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的女生扎着干脆利索的丸子头,长相娇俏,身材凹凸有致,手上拿着一支点燃的女士烟,表情有些不耐烦。
盛数停下脚步,看向拿烟的女生:“你们是任务者吗?”
拿烟的女生早就发现他们了,扬了扬眼尾:“你们也是?”
盛数点头,指向蹲在地上哭的女生,问道:“新手?”
拿烟的女生扯起一边唇角,不冷不热地说:“可不就是新手,哭得我一个脑袋两个大,要不是怕她一开局就死在这里,我早就走了。”
“情况不太妙,新手有点多,这个小兄弟也是新手。”盛数皱起眉头,问拿烟的女生:“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宴月。”
盛数说:“先赶路吧,天快黑了,我们必须快点找到地方过夜。”
宴月把烟扔在地上,踩熄,冲蹲在地上的女生说:“喂,你还走不走,不走我们可走了。”
女生闻言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她努力控制了半响,总算哭得没那么凶了,抽泣着说:“这里到底是哪里啊……你们都是谁……我能不能回家……呜呜……”
新手夺命三连问。
“你哭得不累吗,能不能别哭了。”宴月眉头柳眉倒竖,指着季思危说:“一样是新手,心理素质差距怎么那么大,我真的服了。”
宴月声音一大,新手女生又要哭了。
盛数连忙打圆场:“大家都是从新手过来的,你也少说两句。”
宴月没有那么温柔,她握住新手女生的手臂,强行把她扶起来,冷声说:“这里是哪里,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懒得跟你解释,但我告诉你,你再这么哭下去,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个问题。”
新手女生头发都哭湿了,委屈地垂着眼睛不敢看她,把糊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一边掉眼泪一边说:“我不哭……不哭了……呜呜……”
宴月扶额,放弃道:“您随意。”
在狸南古寨副本里见识过柔弱杀手望依依,季思危遇到哭得无辜可怜的女生,也有些头疼。
宴月不太乐意地搀扶着新手女生,四人结伴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面前出现一条蜿蜒的河道,河道上面架着一座平直的石桥。
石桥边上,站着四个人,两男两女。
其中年纪最小的是个男生,不过十四五岁。
年纪最大的是个女人,三十五岁左右。
看衣着打扮,就知道他们多半是任务者。
盛数带着季思危等人走到桥边,问对面四人:“你们到这里多久了。”
一个长相白净,有些娃娃脸的男生说:“刚到没多久,还没互相认识。”
面容沉稳的女人扫了一眼他们,若有所思地说:“八个人了,不知道人齐了没有。”
娃娃脸男生笑了笑,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八个人还行,难度不会太高的。”
宴月挑起眉头:“你可别毒奶。”
娃娃脸男生正准备反驳,突然被一声尖叫打断了:“啊!桥上面有个人影!”
天色很暗,村子被群山包围,雾气很重,能见度很低。
所有人被这声惊叫吓得心跳停了一拍,不约而同地看向桥上。
一个黑影出现在桥中央,看不清楚面容。
黑影提着一盏红灯笼,正一步一步走近。
拖沓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清晰。
红灯笼的烛光在雾气中发散,缥缈得像一团鬼火。
“咳咳……”
黑影佝偻着腰,发出一声含糊的咳嗽声。
盛数看了黑影许久,低声道:“都淡定点,来的是个人。”
娃娃脸男生松了一口气:“这些NPC出场能不能正常点,吓死我了。”
“是你胆子太小了吧。”一个身材高挑,酒窝很深的男生平静地说:“难道这里会有鬼吗,你怎么那么迷信。”
娃娃脸男生漠然地看着他:“你是新手吧。”
酒窝男生:“嗯?”
娃娃脸男生勾了勾唇角:“换个说法,你第一次被拉进这种空间?”
酒窝男生点头:“没错。”
娃娃脸男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过两天你就不会觉得我们迷信了。”
说话间,提着灯笼的黑影走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一个高瘦的老人,头发花白,两只眼睛深深凹下去,在浓雾中看不真切,像两只幽深的大洞,他咳嗽两声,慢悠悠地说:“我是本村村长,感谢你们能过来帮忙。这个月十五我们村要举行一次大型祭祀活动,需要用到很多纸扎工艺品。村子里只有一个纸扎手艺人,忙不过来,我们村人手不够,麻烦你们去手艺人家里帮忙扎纸人,到祭祀那天,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任务出现了。”盛数低声说了一句。
娃娃脸男生轻轻笑了一声:“这次副本还挺直接的,不用费尽心思猜任务。”
宴月抱着双手,指尖轻轻敲打着衣袖上的纽扣:“但这种情况通常说明,仅仅是存活下来就很难了。”
盛数露出一个络腮胡微笑,放缓语气说:“村长你好,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今晚我们住哪里?”
“我们村的纸扎手艺人姓闫,我们都叫他纸扎闫。他家里宽敞,你们可以住在他家。”村长说完,提着灯笼转身就走:“你们跟我过来吧。”
就在他们走上石桥的那一刻,河道对面,挨家挨户亮起了灯笼,远远看着,好像有无数颗繁星坠落人间。
第160章眼看手勿动
村子里没有路灯,只修了一些主要的道路,村长带他们拐出大路,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径。
月光惨淡,附近民居很少,只有村长提着的红灯笼发出一点亮光。
路边杂草丛生,昆虫鸣声此起彼伏,湿润的泥巴黏在鞋底,脚步越来越沉重。
入夜之后温度更低,任务者里只有一个人穿着外套,其他人都穿得很清凉,此时又冷又饿,状态都不太好。
盛数穿得最少,一直靠体格硬撑着,他搓了搓手掌,扬声问道:“村长,走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到你说的纸扎闫家?”
盛数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草丛里响起一阵窸窣声,好像有什么小动物在逃窜。
“快到了……快到了……”村长扬起灯笼照向某个方向,拖着尾音说:“做纸扎要用竹子,所以纸扎闫家住在竹林边上,竹林比较偏。”
盛数点头:“原来是这样。”
季思危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村长,我们去别人家里暂住,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吗,万一不小心冒犯了屋主人就不太好了。”
盛数和宴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他。
他这句话乍一听只是出于礼貌,却可以从NPC的口中套出线索。
“咳咳……”村长微微弯腰咳嗽了几下,喘匀了气才慢慢地说:“前些年,纸扎闫好不容易讨了个老婆,没两年就害重病死了,只给他留下一对龙凤胎。
“纸扎闫平时只知道做纸扎,不爱吭声,他的两个孩子脾气古怪,喜欢捉弄人,要是被捉弄了,你们最好别计较,他们很记仇的。
“还有,去了之后要听纸扎闫的吩咐,哪些东西能碰,哪些东西不能碰,都是有讲究的。”
这一番话里信息量很大,季思危可以听出两个明显的两个线索:第一,不要惹那对龙凤胎;第二,不要随便碰屋子里的东西。
老手们显然也听出来了,只有真正的新手还一头雾水。
盛数说:“谢谢村长,我们记住了。”
季思危看了一眼村长手上提着的灯笼,语气关心地问:“村长,你家里没有手电筒吗,提着灯笼怎么看得清夜路。”
“家里有手电筒,这灯笼是从纸扎闫那里买的,走夜路,用他做的灯笼比用手电筒安全。”
季思危原本想打开手机背光充当照明,闻言打消了这个念头。
纸扎闫做的灯笼,一定有特别之处。
宴月撩起眼皮看向季思危,轻声说:“新手,你挺有好奇心。”
季思危好脾气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村长一看就是关键NPC,却没有一个老手抓住时机问线索,马上就要到任务地了,季思危只好自己问。
在副本里面,一无所知会很危险。
路边开始出现竹子,被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音,村长抬高灯笼:“前面就是了。”
前面有一所面积颇大的木制民居,主楼高三层,东西两侧各有一低矮小房子,连着围墙圈出一个院子,院门口两边各挂着两串灯笼,一串各有四个。
窗户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扎眼。
在这座民居后面,是一片茫茫的竹林,在暗夜底下微微摇晃,像无数只伸向夜幕的枯手。
村长走到院门前,把灯笼随意一放,也不敲门,双手握住门把向前一推。
“啊啊”
新手妹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不受控制地向后退。
只见门后站着两个女人,穿着白衣裳,惨白的脸蛋上涂着两块圆圆的红胭脂,血红的嘴巴高高翘起,眼睛发直地盯着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下尤为瘆人。
大多数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被这俩人吓的,还是被这声尖叫吓的,纷纷遵循本能向后退了几步。
“嘻嘻……嘻嘻……”
门后的人发出一连串笑声。
仔细一听,不像女人的笑声,反而像是小孩子发出来的,而且是两个不同的笑声。
新手妹子一路后退,也没留意地上的碎石头,恍惚之间踩到一块大的石头,脚下一崴,险些摔倒。
季思危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点,那只是两个纸人,别害怕。”
新手妹子眼睛里满是恐惧的眼泪,一眨眼就往外涌,勉强稳住身体,啜泣着说:“是纸人……吗?”
“还真的是纸人。”盛数还以为刚到任务地就要出事,捏了一手冷汗,定睛一看才发现门后面站着的是两个纸女人,只是因为光线暗,再加上制造工艺极其高超,才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娃娃脸男生吐出一口浊气,低声呢喃了句:“这也太像了。”
这些人里,只有酒窝男生非常淡定,这人好像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神经像手臂一样粗,这会儿还盯着那两个纸女人啧啧称奇:“民间艺术,这绝对是民间艺术。”
村长喘了两口粗气,重重拍了拍胸脯,轻骂了一声:“大闫,小闫,你们两个又调皮捣蛋,快去喊你们老爹出来接待客人!”
“嘻嘻……嘻嘻……”
两个纸女人被推倒在地,露出站在后面的两个小孩。
两个小孩大概只有五岁,脸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吊梢眼睛,眼眸黑得吓人,脸色不像寻常小孩那么红润,反而有些青白。
脑袋上扎着一个冲天揪,穿着斜襟的红衣裳和黑裤子,连唇角翘起的弧度都一样,让人分辨不出区别。
这两个小孩长得不太讨喜,脸上的笑让人看着心里不太舒服。
村长拎起地上的红灯笼,咳嗽两声,又冲那两个小孩喊道:“快站着干嘛,快去找你们老爹!”
两小孩也不应话,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发出嬉笑声,好像不会说话只会笑似的。
“这两个小孩性格不太好,你们别见怪。”村长叹了口气,提着灯笼拖沓着步子走进院子。
季思危留意到,村长故意避开了地上的两个纸女人。
宴月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刚打开盖子又重新合上了,皱着眉说:“我怎么觉得这俩小孩有点瘆人,不是龙凤胎吗,我根本认不出哪个是男孩哪个是女孩。”
“确实瘆人。”盛数抚平手上的鸡皮疙瘩,低声说了句:“进去吧。”
娃娃脸男生凝视着以奇怪姿势躺在地上的两个纸女人,犹豫地说:“这两个纸人怎么办,就让它们留在这里吗?”
盛数脸色沉了两三分,反问一句:“难道你想把它们搬回去?”
宴月冷声道:“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盛数看了娃娃脸男生一眼,不再说话,走了进去。
“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嘛,你们干嘛那么较真。”娃娃脸男生耸了耸肩,也走了进去。
不知道从哪刮来一阵风,把院门吹得吱呀作响,两个纸女人被风吹动,距离门边更近了。
新手妹子突然浑身一哆嗦,哑声说:“纸人的眼睛好像动了动!”
这次没有尖叫,总算有些进步。
“心理作用吧,你压力太大了。”酒窝男生转向她,轻巧地说:“妹子,你要相信科学。”
新手妹子闻言,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肯定是。”酒窝男生弯下腰,准备伸手去扶其中一个纸人,唠叨了一句:“地面还有点湿,怎么能这样糟蹋民间艺术品呢……”
季思危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语气十分平静地说:“眼看手勿动,纸人的主人不一定希望你替他整理。”
酒窝男生抬眼看向季思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话还未说出口,季思危就松手,避开纸人走进院子。
新手妹子也忙不迭地跟上去。
“眼看手勿动,有点道理……”酒窝男生抿了抿唇,收回手。
所有人走进院子后,地面上的两个纸女人的唇角微微向下弯,露出不太愉快的表情。
院门“吱呀”一声,自动合上。
院子很宽敞,地面没有铺砖,泥土地面上长着零星的几丛杂草,低洼的地面上有一小滩积水。
围墙边上堆放着一些削掉枝叶的青竹,旁边有一堆削好的竹条。
还有一两个用铁丝固定好的框架。
跑在前头的两个红衣小孩推开主楼的大门,一个双鬓发白的男人走了出来。
大厅里的灯光溢出来,拉出一道长长的黑色影子。
两个小孩子的影子却很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