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七婆婆会跟这梨花姑娘聊那么多的事了。
大概是因为她们很投缘。
白无名沉思半会,说道,“有,护魂珠。”
这东西阿璃听过,功效也是她所需要的,但也只是个传说,眼前人有?她狐疑问道,“真的?”
“当然,目前所知,仅有一颗。”
阿璃的眼睛亮了,“在哪里?”
“巧,在我的宝袋里。”
白无名说完,只觉对方的眼里都要亮出星星来了。他顿时被逗笑,悠悠说道,“可是我不给你。”
“……为什么?”
“你一个小小婢女要这种东西做什么?有人会在你的身上用魂石?会的话,为什么?你告诉我,我就给你。”
阿璃当然不能告诉他实情,她可没忘记他去缥缈山的目的就是为了息壤。
让他知道不就是等于送羊入虎口。
阿璃决定扯个谎,“我……”
没等她说第二个字,白无名就抬手打断,“好了,我知道你要说谎。”
“……”你大爷的你倒是给我一点发挥的余地!
白无名说道,“这东西虽然我也没有用处,但也不会白白送人,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给你。”
阿璃恨得牙痒。
白无名见她气呼呼的模样,问道,“哦豁,你好像对我很不满?”
阿璃咬牙道,“是的,我简直想揍你一顿。”
白无名问道,“那为什么不动手?”
阿璃泄气,“打不过。”
白无名立刻笑了起来,这梨花姑娘有趣,跟七婆婆不相上下。
就是一身的谜,不能多留。
他不爱带婢女童子出门,身边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麻烦,来去不自如。
而且,她根本就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婢女。
吃完晚饭,阿璃以为要跟白无名住一块,贴身伺候。
谁想白无名还给她要了一间房。
阿璃不想。
要是不住在一起,她可怎么偷护魂珠?
这宝贝是她被孟师叔抓走之前,保护息壤的最后办法。
不管有用没用,先偷过来再说。
可现在自己住隔壁,这不是逼她半夜爬窗嘛。
阿璃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夜黑天高。
正是偷鸡摸狗的好时机。
她靠墙贴耳,细听隔壁房的动静,确认只有他的呼吸声,这才穿墙而过,蹑手蹑脚地去摸他挂在屏风上的衣服。
随后摸出玉牌一张,短匕一把,药瓶三四个,符文四五张。
你是百宝袋啊白无名。
她耐着性子找,真是什么东西都翻出来了,就是不见什么珠子。
阿璃眼一转,以这家伙的性子,珠子莫不是在他的身上。
她一时犹豫,白无名的修为在她之上,要是他没睡熟,她这简直就是在送人头。
所谓富贵险中求。
不管了。
她鬼鬼祟祟走了过去,弯下身挪到他的床前,探手往他枕头下摸。
又摸出符文几张。
她嫌弃地甩在一边,探身在里面搜寻,这次摸到一把圆滚滚的东西了。
阿璃大喜,收手一瞧,只见手上抓的是一把黄豆。
根本不是什么珠子。
“黄豆?”
阿璃莫名。
床上原本熟睡的人问道,“好不好玩?”
阿璃喉咙一哽,吓得收身要逃。
白无名说道,“不许跑。”
阿璃只好趴回床边不敢动,说道,“我说我在梦游,你信吗?”
白无名失声笑了起来,一会说道,“不信。”
“哦。”阿璃坦白说道,“我就是来偷护魂珠的。”
“那你可以回去了。”
“好吧。”阿璃又问,“你会给我记小本子上,找机会揍我吗?”
“不会。”
“那我走了,公子晚安。”
“等等。”白无名说,“被你吵醒了我有点睡不着,要不……”
“什么?”
“你唱小曲给我听吧,等我睡着了你就可以走了。”
……王八蛋,还说不会记在小本本上,回头就记上了。
阿璃理亏在前,只好清了清嗓子给他唱歌。
她的嗓音好听,悠悠如潮水轻拍岸上石,清脆悦耳。白无名不知她唱的是哪里的小调,但很入耳。
阿璃唱了小半会,听见床上没了动静,低声问,“你睡了吗?”
白无名答,“没。”
“……”阿璃只好继续唱。
唱了三刻,她又道,“你睡了吗?”
对方又答,“没。”
阿璃唯有继续唱,再怎么低声吟唱,也累啊。而且跑了一天,她简直要困死了。她唱着唱着打起了哈欠,有气无力问,“你睡了吗?”
“没。”
阿璃恼羞成怒,“半夜不睡觉你是猫吗!”
不闻对方答,只听对方笑。
阿璃无法,又继续唱歌。
唱着唱着她真犯困了,便枕着自己的手唱。
声音起先幽幽,后来就没了动静,反而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白无名偏转身看她,已然睡熟了。
梦中的少女似乎觉得冷,轻轻吸了吸鼻子,还往温暖的床上扒了扒。
床边的姑娘略显清瘦,看样子吃得并不是太好。
被头枕着的手,也有些粗糙。
仿佛受了很多苦。
她根本就不会是缥缈山的婢女。
那些婢女个个白嫩水灵,而且规规矩矩的,哪里像她这样顽劣大胆。
这样——有趣。
第二十二章天赐的缘分
阿璃醒来的时候,白无名不在房间里,她倒是在他的床上,被子也盖得好好的。
她就知道白无名不是个坏蛋。
只要不是个坏蛋,那她就还有拿到护魂珠的希望。
她洗漱后下楼,白无名不在那。她走到后院,连马车都不见了。
阿璃顿时有些慌,急忙跑去问小二,“昨天跟我一起来的公子呢?穿青袍子的那个。”
小二说道,“刚上楼啊。”
“上楼了?那他的马车怎么不在?”
“拉到前头去了吧,姑娘今天还打算继续住店?”
阿璃想起来了,这是又要赶路了吧,亏她还以为白无名扔下她跑了。
她匆匆上楼,白无名果然已经回到了房里。
白无名见她气喘吁吁,示意桌上的大包袱,说道,“我给你买了一身衣服,这身太脏了。”
阿璃低头瞧瞧自己,确实有些脏,还不是在密室被那些尘给扑的。她也不客气,道了谢就说道,“那我去换了。”她又不放心,怕他这是调虎离山,“你别跑啊。”
白无名笑道,“我有心要跑的话你能追得上我?”
追不上。
所以他真没打算跑。
又给了她偷珠子的机会。
等阿璃换了衣服回来,白无名看了一眼说道,“嗯,合适你。”
原本的杏色衣裙换成了一袭红色,姑娘双颊似扑了胭脂粉色,眸光如星,宛如一朵红梅在皑皑白雪中绽放,傲气而惹人瞩目。
比先前更好看了。
白无名正想着,那姑娘已经凑了过来,隔着一张桌子探身,一笑明媚,“公子,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白无名稍稍收了收视线,说道,“可以。除了护魂珠的事。”
阿璃扯扯嘴角,依旧厚着脸皮说道,“我想跟你借护魂珠。”
白无名笑道,“不偷了?”
“偷不到。”
“送给你也无妨,但你真的不告诉我你要这珠子是做什么用处?”
阿璃说道,“说了也一定是骗你的,公子别考验我说谎的功力,我也不想跟你说谎。”
她的言辞恳切,仿佛要对他说谎是万万不能的事。
他说道,“虽然我知道你还是在骗我,但我就当是真的了。”
说罢,一颗翠绿珠子出现在了阿璃面前。
阿璃微愣,“护魂珠?”
“我不会骗你,因为骗你没有任何好处。”
“……”这话听着讨厌可确实是这样。
阿璃伸手接过,“真的能抗衡魂石的霸道?”
“嗯,你把它吞了,只要不吐出来,它会一直保护你。”
阿璃一口吞服,一点味道也没有,直接滑进了肚子里。
她突然想起当年吞息壤的事了。
管它呢,要真是个作妖的,息壤也会将它吃了。
得了护魂珠,阿璃在路上就更安心了。
他日被师叔捉到,也多了一重保障。
但愿这珠子真的有用。
车夫已经备好了车,白无名带着阿璃继续上路。
车行半日,慢悠悠到了目的地。
“公子,姑娘,到了。”
白无名先下了车,他本就是个温雅公子,下车后还不忘给阿璃搭把手。
阿璃俯身下车,只觉一股股不大纯净的灵气扑面而来。
果然是做生意的地方,充满了世俗之气,在这种地方修仙,多半也只是为了自保,而不是真要成仙。
只是隐隐有种十分好闻的香气,像是沉香。
她放眼看大门,发现门和柱子,皆是万年沉香,上面还雕刻了不少花纹。
拿沉香来做大门还使劲雕花纹,这撇下来的碎末都能值不少钱,有钱人!
再看那嵌在凤凰花纹里的东西,竟是珍珠金子。
当真是珍珠如土金似铁,随便用。
到底是谁家,如此有钱。
她顺着大门往上看,门巨高,一直挪视线,终于看见了那块牌匾。
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沧澜阁。
“……”
白无名要做生意的地方竟是这?
九州那么多做生意的地方,他却非跑来了这!
本想吃个午饭再跟他告辞的阿璃立刻抬手抱拳,“多谢真人捎我一程,就此别过。”
白无名“嗯?”了一声,“我以为你是打算做我的婢女了。”
“没有,才不是,别瞎说。”阿璃说道,“我先走了。”
白无名真以为她要跟着自己了,他也有心留她,毕竟她还算是有趣,可没想到他竟自作多情了。
他也不强人所难,说道,“我赠你点银两。”
“不必了不必了,护魂珠足矣。”阿璃一心只想跑路,不想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匆匆告辞,抬腿就要走。
这一转身,便撞在一堵肉墙上。
她来不及看,道了声“借过”,侧身要过去。
谁想对方揪了她的后领冷声,“你要去哪里?”
阿璃一顿,抬头看去,“孟、孟师叔?”
这到底是什么天煞的缘分!!!
她怎么觉得自己都成了个倒霉蛋了。
还是巨倒霉的那种。
听见她的称呼,白无名再看来者,不正是问月门的孟平生。
师叔?
这梨花姑娘竟是问月门的弟子。
阿璃简直要哭了,她调整好心态,尽力笑得善良无害,“师叔好,我这不是来了吗?自动自觉,还省了师叔们一堆的麻烦。”
孟平生的脸都黑了,他才不信。
“咦?”白无名说道,“姑娘跳上我的车,自称是梨花姑娘,还说有个恶霸追杀你,让我捎你一程,怎么如今变成自己来的了?”
“……”白无名我警告你不要搞事情!
“恶霸?”孟平生忍了怒气说道,“多谢白真人带我这不孝师侄过来,她生性顽劣,不听教诲,是我门毒丨瘤。”
白无名略觉好奇,“毒丨瘤?那看来是擅自逃离师门了。”
吴不守笑笑打圆场,“就是太过顽劣,所以带她下山历练历练,谁想她中途逃走,给白真人添麻烦了,抱歉。”
“也不麻烦。”可也不像是毒丨瘤。白无名说道,“既然都是来这办事的,那我们一同进去吧。”
“白真人请。”
“请。”
孟平生见阿璃不走,抬脚就要踹她,“进去。”
阿璃只好跟着走。
模样委屈极了,看得白无名又好奇又想笑。
这一笑,就见她偷空回头,还瞪了自己一眼,满眼的嫌弃。
唉,真是翻脸不认人,他不是还赠了她护魂珠吗。
他微顿,护魂珠?
她防的人,莫不是孟平生他们?
那为何而防?
沧澜阁门高十丈,墙高九丈,刚才看得阿璃脖子都酸了。
她还以为里头住了巨人。
可进了里面,她发现自己想错了。
这里摆设大小正常,只是色调都不明朗,连道红漆都不刷,灰瓦灰墙,墙柱也是黑木。一路所见花木,开的都是白花,仿佛水墨画上,描了点点白色,整个色调十分阴沉。
高耸的门墙让人心生畏惧,里面的装饰让人心觉清冷。
这里面是没一个女主人吗,竟是一点暖色都没有。
吴不守素来喜欢穿得花花绿绿,身上颜色就不曾少过五种,走了一段路,忍不住说道,“若说这里是个靶场,那我定是场上最鲜艳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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