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满腔郁愤都发泄在眼前这个霍尔德家花瓶小少爷身上,把一切罪责都归咎是对方的错,这样,他心里便真的好像轻松了一些。
一切不顺心的事,那些接二连三的灾难,都好像找到了源头一般,让他觉得踏实了些。
冷冷丢下洛伦佐,他转身连忙去扶重枝上飞船。
天空中此时荧荧点点出现一片亮光,星警和驻军终于降下星球,包围祖陵建筑,四下追捕逃逸的毒枭罪犯。
不久之后,戈蓝那撒亲自来处理了后续的事。毒枭组织头目与其党匪系数擒获,可惜没有追到白鸩的踪影,有架驻军飞船不明失踪,显然是又一次被他跑了。
杨捷醒后,仍然神志不清,记忆紊乱,需长期疗养。戈蓝那撒只好临时提人暂顶替杨捷的职位。守灵族的那些尸首,因有毒素侵蚀,均在宰相命令下,焚成灰烬,并圈地封锁,以防那块区域仍有毒气残留,危害他人。
据戈蓝那撒推测,之前报告中提到的时有红烟出现,大批飞禽走兽迁徙,可能就是白鸩他们拿野兽试验毒气的效果,为进入令家祖陵做准备。
那是一种精神毒气,精神阈值较高者,不易受毒气影响。所以唯有族长儿子没有“中邪”。
梅拉菲恩上交的报告中,特地点出族长儿子有反帝国意识,反社会安定的危险人格,行径恶劣暴躁,蓄意伤害帝国高级军官,理应将其严刑处决。
戈蓝那撒将他叫到跟前。
“皇帝当年收到眼线密报,说令家暗藏秘密武器,有图谋不轨之心。当时,令久颐极受皇帝盛宠,出入皇帝书房甚至不需要预约通报。他又仪表出众,外柔内刚,作风强势,且是皇帝亲信出身。在外,难免有谣言议论,说他可能会取代丹特利亚。
“皇帝于是问我,查还是不查。我说,陛下心中如果有了疑问,那就要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令家既不是丹特利亚元帅一派,也不是弹劾丹特利亚党羽那一派,这点,我和皇帝心里都清楚。说要查令家私武营的是我,令久颐享圣眷于身,我原来是想,不查清楚给他一个清白,那是对不起他对帝国和皇帝付出的忠诚。可是谁知道……”
戈蓝那撒淡淡笑了下:“我至今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做的对,还是不对。本相统领内阁,辅佐皇帝,力求坚守公私分明的原则。令家借令久颐风头,行事跋扈,肆意操控内阁官员的投票意向,扰乱民意表决,我深以为,查他们,我问心无愧。
“何况清查他们家底细作,发现他们确实有私藏武力,谋乱的证据。”
梅拉菲恩被准许坐着听讲,手中一杯咖啡渐凉,他拨转杯口,轻轻嗔笑:“证据就是令家祖陵里的那些东西?”
戈蓝那撒道:“我没有进过令家祖陵,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也不想知道。那艘飞船是当年令家赠给米夏尔皇帝的,里面的东西,到底是米夏尔皇帝留下的,还是令家祖先留下的,现在也难以考证了。为什么飞船未起航就坠毁,原因也一直未能查明。
“不过,令久颐的父亲爷爷那一辈确实利用了这个资源,作为谋乱秘密武器。祖陵烧起来那次,其实是他们守灵族内部秘密计划阻止令久颐父辈窃取飞船资源而做的,贝捷拉的眼睛失明,也是他们干的好事。”
梅拉菲恩听到这里,笑道:“以皇帝陛下的作风,怎么没把守灵族灭了?”
“令家是帮助米夏尔皇帝取得江山的三大氏族力量之一,始祖皇帝留下家训,帝国的三座基石,不可拆。皇帝顾念那是令久颐家族的血脉,所以决定给他们家留点人。况且,他们也帮助皇帝灭除了令家那些乱党。谋乱的令家人都在飞船中被烧死了。”
梅拉菲恩好奇问:“令久颐知道他们家谋乱的事吗?”
戈蓝那撒惘然道:“如果他知道,你觉得他罪该致死吗?如果他是被蒙在鼓里的,全然不知,他就能脱罪吗?”
是非立场,有时候又岂能白纸黑字分得清清楚楚。梅拉菲恩神色阴郁,略含讽刺:“他当时已执掌家事,家里有人密谋叛乱,说他不知道,也没什么证据能证明。没人会信吧。”
戈蓝那撒道:“皇帝给过他机会,他说:‘家族因他而声名鹊起,家族败亡时,他自然也要与家族共存亡。’”
只是后来,令久颐咽气前又要求见皇帝,不知他是反悔了,还是有别的遗言。令久颐没见到皇帝,死前一字遗言也未说,仿佛是万念成灰,决意将自己的清白带进棺材。
话锋一转,戈蓝那撒接着道:“我和皇帝,都不想再沾染令氏族的血。尤其皇帝,不可再跟他提起关于令家的任何一个字。我已下令,将陵墓封锁起来。里面的一切,以及这次发生的事,你要当从来没见过,没听说过。基西雅莲那边,我也会关照他,与之有关的档案,就当没见过,不可留下,也不可再惊动上面。中将阁下,我这么说,你明白本相的意思吧?”
意思是,戈蓝那撒宰相恐怕是打算将此事来龙去脉全数压在自己手里,若再去惊动皇帝,那他见过祖陵中秘密这件事,只怕皇帝不会放过他。
至于丹特利亚元帅的机甲,宰相的意思,似乎也是希望不要再问。
当年,丹特利亚元帅之死,掀起了许多波澜与矛盾,个中微妙的嫌隙、猜疑、分裂,自然让但凡与丹元帅有关之事物,都变得极为敏感。某些利益关系,宰相与皇帝间到底有多少隐瞒,识时务者,最好不要多问。
梅拉菲恩心中了然,道:“那族长儿子,怎么处置?”
戈蓝那撒冷笑:“中将阁下,私人恩怨,就请在国家与氏族大前提面前,放下吧。据我所知,本来就是阁下你不懂规矩,擅闯了人家地盘。而且,族长儿子有中毒导致神志不清的可能,肯定会从轻处理。”
“可是!”唯独这一件,不能忍。梅拉菲恩愤然起身,还欲再辩。
戈蓝那撒冷道:“出去吧。报告麻烦重新打一份。”
不能处决族长儿子这个凶徒,让梅拉菲恩非常不快,就像是让他硬生生咽下一根刺。每当他看到重枝,那根刺就会隐隐作痛,提醒他想起那晚的情景。
重枝再回不到以前了,再不是那个缩在梅枝下哭泣,哭得让他赏心悦目的人儿。
他回了趟梅花庄园,让人把他小时候收起来的那些偷偷画的人像都烧了,照片也全处理了。只当做眼不见为净。
后来,他曾向基西雅莲私下申请,将洛伦佐调离军团,理由是,他认为洛伦佐性格懦弱,处事不够决断,同情心泛滥,易连累同僚战友,而无法一己承担起后果。
基西雅莲为此,找他谈了谈。
“你认为洛伦佐不适合呆在黑风,理由是,通过这次你们一起出任,你对他的评价是,过于心慈手软,敌我不分,容易让己方战友陷于危险当中?”
梅拉菲恩斩钉截铁,微挑眉毛:“没错。”
基西雅莲坐于上首,静静盯着他片刻,笑了下:“小梅花,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反而不喜欢多言。”
在提督面前,梅拉菲恩向来不加掩饰,皱眉道:“我不是因为个人对他有成见,而是这次重枝的事,要不是他同情心泛滥,重枝怎么会受伤!”
基西雅莲莞尔,耐心道:“让我来看,宰相的处理虽然是有失偏颇,但你这次的任务确实没办好。只不过,法利恩有特殊黑科技,且是我低估了他的能力,让他跑了,不能全怪你。所以,重枝的事,你也不能责怪洛伦佐。”
梅拉菲恩听了,极不顺耳,明目张胆道:“提督是为什么那么喜欢袒护洛伦佐上校?”
“我不是袒护他……”基西雅莲言语一时滞顿。
梅拉菲恩更尖锐地说:“是不是因为提督和他曾有过一段朝夕相处的时光?”
这么说,多少是因为法利恩的话,在他心中不知不觉产生了涟漪。只是他不知道,这话触到了基西雅莲敏感的痛处。
基西雅莲遂冷下脸色,移开目光,瞳仁中闪动着阴暗晦涩的东西,随即道:“算了,你不肯带,把他交给我吧。”
没过多久,基西雅莲就将洛伦佐调到了自己的幕僚团中,亲自带他。出出进进,梅拉菲恩时常见基西雅莲带着他一同吃饭,一同去机库,一同训练,一同外出办差,甚至休假时,还一同便衣出行。
大概就是从这段时期开始,梅拉菲恩感觉自己和基西雅莲之间有了隔阂。
这道难以跨过去的隔阂,便是洛伦佐。
银河纪元1980年,基西雅莲进衔三叶将军,在这个军衔上,他是帝国史上最年轻的一位。同时,皇帝对其信任与倚重,也到达了帝国上下无人能超越的地步,庆典上,甚至特地邀请他坐在自己身边,连皇太子都在他的下首方。在军部、内阁、议会三线,基西雅莲的势力都达到了鼎盛。
要知道基西雅莲当时在帝国威势有多高,从一件事上就可以看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再更一章~~
回忆的部分,还有一个故事副本就结束了。不好意思,这段回忆写的长了些。
这篇文,我是把以前舍弃的,又想写一写的设定重新捡起来,搭了个故事,自知文有很多问题。就当写来练笔。在看的朋友们,多谢捧场。
一直给我投雷的亲,非常感谢之~~(づ ̄3 ̄)づ╭?~
第75章风光盛极
1980年十月,对于帝国的每一位高官来说,有一件事是他们无论如何不敢怠慢的。
那就是基西雅莲的首席幕僚,伊宁·冰心少将即将大婚。
伊宁总参的这桩婚事,也是波澜重重,闹得基西雅莲整日不得安宁。
一切的开端,始于六月中,也柏收到家书,向基西雅莲临时递上了一张请假条。
基西雅莲看了请假条,啼笑皆非,颇好奇道:“你母亲快要临产了,觉得自己有可能难产,命不久矣,对儿子思之如狂,所以写了封血书招你回去?”
这事多亏碰上基西雅莲是个脾气温和好说话的上司,当代医学技术,哪还有“难产”这种事,换别的上司,只当无理取闹,理都不会理会。
也柏满脸尴尬,羞于启齿:“我妈真给我写了封血书……她确实快给我添个小弟弟了。觉得要难产,命不久矣,肯定是她编造,不过……”
基西雅莲温和地微笑:“你有四年没回家探亲了吧?”
近几年,战线吃紧,各处起火,黑风军团赶东赶西忙着灭火,最近才得以喘口气,回到王星休整。要不是这样,基西雅莲的军衔也不会节节高升。
也柏家是帝国警政系中的特警世家,消息自然很灵通。听说也柏的母亲,柏里华太太尤其厉害,他父亲葵爵惧内之名人尽皆知。
也柏神色复杂无奈:“我一不在,军团内的事……”
基西雅莲善解人意,且不喜为难下属,温声道:“没事,你休假去吧。”
也柏家姓“青木”,青木家封地在春华星,因与他们家族姓氏相映成辉,星球有“暖流层”保护,四季如春,皇后柏葵富贵华美,风中凝香,是星球上的独特名景,此花无论移植到别的哪里,都种不活,所以皇家赐青木家族家花“皇后柏葵”,意为只在一方扎根,长青久香。也柏,是皇后柏葵品种中,品相最温雅的一种,花瓣细小,清新透粉,外而秀丽,内而清香久盛,花语:坚韧。
春华星离王星不远,同属于奥丁星环带以内,以最快的极光速船跃迁,一天就可以到达。
可也柏这一回乡,大半个月还没回岗。
他在家不慎食物中毒,引起花粉症病发,发了一身脓毒,只能继续休养,养病期间不能外出吹风。
平常,大家感受不到也柏几乎不休假,当他真的不在时,军团内就炸开了锅。
基西雅莲不搞纲纪条规,养得一群妖魔鬼怪任性妄为,全靠也柏疏通有方。他就像是整个军团的驱动中枢轴,有了他,其他齿轮才能正常运转。
梅拉菲恩恰逢手上有个军团联合大型活动要筹备,却发现也柏不在,什么事都办不成。脾气易暴的他,处处碰了钉子,气得头要爆炸,只能去找基西雅莲抱怨:“让文工团出个节目方案,三天了,他们一个字都没给我憋出来!叫工事部去和隔壁军团商洽,找个合适的剧院,他们天天喊忙!还有摩诃这家伙,让他写个预算估价表,他硬说伊宁没交代的事,他不方便做!操,我们军团这些家伙,以前有那么难差遣吗?”
因为以前调度沟通,都是也柏做的。
基西雅莲猛揉太阳穴,说:“你们再忍耐一阵,也柏再有半个月就可以回来了。每个人都到我这来申诉,我哪里处理得过来。”
梅拉菲恩也知道,基西雅莲一贯把控大方向,军团内务,他是向来不管的。他要忙政务、要处理一堆军事要务,每天和军委会尔虞我诈,再分心管其他事务,除非能分出三头六臂来。要说黑风军团有多少庶务部,多少个团支部,多少人参党,多少活动社,基西雅莲可能会被问得一脸懵逼。
这时候,大家都格外思念起也柏少将。于是,军团干部们搞了个慰问蛋糕,基西雅莲带着大家的思念与慰问,携同梅拉菲恩、伊宁一起,走访了一趟青木庄园。
就是这趟拜访,因缘巧合,让也柏的妹妹对伊宁一见倾心。
伊宁一开始自己还不知道,也柏因为和他是至交好友,康复回来后,便半取笑半无奈地告诉他:“女孩子真是性情多变,我那妹妹,从前固执地说要一辈子陪着母亲,凡远乡客皆不嫁,自从见了你之后,吵着闹着要我妈来跟你提亲,天天对你相思成灾。她还托我,把她亲手织的围巾……带给你。”
伊宁看着也柏拿出来的菱花图案围巾,织的倒是精工细作。他名字里有“冰心”二字,银菱花又叫“冰心菱”,所以基西雅莲早安利过大家,“银军师”这个绰号,一方面是因为他一头银发,另一层,是来自于他名字里有银菱花的意思。他轻轻皱眉:“你妹妹?我见过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