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瑞笑得眼尾有了痕迹,“你这小姑娘,是叫逐星吧?”
逐星点头:“嗯嗯!”
林玉瑞打量她,越看越觉得这孩子模样儿生得真好,看着就讨人喜欢,“我是你万爷爷的妻子,姓林。”
“林奶奶好。”逐星嘴里还咬着半块蛋糕,却也不耽误她说话。
林玉瑞笑着应了一声,然后问她,“你是哪儿的人啊?”
关于她从哪里来……这之类的说辞,慕云殊已经提前帮她理顺了,因为他如今已经不是凡人,身具仙力,所以逐星的身份证明也不费气力地解决了。
“我是京都人。”逐星说。
林玉瑞点了点头,“京都人啊。”
即便是年纪大了,也不并不妨碍林玉瑞有一颗八卦小辈的心,更何况慕云殊这孩子,她也知道他许多事情,之前分明还是那样一个总爱把自己关在家里,很少出门的孤僻性情,何以现在居然有了这么大的改变,还忽然多出来一个女朋友?
“你和云殊,是怎么认识的?”林玉瑞笑着问她。
关于这一点,慕云殊之前跟逐星说过,就把他们相识的时间段定在他、晏灵川还有慕羡礼失踪的那段时间。
是慕云殊在逃跑的路上遇见的她。
她是租车过来旅游的京都人,在路上遇见了从绑匪那儿逃出来的慕云殊。
为了能够让它合理一些,晏灵川偷偷还去翻了警局里那些当初自首的所谓“绑匪”的自述供词,为的就是跟这编出来的故事对上号。
当然那几个自首的家伙也并不无辜,他们原本也是绑架过人的绑匪,其中还有人杀过人,所以晏灵川也懒得帮他们洗刷这一回应琥加在他们身上的“冤屈”了。
因为慕羡礼失去了有关应琥的那段记忆,所以他们也很好自圆其说,就连慕羡礼也深信不疑。
再具体的情节,晏灵川那个爱编话本子的老神仙,也已经帮她编好了,无论是什么人问起来,都是这套说辞。
所以这会儿逐星也是这么答的林玉瑞。
“那这倒是极珍贵的缘分啊。”林玉瑞说道。
逐星干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生日宴毕,逐星和慕云殊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快十点了。
也是从这一夜开始,慕云殊就登上了绿江的热搜。
即便万霖的生日宴没有媒体可以进入,但还是有记者敢为着揭秘这位年轻且神秘的国画大师的真面目,而在万家的别墅外头蹲守好多个小时。
昏黄的路灯下,即便是隔着较远的距离,只拍到了一张侧影照,也还是足够写一版的头条。
更何况,他还牵着一个女孩儿的手。
虽然因为那个女孩儿站在慕云殊的左侧,正好被他挡住,但蹲守的记者临时找了找角度,也还是拍到了他们牵着的手,和她半边的背影。
因为从没有人见过慕云殊,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所以这位记者也不知道这个陌生的面孔究竟是不是传闻中的那位国画大师,所以这位记者就把这次从万霖家里走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拍下来,回去找了资料做对比。
每一个人都有资料对得上号,除了那个神秘的年轻男人和他牵着的女孩儿。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他迷茫了。
最后还是他们主编拍的板,让他连夜发稿子,是与不是都不重要,抢占热度最重要,当然如果真的是,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这天夜里,慕云殊的侧影照即便是不算特别清晰,但也能够看得出侧脸的轮廓,一大堆夜猫子蹲在网上吃瓜,一晚上的时间,就把“慕云殊”这三个字顶到了热搜的十几名。
因为照片不是很清晰,再加上一大堆人不太相信这瓜的真实度,所以它并没有到很高的热度。
但有心关注这位国画大师的人看了,却是怎样都没有办法按灭屏幕,直愣愣地盯着那一抹模糊的侧影发呆。
留着一头黑茶色的长卷发的年轻女人躺在床上,久久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旁边台灯暖黄的光映衬着她姣好清丽的面庞。
半晌,她拨出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来,她连忙喊:“爸爸。”
“勾月,怎么这么晚还没睡?”电话那端传来一抹温和的声音。
年轻的女人弯了弯唇角,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问,“爸爸,慕云殊……他去了万先生的生日宴,是吗?”
“对,”
电话那端的男人听她提起慕云殊,就有些感叹,“我这不刚从万家回来嘛,你还别说,那慕云殊不但是个绘画的天才,还长了一副好模样啊。”
“爸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年轻女人微微皱了皱眉。
男人有点懵,“这,你在京都又不在平城,再说了,你不是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的吗?”
她像是想说些什么,话头却又按了下来,停顿片刻才说,“万老先生的生日宴怎么一样?”
“……行,是爸爸的错。”男人叹了口气。
挂了电话,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打开门走出去,在靠近走廊尽头的那间画室,她推开门,走进去时,按亮了灯。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画室里,目光停在那幅被她好好存放在玻璃柜里的那幅画上。
画上有一大片绵延遮蔽的连天苍绿,山势崎岖险峻,密林繁茂,却有山林小道在其间隐秘蜿蜒,有认抬着一顶红得透出几分黑的轿子,正往山顶的方向走去。
这,俨然不是真迹。
只是复刻。
第52章丹青金奖(捉虫)
转眼是盛夏。
在国画界举办的第一届“丹青”奖的颁奖典礼现场,许多人终于得以见到那位传闻中年仅二十七岁的国画大师慕云殊。
在镁光灯下,在那么多人的眼前,这位十多年来都从未露面的国画大师的面容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前有《卞州四时图》,再有《燕山图》,再到后来的《庐溪初雪图》,这三幅画便是他的十年。
即便最新的作品《天阙》引发了诸多争议,但没有人可以否认的是,他的这十年,足以惊艳这沉寂多年的画坛。
天才当如此。
他天生拥有着超乎寻常的感悟力,笔下的画作也从来充满灵气。
那是一种谁都没有办法用言语来简单概括的能力,因为这世间,就是有人独得天资,且更加勤奋努力。
为了复兴国画,谢晋和云氏集团的那位喜爱国画韵味的董事长云天敬投资筹备了很久,到这一年,才终于举办了丹青奖的颁奖典礼。
丹青奖的评委都是国画界富有声名,德高望重的老一辈艺术家。
而参选的画作都是最近三四年来的作品。
毫无意外的,这第一届的丹青奖的得主,是近几年来,最得外界关注的国画大师慕云殊。
他的获奖作品为《庐溪初雪图》。
那幅展现了千年前北魏魏明宗最钟爱的别苑——平漾苑的一隅初雪风光的画作。
万霖说,每一个在看这幅画时,几乎都会从中读出更多的深意,这幅画虽看似是描绘平漾苑的初雪风光,可其中每一个人物,每一处风景,都绝对是被赋予了独特魅力的,绝无一处多余,也绝无一处简单。
北魏距今已有千年,许多绘画的精巧技艺都成了诸多史书上的寥寥几笔记载,再无具体详见。
但慕云殊的笔法特殊,虽也看得出有结合现今存在的一些笔法技巧,但除此之外,他也有一些旁人从未见过的皴擦巧技。
就是连用矿物宝石磨成的颜料来绘画的技法,有人研究多年,却不及他瞬息的落笔之间。
那天的颁奖典礼,逐星没有去,因为她答应了要帮晏灵川寻找他的夫人,所以她一直在忙着跟小蘑菇们去四处找小生灵们,打探消息。
今天是周六,逐星一个人跟着脑门儿上有一直小月牙的小蘑菇出来,另外两只都跟着晏灵川去了。
这世上的灵太多了,有的在城市里,有的在山野间,遍布整个世界。
逐星尽可能地让小蘑菇们去联系更多的灵,让它们帮着找人。
幸好晏灵川手里留着一根他夫人曾用过的簪子,能让这些生灵们嗅到魂灵的味道。
从人挤人的动物园里出来,逐星累得蹲在地上,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扯着那只小蘑菇的脑袋,故意装作很凶的样子,“小月牙你是不是就是想去动物园里看猴子?!”
她根本没在那儿发现什么灵物。
倒是被几只圆滚滚的熊猫吸引了目光,忍不住趴在玻璃窗前,看了好一会儿。
等她想起来正事的时候,却看见小蘑菇已经跑到不远处去看猴子去了。
像是有点心虚,小月牙耷拉下脑袋,也没敢吱声。
后来她走了一段路,在奶茶店里买了一杯奶茶,打算回家的时候,却见小月牙像是忽然感应到什么似的,它迅速飞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逐星跑过去,看着小月牙掀开小巷子里垃圾桶的盖子,她刚一凑近去看,就见一只胖猫跑了出来。
身上的毛大部分是黑的,嘴巴却是白的,爪子也是,看起来就像是带了长短不一的白手套似的。
可能因为在垃圾桶里待过,它看起来脏脏的,爪子的白毛都染花了。
逐星盯着它,它也盯着逐星。
有一瞬间,逐星想起了当初她在《燕山图》里的那只叫做胖胖的橘猫。
在她和慕云殊跳下天池的那夜,那只胖猫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明明……它最怕水了。
逐星心里忽然有点难受,她蹲下身来,朝那只猫猫伸出手,“过来。”
那只猫歪着脑袋盯着她看了片刻,那双圆圆的眼睛在阳光下是漂亮的墨绿色。
跟胖胖的眼睛一模一样。
然后它就叼着它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半条小鱼走过来,尾巴晃啊晃的,它又望了望逐星,然后把那半条小鱼放在了她的面前,又蹭了蹭她的小腿。
很奇妙,逐星觉得这只猫的神情,真的太像胖胖了。
没有等到逐星有什么反应,胖猫又用爪子把鱼往她脚边推了推。
小月牙飞过来,在她耳朵边唧唧喳喳。
当逐星在慕云殊的每一幅画里轮回的时候,小月牙它们也都一直陪着她。
它们都封印在她后颈的符纹里,陪着她感知每一次的人生。
它们……也当然认识胖胖。
所以此刻,当逐星听懂小月牙的语言时,她看着眼前的这只坐姿乖巧的胖猫,鼻子忽然发酸。
“你说它是……胖胖?”
逐星有点恍惚。
而胖猫似乎对“胖胖”这两个字格外敏感,它一听见,就“喵”了一声,还用力地摇了摇尾巴。
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胖胖不是存在于画里,固定的一抹色彩。
或许千年前的北魏,在那样一个古旧的村落里,真的有新娘养过那样一只猫,又或许没有。
当她从画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画中岁月,万种人生,不过都是她穿了旁人的躯壳,过着曾经那些人的既定人生。
那不是她的人生。
但,逐星没有办法否认的是,她身在那些画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曾怀揣过那样真切的情感。
学着成为一个人,她也就注定无法将自己从那些认真经历过的年岁里剥离出来。
在《燕山图》里,胖胖是唯一陪伴她的存在,是让她孤独的那半生里,偶尔也能觉得有几分轻松的存在。
逐星很想它。
一直都很想。
但关于它,她总愿意下意识地回避。
她怕想它。
因为她以为,它原本就是虚幻的存在,是她无论如何都再也没有办法重逢的那只猫。
小月牙说,或许是因为它在那幅图里陪伴她太久太久,也或许是小月牙它们苦于没有办法冲破封印出来保护她时,曾在深夜里过给了它一些灵气,让它初具灵识的缘故。
所以它才会那么通人性。
后来,它竟然也自成了灵体。
因为《燕山图》里不曾描绘它的存在,所以它从来都是自由的。
这或许也是它能够从画中世界,来到现实的原因。
只是……到底换了一副躯壳。
从胖橘到胖黑……永远不变的,好像只有胖?
“胖胖!”逐星朝它伸出两只手。
“喵!”
胖胖摇摇尾巴,立刻跳到了逐星的怀里,一直用脑袋蹭她。
逐星一口气把奶茶喝光,往垃圾桶里一扔,然后就抱着胖胖飞奔回家了。
她在超市里买了最贵的猫粮,最香的鱼罐头,给最胖的猫。
逐星这会儿坐在地上,看着胖胖跟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似的,狼吞虎咽地吃着猫粮,她摸摸它的脑袋,“你喝点水喝点水!”
做流浪猫不容易,做一个胖胖的流浪猫更不容易,逐星说,“你怎么还是长得这么胖呀?”
像是听懂了似的,胖胖抬头望她片刻,然后就一下子倒在地上,开始打滚儿。
经过小月牙的翻译,逐星终于弄明白了。
要填饱肚子不容易,胖胖每天都在卖萌或在去卖萌的路上。
只要它闻到哪个人的身上有猫味儿,它就上去一顿打滚儿,或者直接走到人家面前,蹭一蹭人家的腿,然后倒在地上“碰瓷”。
只有在遇不到“猫奴”的淡季,它才会来翻垃圾桶。
要是有人想把它带回家,它就去吃两天大鱼大肉,然后再跑掉,就像是一只莫得感情的“渣猫”。
逐星目瞪口呆。
过了好半晌,她才对胖胖竖起了大拇指。
真是一只机智的猫猫。
胖胖就过来蹭了蹭她的腿,喵喵的声音很软。
虽然这会儿的胖胖很乖,但是当逐星把它抓到浴室里去洗澡的时候,它还是发出了“嗷呜”的叫声,并且在水里一直扑腾挣扎。
尖利的爪子露出来又收回去,它到底舍不得伤到逐星。
即便它还是怕水,怕得要死。
逐星给它洗完澡,又用吹风把它的毛都吹干之后,她就去衣帽间换了一套衣服。
胖胖洗澡很折腾,她的衣服都被弄湿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