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辛苦你两次了，钱已经汇到你的卡上了，看看吧。”宋奈边说边解开了衬衫领口的一颗扣子。
“我不要你的钱，”电话那边的人别扭道，声音听起来很健气，像是个少年，“我都说了，你需要我的帮助是我的荣幸，是我的福气，你干嘛还要给我钱？”
“没理由让人白干活儿的，那是你应得的，拿着吧，别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立刻回答，安静极了，宋奈都以为电话可以挂了，又听到那边窸窸窣窣，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等等啊，”那边的人安抚似的。
那个人应该也是开了免提，宋奈能听到他的脚踩在地板上“咚咚”跑来跑去的声音。
“找到啦！”
那人开心地嚷着，“我找着了，”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皮革凹陷的声音，接着又是布料在皮革上蹭了几下的声音。
他在沙发上扭了扭，坐正了姿势之后，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老板，我在那人那里有新发现。”他说着，开始翻动着自己手里的笔记本，纸张划过空气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宋奈集中注意力听着。
纸张在那人手里一张接一张地翻过，那是他平时记录自己一些小点子小创意的笔记本，拍视频需要不断去想，去琢磨一些新的内容，灵感很容易就会溜走，所以手边有个笔记本方便随时记下来。前面大部分都是他的笔记，翻了一会儿他终于停下来了，“有了！就是这儿！”
宋奈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能耐着性子问，“什么新发现？”
“要我挨着说吗？”
宋奈从胸腔呼出一口热气，“嗯。”
“那我等会儿把钱给你打回去，你别再给我了，我不缺钱。”
宋奈：......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岳风，你这样——”
“不行，我得先把钱打给你，然后再说我的发现。”
五分钟后，宋奈收到汇款短信，在岳风的要求下，他截了张图发给了他。
岳风正了正坐姿，“我要开始说了。”
“嗯。”
岳风不愧是二十八线开外的小演员，说话的时候带着非常劣质的话剧腔，还刻意把声音压低营造出神秘感，“你知道，那个人会什么会被周警官揍吗？”
“不清楚。”宋奈眼眸低垂，盯着搭在自己双膝上的手低语。
“那人一开始还没说实话，多给了点钱他才愿意开口，这人贼废！”岳风嫌恶地说着，“他说啊......”
岳风大喘气，一句话不说完。
宋奈屏住呼吸听着。
“他说他当时说了两句不干净的话。”
“什么话？”
“呃......”真到重点的时候，岳风又开始支支吾吾，“是......”
“跟我有关的吗？”既然岳风这么难以启齿，八成就是跟自己有关的了，如果是别人的事，他倒不会有这么难开口。
“嗯。”岳风这回没有犹豫，“他说你把酒店在几年内做得这么好是卖屁股卖出来的还说你那模样真他|妈放|荡床上一定更浪！”
岳风哆嗦着嘴一口气说完了似乎有些烫嘴的话，说完还“呸呸！”吐了几下，生怕这些词语在自己口腔多待一会儿，会在嘴里生出痔疮。
宋奈的心“嗵嗵”跳动着，他能感受到自己强烈的心跳，以前这样类似的话他不是没有听过，更难听的他都受的住，相比活下去而言，那些话对于他来说可能连只吸血蚊子都比不上，是绝不可能让他有任何不悦的。
他的心早就不是那般高洁不可受染，他的名声也早就不值一提，他完全不在乎。
都说人是孤独的，来的时候是自己，走的时候也是自己，从头到尾，没有谁会真正的融入到你的生命血液之中。
人生不过是一场来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奈以前都是这样认为的。
至少，在认识周纪明之前都是......
宋奈许久没说话，当他被岳风的呼唤叫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用力攥紧的手指，指尖早已泛白。
“老板，你别......太往心里去，他就是一心思龌龊的□□丝！没能耐真做出什么，就只能嘴上过把瘾，诶，我也不是说觉得他应该要真做出什么啊，我没那个意思！”
岳风有些混乱地解释着。
宋奈稍稍放松了些，他平静地说，“就像你说的，只是说说而已，我怎么可能往心里去。”
“哦，你不往心里去就好，”岳风声音低了下去，“我怕你生气，怕你伤心。”
宋奈苦涩地笑了笑，揶揄道，“就这一个发现，你还至于记在小本子上，是怕漏了哪一句没法告诉我，无法传递完整的肮脏话吗？”
“我发誓！我以我今后几十年所有视频的点击播放量发誓，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虽然宋奈看不到，但却是电话那头，岳风正举着三指，端正身姿，满脸认真地对天发着誓。
“那你说还发现了什么？”
“接下来就是重大发现了，重大！”
“说吧。”
“说实话，你之前也说了，那个拍视频的人很可疑，他的位置，以及拍完后会想到发给媒体，并且可以迅速跑上热搜，且一溜全是跟着骂警方的评论，这一系列走向太过标准化，太过目的性。”
“嗯。”
“那个人跟我说，他看到新闻那天，有人敲了敲门，在他门外放了一袋钱，整整十万。”
宋奈有种不好的预感。
岳风接着说，“那人也是个警觉的人，他赶紧跑到窗口往外看，看能不能看到什么可疑人物，他刚探出头，就看到一辆黑色奔驰S600L在从胡同口拐了出去。”
“只留了钱，没留下话吗？”
“有！有个纸条，让他闭嘴别说话，事情热度过了之后会给他另一笔钱。”
“是那辆车里的人给的吗？”
“绝对是！那人住的地方就是大杂院混住，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有钱人，更别说出手就是十万，且开得起奔驰的人了，是他没跑！”
“那个人他认识吗？”
“不认识，但是！”岳风顿了顿，“巧就巧在，他在1936那天，也就是他被周警官揍的那天，他也看到过那辆车！”
宋奈眼皮微抬，“确定是同一辆吗？”
“百分百确定，同样的黑色奔驰S600L，同样的只有后排车窗有深灰色挡帘，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记下了车牌号？”
“对！”岳风爽快应道后又顿了一秒，“你怎么知道？”
“你那小本子不就是记这个的吗？”
“哦，你真聪明，好吧，我把车牌号发给你。”语气听起来有点小失落。
宋奈拿起手机，笑着说了声，“多谢，亏了你帮忙。”
车牌号发了过来，宋奈刚想复制，就看到岳风紧跟着又传送过来一份名为“资料”的文档。
岳风回应道，“不用谢我，你可是救过我的命的人，犹如我的再生父母，我对您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打住。”宋奈及时制止，“这是车主人的资料吗？”
“对！我托认识的人查的，”岳风说着声音开始严肃起来，“不过，这可不是个小人物啊。”
“是小人物的话怎么会随手给人十万呢......”
“那个拍视频的人，估计就是当时坐在这个车子里的人，听那人说那天这车子停在1936门口的方位，不出意外就绝对是车主人干的，不过......”岳风纳闷，“他究竟是为什么......”
“要针对周警官吗？”宋奈接过岳风的话说。
“嗯。”
宋奈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打开电脑，把手机里的文档传到了电脑上。
“这件事情你不要跟别人提，把你记录车牌号的那张纸烧掉，文档也删了，我们的聊天记录也清空一下，最好这段时间你出国玩儿几天。”
岳风直觉不好，小心翼翼道，“你觉得他会找上我？”
宋奈语气轻柔了些，“不会，你只是个视频博主，他应该想不到是故意去调查的。我只是担心会有其他人会去攻击你，毕竟这一次你还跟所有的媒体杠上了不是？”
“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了，我这段时间就发些吃喝玩乐的内容就行了，当一段时间傻子。”
宋奈浅笑，“嗯，好好玩儿。”
电话挂了，宋奈点开文档，滑动着鼠标，看到了车牌主人的名字——薛才。
————
周纪明到家后让李辉耀把谭黛的资料传给他，并让他去调查一些薛氏集团明面上看不到的资料信息。
谭黛的职业是一名幼师，今年25岁，父母都是普通务农出身，父亲早逝，现在跟母亲一起住。
幼师......一个普通的幼师可以住在富人区豪华别墅，确实是一个不得不让人怀疑的人。
周纪明让李辉耀给他传一份儿谭黛的银行卡交易记录，顺便问了一句大半个月前赵主任检验的那具无名尸体身份查出来了没有。
李辉耀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十分钟左右两个问题都给予了答复。
一份记录表格以及无名尸体身份没有查出来。
既然尸体没有新进展，那周纪明就开始专心琢磨交易记录。
谭黛的银行卡交易记录以外的干净，每个月7日固定有八千块转入，应该是工资，之后就是一些花销扣款，但是这就很奇怪，有一点非常奇怪。
富人区别墅群是有管理人员的，一般管理费还都不低，少说也要每个月一两万。就算没有这些费用，那么那么大栋别墅水费电费她不掏吗？
但是在她名下的就只有这一张银行卡......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嗡嗡，嗡嗡”周纪明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付丽。
“喂？付丽”
“副队！刚才接到报案。”付丽声音有些激动。
“什么案子？”
“是冯哲，冯哲的父亲，说他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
“冯哲？”周纪明飞速在大脑里搜索着这个极其耳熟又陌生的名字。
“是的！是前不久死去的范小芳的男朋友，而且......据他父亲描述的冯哲的身高以及体型，跟那具无名尸大致都是......吻合的......”
家里的挂钟秒针“嗒嗒”响着，恍惚间周纪明竟觉得是有人光着脚一步步踩着冰凉的地板走向自己，他背后钻出了薄汗。
“叫家属来提取DNA吧，化验完就知道了。”
“是的，我已经通知他的父亲来一趟了。”
“好，有新消息再告诉我。”
“好的副队。”
就在这所有线头纠纠缠缠，兜兜转转，千丝万缕连接在一起的时候，周纪明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把从范小芳开始所有的人都放在一张网上，线头杂乱不清，银丝般的网有着无数闪着光的线索。
但是太乱了。
周纪明试图去寻找最关键的一个点，直觉告诉他，只要那一个关键点他找到了，那么有些东西就可以很快解决。
范小芳，王恒，冯哲......
薛氏......
薛氏......
周纪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打开手机疯狂翻阅着相册里的照片，他像是拼命在荆棘里探路的勇者，只为了那可能的一线微光。
他的手速很快，在翻到七月的相册时速度慢了下来。
找到了！
那是他之前调查范小芳案子时，为了方便，在手机里拍下了范小芳和冯哲的个人资料。
两份资料的生前工作单位都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薛氏集团。
作者有话要说：谢阅。
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