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灵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7(2 / 2)

鉴灵 楚山咕 4792 字 2023-09-06

接着是如方才一样举重若轻的语气,正是孟醒:“元元,把手给我!”

封琳同样看见了孟醒,眼神一沉,厉声喝道:“弩手,起!”

沈重暄果断伸手一推冯恨晚,竭尽全力地把他推出重围,自己则飞身去抓封琳,但即便如此,禁军依然迅速地挡在封琳跟前,背后的禁军同样迅疾涌上,沈重暄只得腹背受敌。

孟醒身法变换,果然如沈重暄所料地接住了负伤的冯恨晚,索性暂且把他带在身边,抬眼却见沈重暄已被禁军包围,而封琳一声令下,百十禁军立时架弓,整齐的铁甲声震响的刹那,无数银光冷寒的箭尖齐刷刷地指向沈重暄。

冯恨晚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连孟醒也不免神色凝重,扬声道:“封琳,你不和我谈谈吗?”

封琳神情冷淡,意料之中地望向他,漠然道:“谈什么?谈我想杀你徒弟,你会为了他和我反目?”

“......我真的会和你反目。”

封琳毫不在意地摇摇头,嘲道:“孟醒,你比谁都清楚,已经没有东西能威胁我了。”

沈重暄横枪独立,无视周围杀机毕露的铁箭,侧身回给孟醒一抹笑:“阿醒,你先出去,我之后去找你。”

“小孩子不要插嘴!”孟醒一边扶着冯恨晚,一边冷眼望向封琳,“......封琳,你不是想要鉴灵剑诀吗?你和元元一起跟我走,我教给你。”

封琳却嗤之以鼻:“阿孟,晚了。”

“我想做的两件事,一件即将完成,而另一件,再也没必要去做了。”封琳趁空瞥了一眼沈重暄凝肃的眼神,冷笑道,“阿孟,论轻功,你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要走尽可走了,一个徒弟而已——啊,我忘了说,我答应了要告诉你们,血观音一事的真相。”

沈重暄浑身一震,打断道:“闭嘴!”

“闭嘴?不,沈重暄,这都是天下大事,理应昭告天下。”

释莲已然脱下外衣,信步走来,脸色阴沉:“封少侠,注意你的言辞。”

“禅师,不好意思,今日封某不吐不快。”封琳含笑望向重重包围之中的沈重暄,“你不可能回避的,沈重暄。你杀了宋逐波,你杀了你的第一个师父——在孟醒之前,教你为人、教你武功的师父。”

“你一直不相信你娘是臭名昭著的血观音,为什么呢?因为宋逐波从小教你,你娘是个温婉善良的贤妻良母。”

“可是阿孟为什么留意你?宋逐波为什么留意你?清徵和冯恨晚又为什么留意你?”

封琳脸上笑意更深,一字一顿道:“因、为、你、娘。”

沈重暄握着□□的手已经暴出青筋,孟醒冷喝道:“封琳,住口!”

“住口?不,我在给你们解惑——”

封琳得意洋洋地笑着,甚至看上去已接近扭曲,他如此痛苦,以至于别人的欢愉都似凌迟的刀,在他心上剐着一层又一层鲜血淋漓的肉,而别人的痛苦,便都成了疗伤的圣药,这种纠结的诡异的快感就像在给他千疮百孔的心脏打上补丁,别人的惨叫愈是歇斯底里,他就愈觉得无处发泄的仇恨和怒火都得到了排遣。

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别人结痂的伤疤,撒上一把盐,这个令他憎恶的“别人”所感受的痛苦,果然能够成为滋养他伤口的良药。

沈重暄喘着气,恨恨地抬眼看他,又听封琳接着前话,道:“三年前,沈少侠在试剑会崭露头角,仗着内力远超常人,足够江湖留名——像不像燕还生?废物这么多年,一朝内功超群。”

孟醒已经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身形僵滞片刻,喃喃道:“......怎么可能。”

“浮屠蛊虫的效力不算什么,不过身负浮屠蛊的人,可以把自身内功传予别人。”封琳突然诡秘地一笑,“是,不错,我也是一样得了别人的内功。”

沈重暄怔忡着,低语:“我娘她中了浮屠蛊。”

释莲眼见着封琳快要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忍无可忍,果断双手合十,瞑目诵经。

浮屠蛊的玄妙之处正在于此,它既给人便利,也给人以惩罚。释莲薄唇初启,封琳已是面色陡变,与之同时,沈重暄也脸色骤白。

万蚁噬心的痛楚骤然袭来,沈重暄第一次接受这种痛苦,面色苍白如纸,腿脚一软,蓦地跪坐在地,握枪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整个人蜷成一团,抖得不成样子。

他疼得视线一片模糊,连封琳那张令他痛恨的脸都再看不清,孟醒的疾呼也在耳边忽近忽远,丹田处的剧痛令他恨不能痛晕过去,但这蛊虫又生生地压迫着他最后一丝清明,坚决地止住他的心念,逼迫他在痛不欲生的边缘保留着最清楚的认知。

清楚地感受着痛,清楚地感受着外界的一切。

封琳却很快站了起来,弓着腰,冷汗很快湿透了衣衫,但他依然嘶哑着声音,大笑着望向释莲,喘道:“这种痛苦,我受了整整四年,这叫惩罚吗?!——释莲,你在提醒我什么,提醒我封琅已经没有了吗?”

释莲默然片刻,停下诵经,叹道:“封少侠,你不清醒。”

“我很清醒!——我今天要把所有都告诉他,让他知道,这世上最最不配活着的孽种,就是他沈重暄!”

封琳喘着粗气,再次望向伏在地上颤抖不止的沈重暄,压抑日久的苦痛猛地爆发出来,他更加兴奋地俯身,伸手指着沈重暄的头,嘴唇微张:“你娘是宋逐波杀的不假。但我告诉你,把身中浮屠蛊的人的心脏......”

孟醒从宫墙上一跃而下,准确无误地落在沈重暄身边,一把揽过自家颤抖不休的徒弟,死死地搂在怀里,抬头瞪着封琳,哑声道:“你别说了。”

“......我还没说完呢。”

孟醒闭了闭眼,坚定地抱紧怀里的沈重暄:“封琳,算我求你,别说了。”

封琳静默片刻,别过头,冷笑:“你又求我,又是为他。”

“这次是认真的!”孟醒无措地拍着沈重暄的背,沈重暄早已泪流满面,攥紧了孟醒的衣服,孟醒再次抬头,望着封琳,恳切道,“我求你,别再说了。”

封琳问:“你不好奇吗?”

“我不想知道,我们都不想知道。”

封琳疑惑地偏了偏头,思考良久,问:“那为什么我要知道呢?”

孟醒满目悲戚地望向他,释莲则摇摇头,叹道:“封少侠,你命数如此,强求无益。”

作者有话要说:浮屠蛊虫的细节不敢写出来。。但暗示应该到位了叭,就那么个意思,嗐。

☆、131

“我命数如此?我命数如此?”封琳喃喃自问,反复道,“......凭什么?”

释莲双手合十,神色悲悯,不再多言。

封琳低下头,注意到依然抱着沈重暄的孟醒,又问:“阿孟,你不怕我放箭?”

他说这话时,孟醒和沈重暄仍旧暴露在无数锋芒之下,沈重暄蜷缩在孟醒怀里,无声地流着眼泪,孟醒无言地叹了口气,抬眼正视他最亲密的朋友:“你不是想杀人,你是想让别人和你一起备受折磨。”

“是,不错!——孟醒,你比所有人都要聪明,不是吗?”封琳面容扭曲,声嘶力竭地追问,“你连自己的家仇都可以放下,在你眼里万物皆是刍狗,凭什么,凭什么你偏偏要垂怜一个沈重暄?”

孟醒沉默地注视着他,紧了紧怀抱沈重暄的力道:“琳儿,你在恨我没有帮你?”

封琳皱紧眉头,冷道:“我没有指望过你。”

“你当然没有指望过我。”孟醒合上双眼,挣扎着开口,“你不要我的帮助,更憎恶我的干涉,你只需要我作壁上观,明哲保身——但是封琳,我入世了。”

封琳冷笑一声,反问:“可你是孟醒,你真的会容忍自己对我做的事一无所知吗?你纵容了我,现在又何必故作清高——你也是帮凶,你现在反戈,早就晚了!”

孟醒摇摇头,犹豫了很久,还是道:“封珏封琅也纵容了,但他们一定在后悔他们的纵容。”

“不要提他们——!”

“为什么不提?”孟醒睁开眼,专注地望向他,“琳儿,你希望我和他们一样吗?”

封琳怒目圆睁,长离剑再度出鞘,直指乌泱泱的玄甲中最最干净的一抹白衣:“孟醒,你在逼我?”

铁甲铮铮,锐芒尽绽。

孟醒抬手遮住沈重暄的眼,含笑反问:“攻心为上,这也是你教得好。”

封琳怒不可遏:“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事无对错,只是我们生而殊途。”孟醒引颈阖目,叹道,“可是封琳,你我最初相交,不也是因为并非同类,才会相吸?”

封琳未及反应,但见一道鹅黄衣影掠过长长的宫道,翩然而至,在她身后,宦官一声尖锐的“公主驾到”传出老远,紧紧缀在她的身后。

褚晚真一路疾驰,跑得脸色发红,险险赶在封琳下令之前。

释莲连忙回身,一把托住她累得几近瘫软的身子,蹙眉半晌,终究没有发问。

“停、都停!”褚晚真扶着释莲的胳膊,摇摇欲坠地站起身子,腰间挂着的两把剑当啷相撞,身后的宦官紧随而来,捧着一张飘飘欲飞的纸,双手奉给褚晚真,褚晚真果然双眼发亮,一把接过那张纸,兴奋道,“都给本殿停下!”

褚晚真话音未落,乌压压的禁军立时收箭解枪,纷纷跪拜在地,齐声道:“参见公主殿下!”

封琳额角青筋暴跳,挣扎良久,终于还是迎着褚晚真质询的目光缓缓下拜。

“父皇手谕——所有人听令,给孟道长、冯前辈、沈少侠放行,今日种种,既往不咎!”

释莲徐徐一叩,平静地接过那一张纸,只看上边潦草的笔迹就足见褚景深落笔时的恼怒。

褚晚真竟然真的做到了。

释莲忍俊不禁地摇摇头,叩首道:“小僧谨遵圣令。”

禁军尽皆下拜,同呼万岁。

封琳牙关紧咬,不甘不愿地回头望向孟醒,却见孟醒神情错愕,似乎也没料到褚景深会回心转意。

他突然想起孟醒方才引颈就戮的姿态,而孟醒此时的手边,依然躺着一把寒光湛湛的匕首。

昳丽之至的少年迎着山风,浴着天光,笑容明朗,一如朝阳:“孟醒此生,不会对你出剑。”

孟醒所练是酩酊剑法,醉眼旁观,却能把他心中阴暗尽皆洞悉。

他们的确生而殊途,却不知酩酊之人,究竟是他还是孟醒。

封琳沉默地合上双眼,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轻声道:“......属下,谨遵圣令。”

——于是一切都尘埃落定。

褚晚真喜不自禁地转头去看孟醒,冯恨晚快她一步,按着手臂上的伤口,从墙上一跃而下,风风火火地拨开人群,看向地上坐着的人:“孟醒,能起来吗?”

褚晚真这才注意到孟醒怀里抱着的是沈重暄,惊叫道:“这是怎么回事?——来人,传太医!”

“不,没事。”孟醒抬起脸来,艰难地挤出一抹笑,沈重暄依然默不作声,只是眼神茫然地缩在孟醒怀里,脸上泪痕未干,孟醒的衣襟被他抓得皱成一团,这会儿松松垮垮,几欲露出雪白的胸膛,孟醒将他往怀里加力捞了一把,笑道,“多亏晚真了。”

褚晚真摇摇头,脸上笑意盈盈:“是父皇突然想开啦!不过沈重暄你真的没事吗?这么大人了,还往师父怀里钻,羞不羞啊你?”

她说这话时还叉着腰,语气轻快,本以为沈重暄会一如往常地暴跳起来和她斗嘴,但这次的沈重暄毫无反应,依然只是了无生气地垂着眉眼,任由孟醒搂着。

孟醒忙道:“啊,那贫道回头一定好好感谢皇上......这一晚大家都辛苦了,那个,琳儿?你有没有什么......想单独和我说的?”

封琳眉眼寂寂,从腰间解下一把佩剑,扬手丢给孟醒。

“......琳儿?”孟醒下意识接住,发现那把剑正是先前被封琳收缴的和尘剑。

封琳回眸看他,目光沉沉,撞进孟醒眼帘的刹那,孟醒心下一突,下意识想要站起身来,却被怀里的沈重暄攥着衣领,拉得他身形一颠,终究没能起身。

孟醒一边搂着沈重暄,一边和封琳对上视线:“你要去哪?”

封琳反问:“你还想问我什么?”

孟醒蹙眉道:“和这有什么关系?你刚才受了这蛊的影响,不要紧吗?”

“不打紧,伤人心的从来不是蛊虫。”封琳对他的关切嗤之以鼻,漠然道,“看好你徒弟吧。”

孟醒犹豫片刻,追问:“你还想动他?”

“......我认命了,孟醒。”封琳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护好你徒弟吧,血观音的仇人远不止程子见一个。”

褚晚真眼瞧着他们你来我往的暗语,不由自主地皱皱眉头,插言道:“封少侠,父皇让你去御书房见他。”

“......”封琳最后看了孟醒一眼,沉默地合上眼,回身向褚晚真行了一礼,“属下遵命。”

褚晚真也从腰间解下一把剑,含笑递交给孟醒:“师父,这是父皇先前没收的酌霜剑,您带回去吧。”

孟醒忽觉不对,蹙眉问:“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师父,我不走了。”褚晚真扬着笑,乖巧地背着手,方才一路跑来,一身淋漓香汗,雪腮微红,更衬得她宛如晓露芙蓉,姝姿天成,“父皇说我不懂事,要罚我抄书,不过您别担心,皇兄会悄悄帮我的。”

孟醒心中已有些预感,犹豫道:“你抄完......还回来吗?”

“......当然会呀,抄完肯定会来找您的!”褚晚真腰背挺直,嘀嘀咕咕地说,“我还没有学完鉴灵剑诀——您太偏心啦,肯定偷偷给沈重暄开了小灶,他比我厉害好多,父皇都骂我不勤奋了。”

孟醒如释重负,笑着应她:“你也不差的。”

褚晚真得了他的夸奖,立时得意得尾巴尖儿都翘到天上,傻乐了几声,又突然想起什么,通红着脸小声发问:“那......师父,您知道,呃、那个,沈重暄他......那个......那个事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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