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祖父不是还病着么,二叔与我父亲他们也都逐渐上了年纪,三哥不方便远行,说要在家帮衬着些。”闻成简笑道。
只——
这笑容之间,也多了几分成年人才有的苦涩。
他看了闻成礼一眼:“而且这都马上就年底了,春闱在即,三哥学业繁重,也走不脱身,要不然我还真想拉着他一起做个伴儿。去时有小侄子他们作伴,回来可就得我一个人回了。”
闻成简毕竟年纪小些,还并不是很能藏得住心事。
沈阅看他表情猜测——
他这应该不是为了专门说给外人听的,而是他压根不知道家里人安排他投奔闻成启去,短时间是没打算叫他再回来的。
可她却是要见缝插针,做戏做全套的。
于是,附和:“到时候多带几个护卫吧,山高水远的,又赶上快年底这段时间,多小心些。”
“还用你说?”
沈阅看着他爽朗的笑容,又转头看闻成礼。
闻成礼与她站在一起,负手而立。
清俊挺拔的少年,身姿虽然略显清瘦,却已然伟岸如松,顶天立地。
他面上,挂着一成不变,温润如玉的笑容。
沈阅犹豫着,几次想要说点什么,却都在对上他温和清澈的眼眸时给生生噎了回来。
因为两家人都是提前数日便开始安排准备的,互相交涉好同行的人手路线之后,便可启程上路。
闻成礼又再三嘱咐了闻成简几遍,路上当要如何如何小心,不可毛躁。
闻成简最后不耐烦了,爬上马背摆摆手:“二哥,咱俩半斤八两,都是在京城里长大的,你也没独自出过远门,上回扶灵回乡还是大家一起,你可别再纸上谈兵给我絮叨了。”
闻成礼也不恼,含笑拍了拍他座下马鞍:“行了,你这次历练了,以后同行出门,为兄等着你来照拂。”
兄弟俩笑闹期间,这边春祺和冬禧则是眼泪汪汪,一人扯了沈阅一边的袖子,还在磨蹭。
沈阅挨个摸摸她们脑袋:“就是叫你们先过去帮着打点下,过阵子我就来了,一个个的哭什么鼻子?别耽误了赶路,上车。”
此行已成定局,无从更改。
两个小丫头为了不给她添麻烦,终是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
沈阅与闻成礼站在王府门前,一直目送车马拐出巷子。
沈阅转头看向他:“三哥进去坐坐,喝杯茶。”
“好。”闻成礼颔首,“说起来,自你成婚那日送嫁后,我还没来你府上做过客。”
兄妹二人去了前院一个小花厅。
等婢女上了茶,沈阅就打发了她们先出去。
她手里捧着茶盏,眉头蹙起,表情也再次凝重起来,也依旧是欲言又止……
“宫里的眼线时时盯着,我若要跟着一并离京,意图太过明显,就要引起他们警觉,怕是到时一个也走不了。”闻成礼未等她质疑,率先解释。
虽然沈阅看他今日的言语行事,已经猜到他该是心里比闻成简更有数的,可是当面听他说出来,她心里也很有几分的不是滋味儿。
闻成礼也仅仅是比她与闻成简大三岁,未及弱冠的青葱少年,现在家中小一辈里就独独留下他一个了。
不出事还好,若是当真会有什么……
这对他又如何公平?
“表弟并不知情是吗?”沈阅定了定神,明知故问。
“二嫂暂时也并不知道内情,但是我母亲那里带了祖父的亲笔书信,届时他信里会给二哥还有阿简解释清楚缘由。”闻成礼道,“现在跟他说了,他未必肯走,但如果等他人已经到了那边……阿简是不会忤逆祖父的安排的。”
既然事情已定,沈阅也不过分纠结。
她斟酌着道:“是宫里在针对我们,你都知道了?”
“你也不必这般沮丧悲观,以祖父的身份名望,以及你这安王府的关系在,宫里至少在明面上是不敢妄动我们的。叫阿简跟着去,只是以防万一罢了。”闻成礼瞧见她的眼神,该是料透她心思,依旧是温声劝抚。
迟疑了一下,他到底还是说了实话:“长兄早夭,伯父伯母就阿简这么一点血脉,理应是多照拂他一些的。”
果然是因为这般!
闻家大房的嫡长子早夭,就只有闻成简这么一个儿子,二房却有俩。
所以——
家里这已经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了!
沈阅看着面前淡泊从容的少年,纵然心中百感交集,有千言万语,她也只能强行冷静下来说正事:“这一回,家里……祖父和你们,都算是受了我的连累。”
“胡说。”闻成礼笑着,佯怒瞪了她一眼。
但是笑过之后,少年清澈的眉宇间也不由的添了几分怅惘的苦涩:“是宫里太子无德,背信弃义在先,折辱暗算于人在后,沾染上这样的人……其实也算是当初家里人的过失,没有替你打算好。”
如果说闻太师第一次被气病,就只是秦绪一时年少轻狂,造成的无心之失,那么这一次,他就是处心积虑,恶意为之了。
闻成礼一个刚正的读书人,心中自然义愤难平。
但他不想背后过多议论这等毫无意义之事,只是就事论事:“既然咱们已经被盯上了,那这次阿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