得吴子愉不能好好看火。
“你想做什么?”吴子愉像个幽灵似地负手站在洛玉欢身后。
“炒个菜!”
“为什么放了油后就放水?”
“油滋啦滋啦的我怕它溅我脸上,给它倒点水冷静一下。”一碗水倒进了大锅里。
“油放了水以后,怎么炒菜?”
“……”洛玉欢先前已经吹了牛皮,此时决不能被戳破,“我要水煮!”
然后吴子愉就眼睁睁看着洛玉欢倒了那盆切得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菜进了锅里,他哽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嫌弃,水煮是最简单的一种,应该能熟吧?
但是事与愿违。
“……为什么煮青菜要加胡萝卜?”吴子愉再次发出了灵魂质问。
“单青菜不觉得有点单调吗?”
“那也应该先放胡萝卜吧。”吴子愉把还没有熟的胡萝卜块吐了出来,而且没有放盐!
接二连三的嫌弃让洛玉欢微微不爽:“为什么我觉得你对做饭很懂的样子?”
“没杀过猪但是见过猪跑。”吴子愉道。以前凡音做菜的时候自己就喜欢呆在旁边,看多了总能记住,后来凡音试着让他做了一次差点没把厨房烧了,于是就此收手。那不是还有一句话么,眼睛看会了脑子记住了,但是手不听我的。
洛玉欢嘁了一声,脸色惨淡地扒拉着几乎没有味道的饭菜。这饭还是吴子愉看不下去亲自下手煮的,尽管如此,饭还是焦了大半。
最后还是东边那几个捉鸡的兄弟送来了感谢鸡汤,这才让两个大男人堪堪饱腹。
“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洛玉欢见苍穹上满是繁星,叹道。
吴子愉在屋内的声音传来:“我把床铺好了!”
洛玉欢应了一声,正要关上院门,却见白天在祭司家的小童出现在了门口。
这大晚上的为什么要打扰我们睡觉?洛玉欢不爽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姐妹们收藏~给你们鞠躬了。
第20章深渊之境
“小黑先生。”小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祭司大人邀请你们明日去清风崖小聚。”
“清风崖?在哪?”
小童又行一礼:“明日辰时,祭司大人会来接你们的。”说罢便退下,隐入黑暗的街道中。
洛玉欢摸了摸后脑勺关门进屋,吴子愉已经坐在被窝里,正靠着床头看着自己。床不大,放着两床被子有点拥挤。吴子愉占了里头的位置,他也不挑,坐到床沿就开始脱鞋。
“凡音约我们明天去清风崖。”洛玉欢道。这石屋小,屋里头当然能听到外头的动静。他猜吴子愉坐着就是想问这件事。
不料吴子愉听见清风崖三字脸色却变了变。
“清风崖有什么问题吗?”
吴子愉摇摇头,神色复杂中带着黯然:“在生前,凡音的小居就在清风崖,想不到在这深渊之境里也有。”
洛玉欢郁闷道:“吴景,你对凡音是怎么想的?”
“什么?凡音他,是我毕生知己。”说到知己时,吴子愉忽然不那么确定了。事过五百年,万事万物沧桑剧变,凡音还会把自己当知己吗?今天见到的凡音,模样、气质都是先前那样不染凡尘,可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吴子愉,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的变故。
“那我呢?”
吴子愉不解:“你?”
“对啊,我。”洛玉欢忽然变得有些心急,四肢并用爬上床靠近吴子愉,“我,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人?”
瞧洛玉欢,正像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年,遮遮掩掩地问着心上人:我在你心里该是怎么样的位置?
若吴子愉有一段正常的少年时光,经历过情窦初开脸红心跳,大约是能瞧点出来洛玉欢此时的心情的。然而他在十一岁被俘直到十六岁回国,后又参军,二十一岁殉国,别家少年郎在风花雪月时,他却与死亡形影不离。
生活教与他的从不是柔软的心肠,当他将刀插入同伴俘虏的身上血溅三尺时,冷酷就变成了附骨之疽,啃噬他,又保护他。
回想起五百年前模糊不清的过往,吴子愉的眼神逐渐迷离,他已经记不清多少血腥的日子了,记忆里剩下的只有他和凡音相处的那一段时间,才五年,却是真正的人生。
人们都说,经常在一起的两个人会潜移默化影响对方。吴子愉又是一个好学的学生,他将凡音经常说的“责任”二字学的淋漓尽致。
因为有责,所以坚守亘城直到身死;因为有责,所以任职白无常兢兢业业;因为有责,所以带洛玉欢熟悉工作尽职尽责,甚至忍不住去改变他的心性从而使他更好地当一个黑面凶煞无常。
他对洛玉欢,开始只是前辈的态度。后来呢?好像开始在意他的心情了,开始怕他死了。这又代表什么呢?
吴子愉想不出答案了。
洛玉欢在一旁看着吴子愉走神,跳跃的心也逐渐慢了下来,忽然间他不想知道答案了。
“我对你有责。”良久,吴子愉轻道。这是他思来想去,最容易解释的答案。因为对他有责,所以在他成长起来之前放心不下他。
洛玉欢正准备钻进被窝,听吴子愉突如其来的一句,只觉得荒谬:“你对我有什么责?”
“前后辈提携照看之责。”这句话吴子愉倒是答得很快,说完之后像是舒了一口气。是了,就是这样,这就可以解释一切我为什么在意洛玉欢的原因了。
“前后辈……”洛玉欢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只觉得自己这几个月来的暗恋历程犹如狗屎。深呼吸了几次,翻身盖上被子,“睡吧。”
洛玉欢忽然冷脸的态度弄得吴子愉摸不着头脑,却也如言躺下。黑夜里,洛玉欢的眼睛依然睁着,满脑子飘着吴景不喜欢我的句子。
吴景不喜欢我,他喜欢什么?好像什么也不喜欢,除了那位凡音也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的兴趣。那凡音为什么会和吴景成为知己?想必是凡音身上有吸引人的东西,还有就是,身为知己肯定会为对方做些什么。
我为吴景做过什么?除了搭档收魂,似乎也没有什么了。给吴景收了个儿子?不算不算。这哪是什么追人的态度,我都没为吴景做过什么,倒是我老是给他惹麻烦,人家能看上自己才怪……等等,态度?
对啊就是态度!我要做出追人的态度来啊!就算是暗恋,也会给对方做什么吧?我就只顾着自己了。这不行,这不行。
对吴子愉一见钟情的洛玉欢,骨子里还是个小少爷。洛少爷喜欢的东西,在府里都是争先恐后奉上来的,从不用他费心思去得到什么。所以,喜欢吴子愉的洛玉欢,自然而然地就认为自己喜欢吴子愉,吴子愉就应该主动来自己身边。
殊不知,吴子愉不是他府里的那些珍宝,却是他心上的珍宝。府上和心上的珍宝,自然是不一样的。
想通这一轴的洛玉欢豁然开朗,差点没拍腿而起。就是这么一个理!我以前读的那些话本子都读到狗屎里去了吗?!
终于,翻来覆去大半夜的洛玉欢沉沉睡去,而被吵了大半夜的吴子愉也能合上眼入梦。
吴子愉早上是被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的。
“哎呀!你怎么把面粉搞得到处都是?!”居然还有姑娘的尖叫。
“不是你说要力气大点的嘛!”这不满的声音是洛玉欢。
吴子愉还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明显干扰到他的杂音,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可又不想出声赶走自己仅存的睡意。
“力气大那是对于我这样的姑娘来说的,你一个男人,用平常的力气也好了嘛!”女儿家的嗔怪声持续传来,吴子愉翻了个身,把脸在枕头里使劲蹭了蹭,这才让他清醒一点。
他嘟囔道:“洛玉欢你大清早干什么啊!”
吴子愉这一声并不算大,洛玉欢却精确捕捉到并且来到了门前,仿佛把耳朵放在了吴子愉身上。
“吴景,我在向翠花姑娘讨教做面条,想给你烧面吃!”洛玉欢隔着门板,向里面喊道。
面条?说到自己最喜欢的食物,吴子愉眼睛亮了,却又奇怪道:“你为什么要站在门后和我讲话?”
“我……”洛玉欢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的衣服已经被面粉糊得几乎灰白,走几步就能掉下粉,他实在不好意思以现在这副样子进卧房,“我还要做面,你再睡会儿!”
吴子愉已经起来了,自己却还没弄好面,要抓紧了!
洛玉欢在翠花的指导下,和面拉面煮面,煎个鸡蛋盖在面上,再撒些翠绿的葱花,看相还是很不错的。洛玉欢心满意足地将这碗面端到吴子愉面前,包含期待地看着吴子愉催促他快吃一口,仿佛只要吴子愉一开口夸奖,他身后翘着的尾巴就能立马旋转起飞。
吴子愉盯着这碗清水面条左看右看,虽然煎蛋黑了些,其他好像也挑不出什么错。拿起筷子小心地啜了一口,意外地挑挑眉,比昨天不忍下口的菜好吃多了。
“翠花姑娘是个好老师。”吴子愉赞赏道。
洛玉欢一听,生气:“明明是我做的!”
吴子愉吸溜着面条,心情很好故意不去夸洛玉欢,反而道:“你怎么突然想煮面了?”
“我听鹅黄说你喜欢面条。”这也是洛玉欢在府里偶然和鹅黄扯淡时候知道的。
知道我喜欢吃面所以给我煮面吗?吴子愉心里有些感动:“你怎么不吃?”
洛玉欢楞了一下,后想到自己光顾着给吴子愉煮了忘了自己的那一份。尴尬道:“我忘了煮双人份的了……”赶紧站起来去厨房。
“算啦,等下就辰时了,你再煮来不及了。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和我一起吃可好?”吴子愉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面,忍痛说道。
洛玉欢刚踏出去的脚立马缩了回来。
辰时,院外准时停了一辆车,和寻常马车不一样的是在前拉车的马变成了牛。牛儿套着马车,嘴里还悠悠地嚼着几根草。车夫一脸正色地坐在那儿,好像他赶的是名贵十足的马车。吴子愉略感怪异又新奇地上了车,车厢内贴心地铺着棉布和皮毛做的毯子,还放了一个暖手的黄铜色汤婆子。
等吴子愉坐定,洛玉欢也抱着大包小包上车了。
“你拿什么东西?这么多?”
“我今早上翻了翻屋子,发现了不少好东西。来你快把这袍子披上,这儿还有我刚刚灌好的汤婆子。”洛玉欢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从他的大包小包里挖出一堆东西往吴子愉身上堆。
“……你怎么会有汤婆子?”他看了看吴子愉怀里那个黄铜色高端大气的汤婆子,又缓缓地低头看着自己用红绿碎花布包着的汤婆子。转念一想,应该是凡音给吴子愉准备的。他立马将手中的汤婆子塞给吴子愉,将那个黄铜色的换回来:“你用这个!我用布包着了不容易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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