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喜欢看美人,秦愫白在这沧澜阁中实在很不一样,以至于她忍不住多留意她。
所以秦愫白身上的气味她记得很清楚。
淡雅清香,内敛低调。
她不会记错的。
林中有风,拂得树叶交错拍响。忽有疾风,那红叶纷纷扬扬落下,掠过两人面庞。
秦愫白坦然说道,“是,昨晚我是潜入了你的房间。”
阿璃问道,“为什么?”
秦愫白微微笑看她,说道,“你就这么单枪匹马过来,不怕我害你?”
“不怕,如果我半个时辰不回去,我的师叔就会从天而降。”阿璃看了一眼天上,她相信久不见她的孟师叔绝对会跳过来力拔山河对她怒吼之,抓她回去。
阿璃丝毫不慌。
“所以你为什么要来我的房间?”
秦愫白眉眼微垂,一会说道,“因为我怀疑,你就是杀盈盈的人。”
“……”
“毕竟你是个外人,嫌疑很大。”秦愫白的语气突然逼人,“你可能不知道,我还挺喜欢盈盈这个姑娘的。我对她的死很是痛心难过,所以决定去找凶手,发现你很可能是行凶之人。”
靠,这是倒打一耙吧!她说的话阿璃半个字都不信!
美人的嘴,骗人的鬼!
可这个借口死无对证,秦愫白不说出真相,阿璃还能逼迫她说不成?
阿璃脸一拉,说道,“我也怀疑你是杀了盈盈的人。”
秦愫白不辩解,眉眼染着笑意,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
这副模样看得阿璃心中分外不痛快。
许久,秦愫白才道,“你恐怕要有麻烦了。”
阿璃挑眉,“什么麻烦?我洗耳恭听。”
秦愫白抬了抬眼,示意她往上看。
阿璃皱眉抬头,突然看见远空有五彩光芒飞速冲来,还伴着怒声——
“阿!璃!”
“……”天降孟师叔!
阿璃立刻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对秦愫白说道,“讨厌鬼!”
说罢拔腿就跑。
看着那个逃之夭夭的少女,秦愫白笑了笑。
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她轻轻哼起了曲子,在林中飘荡,随风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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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孟师叔追了八百里的阿璃都快喘死了。
她怒骂秦愫白,没想到没能唬住她,反被她套路了。
本想解个谜题,得,这会脑子更是乱成了麻。
她一路飞到白无名住的院子里,他的鬼点子比自己的还多,或许可以给她拓展拓展思路,分析分析秦愫白这个人。
可白无名不在院子里。
阿璃寻思着他也不爱到处跑,估计只是出去一会,便坐在屋顶上等他。
等了一刻他还没回来,阿璃干脆躺了下来边晒日光边等。
“咣……咣……”
耳边又传来了铁链声。
阿璃睁开眼,忍不住想起那水牢里的少年。
那锁住他的链子,是万年玄铁所制。
劈开千年玄铁都非宝器不可,更何况是万年玄铁。
那少年没有半点灵力,为什么要用上那么坚硬的东西将他困住?
阿璃翻了个身,想不明白。
她又闭上眼睛,细听那少年的动静。
“咣……哗啦啦……”
这是又往水池边走了吧。
“咔咔……咔……”
这是俯身舀水喝吧。
“嘎哒……咔咔……”
这是又回到干地上躺下睡觉还睡得不安稳吧。
阿璃细细聆听揣测着,忍不住在脑海里补上他的动作,又不自觉想起少年的脸。
那张脸削瘦苍白,眼窝有些深,可是眼神却不深,甚至很慵懒。
昨天被厉天九狠揍时,眼神又分外乖戾。
憎恶、厌世、奇怪。
“你是路过的猫,还是梁上君子?”
声音含笑,满是调侃。
阿璃从沉思中睁开眼,说道,“我在等你。”
白无名说道,“让我猜猜你来找我做什么。”
阿璃坐起身说道,“别猜了,我说完得赶紧回去,不然我师叔等会又要追杀到这来了。”
白无名说道,“怎么,我教你的法子还没用?”
“不急。”阿璃说道,“我刚才又见了秦愫白。”
白无名像是没在听,提了提她的袖子说道,“你把衣服换了?怎么,不喜欢?”
阿璃说道,“不喜欢,太惹眼了,仿佛一朵行走的红牡丹。”
白无名哑然失笑。
这姑娘,连掩饰的话也不说,直截了当嫌弃了他的品味。
“我以为姑娘大多爱红色。”
“红色不是不好,但在沧澜阁不合适。这里……处处透着诡异,我不想那么惹眼。”
“那你离开沧澜阁之后,可会再穿?”
一心只想安心逃命躲藏的阿璃一口就说道,“不穿。”
“……”好吧,她就是纯粹的嫌弃他的品味而已。
“阿!璃!!!”
天边又传来孟师叔的声音,阿璃简直快要被烦死了。
这次她没逃,追踪咒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得自由,能逃到哪去。
待孟平生落地,她就怒气冲冲说道,“我爹都不管我!”
孟平生想说你爹就没出现过,可他忍住了,就算是个孽徒也不能这么打击人,要不是白无名在,他真要直接拎了她就走。他忍气说道,“让你送个药,去这么久,师叔担心你。”
阿璃惊得头都要掉了,“师叔你是不是有事要求我?”
孟平生朝她瞪眼,“走。”
阿璃只好跟他走,等有空的时候她再过来说秦愫白的事,倒也不是很急。
她确信秦愫白不会杀了自己,否则昨晚在她身体最脆弱的时候,她就动手了。
“师叔,师叔你走这么快干嘛?”
孟平生回头,“走快一些。”
阿璃不理会,问道,“师叔,一般万年玄铁都是拿来锁什么人的呀?”
孟平生说道,“人?那定是很厉害的人。”
“有多厉害?十个我够不够?”
孟平生的眉头立刻挑高。
“那二十个?”
那眉头简直要挑到发际线上了。
阿璃嘴角微抽,“好了别告诉我,我知道了。”
孟平生问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闲时品读,好奇。”
“你何时喜欢念书了?”
阿璃反问,“我何时不喜欢念书了?”
孟平生微顿。
对,在山上的阿璃那时候很是刻苦,除了练功就是窝在藏书阁里,每回夜里清点人数,总要少了她的身影,可是只要找两个地方,练功台和藏书阁,就一定能找到她。
他都不知道在这十几年来,去那两处地方寻过她多少回了。
只是这五年来,见多了她阴险狡诈流里流气的模样,反倒忘了她还曾经是个好孩子。
阿璃见他不答,神游去了,偏要打断他,“师叔你这么着急找我干嘛?”
孟平生说道,“别再乱走,厉不鸣的人查到你吴师叔头上了。”
阿璃一顿,“盈盈姑娘的案子?”
“是。”
“怎么会查到吴师叔的头上?”
阿璃刚问完就明白了。
盈盈对吴师叔的亲近谁都看见了,厉不鸣怀疑吴师叔也不奇怪。
孟平生说道,“玄铁的事,你不是从书上看来的吧?”
阿璃眼睛一转,“确实不是。我要是说,这沧澜阁里有间密室,密室是间水牢,那里有个少年被万年玄铁锁住了,师叔你信不信?”
“呵呵呵呵……”
“……”她就知道不该跟他说!什么人这是!
孟平生笑完了,板着脸说道,“少管闲事。”
“哦。”
“这段时间少外出。”
“哦。”
“注意你的态度!”
“哦哦哦!”
“……”
两人回到院子,阿璃发现这里的护卫比外头多了一倍,看来厉不鸣真的是怀疑吴师叔了。
她也看得出来厉不鸣真的决心要找到凶手,否则不会连自己的“救命符”都要得罪。
孟平生盯着阿璃进了屋里,说道,“没事别出来,别整天像只跳蚤跳来跳去,学学乌龟。”
随后重重关上门。
“……”师叔你骂人的功力见长啊。
阿璃晃了晃门,被锁死了。
哼,门关了她就不能爬窗了吗?
她走到窗户那,伸手将它打开。
谁想先映来孟平生跟老夫子一样的脸,对她冷冷发笑,“我就知道你是只跳蚤。”
啪,窗户也被他封死了。
“……”
欺人太甚!
阿璃对着窗户方向一顿拳打脚踢,仿佛痛揍了一顿孟师叔,这才舒心了一点。
屋子再大也是一间屋子,走上个几步就到头了。
阿璃坐了会便去躺,这会离吃午饭的时辰还有点早,总该找点什么事做吧。
她想了会,不如……去水牢?
想罢,她就开始搜罗屋里的东西。
药是一定要带上的。
桌上还有一份点心,带上。
屏风那还挂了一条干净的脸巾,带上带上。
她又去柜子里搬出一条新棉被出来,通通塞进巴掌大的百宝袋里。
临走前她又想起还有一件东西可带——梳子。
准备好东西,阿璃往床上一躺,开始离魂。
水牢依旧潮湿阴冷,爬虫众多。
阿璃甚至在这里看见了毒蛭。
不过毒蛭怕人,一见人就往墙窟窿里钻。
阿璃昨日来过一次,多少习惯了一些。
她昨天还惊奇那少年待在那种地方怎么能毫无反应,今日她明白了。
恐怕他已经在那里待了很久了。
到底有多久,阿璃不知道。
她快走到上台阶的地方,先抬头探了探,里头只有那少年一人。
阿璃当即跳了起来,“我又来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从她进廊道开始就听见了的少年毫不意外,只是懒懒看她一眼,已然很给面子。
“……你这人怎么能没有一点反应,辜负我的热情。”
少年倚墙而坐,不知道她来做什么,这里没好吃的,也没有可看的。
哪里来的无聊人。
他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又从身上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袋子,伸手往里面摸索。
一会,见她摸出一盒点心。
一会,又见她摸出一堆瓶瓶罐罐。
一会,又见她摸出一件厚衣裳。
一会,剪刀、梳子、暖炉,甚至是一条被子。
“……”
这是什么袋子?
里面还有多少东西?
他伸手抢来,探头往里头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也朝里伸手,然后摸出了一盒棋子。
阿璃解释道,“给你解闷用的。”
少年看她,像在看个傻子,“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额……这个……”阿璃认真说道,“左手跟右手,你可以的。”
“……”
“这些东西你平时用着,等厉天九要来了,你就把东西藏进袋子里,然后再把袋子藏身上,他就发现不了了。”
少年说道,“我不傻。”
不说他也会藏起来。
“我没说你傻。”阿璃怒,“你不说谢谢还嘲讽我。”
“我没让你拿东西给我。”少年把百宝袋一扔,袋子直接飞入不远处的池子里,“不要。”
阿璃急忙扑过去把袋子捞起来,将它拧成麻花状沥水,痛心道,“这可是我师父送给我的生辰礼物,不是垃圾!”
少年嘴角微扬,“所以你为什么要拿给我?是看我可怜?”
阿璃点头,“对啊,你难道不可怜吗?”
“……”这人不会说话!不是个好人!
他转身面壁,不想再理会她。末了又觉得她讨厌,回头说道,“滚蛋。”
阿璃叹道,“我被我师叔锁在房里了,魂魄离体有些不安全,就你这安全一点,别赶我走嘛,跟我说说话。”
反了吧?
“要不我们来下棋?”
“墙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好看吗?”
“算了还是先给你看看伤口吧。”
少年见她又凑了过来,不由往旁边挪了挪,“别过来。”
“我是怪兽吗?”
“嗯,你是。”
“……”说一个仙女是怪兽是找死吧!阿璃说道,“手给我。”
“不给,我不认识你,我娘说不认识的人都是恶人。”
“我叫阿璃,你叫什么?”
少年迟疑,说道,“不听。”
“名字真特别,还真是什么都‘不听’。”阿璃叽咕念叨,认真说道,“行,你我已知名字,那就是认识了。”
不听被她绕晕了,末了说道,“你在诓我。”
阿璃被逗得一笑,“才发现。快,把手给我,昨天我都看见了,你的手上全是伤。”
“不给。”
“我知道了,你怕疼,疼了就会哭。”
不听说道,“我知道你用的是激将法。”
阿璃问道,“那你上不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