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熟悉的声音，陆西顿了一下，拉回注意看向跟他撞上的人。

是青年刑警邵周宇。

他怎么在这？

陆西看了邵周宇半刻，一言不发，提了提裤管，蹲下身，帮忙捡地上的文件。

“咦？”邵周宇抬头一见是陆西，神色立即开朗起来，热情道，“厌世脸？”

“……”陆西掀眸掠了眼邵周宇，面无表情。

“放学了？”邵周宇拿着一叠档案起身，跟陆西日常寒暄。

“嗯。”陆西淡淡地应了声，把捡起的文件交给对面邵周宇。

递送的时候，陆西不经意瞄到文件封面上学生姓名那一块——

陈斌。

陆西愣了愣，立即看向邵周宇，脱口而出道：“你们抓到陈斌了？”

邵周宇意识到暴露了，忙收好文件塞进档案里，避开陆西视线，摆摆手打发道：“小孩儿别瞎猜……我还有事，先走了啊。”说着，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我名片还留着吧？在学校里发现什么不对劲的，随时联系我哈。”

邵周宇正要走，却被陆西一把抓住手臂。

邵周宇皱了下眉，一扭头，就见陆西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邵周宇还从没看厌世脸这么精神过，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脖子，道，“干嘛？”

“我昨晚在房里听到了，纪年房间里的人头是陈斌放进去的。”陆西不绕弯，直接道，“你们是不是正打算审问陈斌？”

“是……”邵周宇见瞒不过，叹气一声，道，“不过这是我们警察的事，你就别多想了啊……”

“带我一起去。”陆西打断邵周宇。

邵周宇好半天：“……哈？”

陆西目光执拗，抓着邵周宇的手臂不放，道：“带我一起去。”

他要知道陈斌为什么割下林悦芝的头？

为什么要针对纪年？

林悦芝的死是谁造成的？

更重要的，他想确定，陈斌是不是那个隐匿在背后的监管者。

“陆西，你不是警察，没权利旁听审问。”邵周宇严肃起来，道，“提出这种要求，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纪柏纶也不是警察，他怎么能旁听？”陆西微微抬高下颌，不服气地反驳道。

“……”邵周宇噎了一下。

过了会儿，他耙耙头发，说话时变得结结巴巴，明显底气不足，道：“这……这也是你在房里听到的？”

陆西没答话，只一个劲地盯着邵周宇看，非常霸道。

在陆西的视线压迫下，邵周宇不得不服输，一脸难色道：“同学，你要我说实话吗？这次出事的是纪年，纪总是纪年父亲，爱子心切，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要求，我们报以理解，特殊情况处理，不过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呀？”

这次，换陆西噎住了。

他视线游移了一下，道：“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是陆西？”邵周宇拧着眉奇怪。

“……不是。”陆西强忍着不自在，看向邵周宇，道，“我是纪年前男友。”

“……”

邵周宇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啊……”了一声，但还是不解：“所以呢？这位前任，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陆西不善说谎，舌头有些捋不直，道：“因……因为还喜欢他……所以很担心，怕陈斌对他不利。”

末了，陆西还不放心，问：“合情合理吗？你能特殊情况处理吗？”

“……”

邵周宇摇头。

陆西正要再说什么，这时，余光瞥见校门口的两道身影。

陆西朝不远处校门的方向看去——

纪年和柳思逸两人。

正站在路牌下等车。

纪年微微偏过头，对柳思逸笑着说了些什么。

柳思逸脸一红，抿着唇，笑得有些羞涩。

一辆车经过，两人的发丝和衣摆随风飘动。

陆西恰巧看到这一幕，抓着邵周宇胳膊的手蓦然松开了一些力道。

***

男生和女生站起一起的样子看起来很美好。

好像全世界的光都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了。

陆西本来还有些迟疑。

如果去听陈斌的审问，今晚就不能跟纪年和柳思逸去方舟乐园。

但现在那点迟疑全消了。

陆西又看了两眼纪年，正打算继续跟邵周宇商量带他去警局的事，那边，纪年拿出手机，低头翻看。

然后，不知看到了什么，纪年忽的绽放出一个笑容。

陆西看到纪年那样的笑，心里毫无征兆地酥软了一下，一时间没挪开视线。

就见纪年看着手机，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张扬漂亮的脸显出几分孩子气。

即便隔远了，陆西也能看出那笑容里宠溺和温柔的意思。

跟面对柳思逸时，笑意里透出的优雅和距离感不一样……

柳思逸歪着头寻问了一句什么。

纪年抬头对她笑笑，大概是表明了暂且有事，然后背过身去，捧着手机操作。

陆西模模糊糊能猜到纪年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才会笑成那样，脸上不禁有些发烫。

果不其然，“叮”的一声，陆西的手机震动了。

陆西松开邵周宇，划开信息查看。

【纪年：怎么了？】

【纪年：[疑问][疑问][疑问]】

陆西唇角的线条极其不明显地上扬了一下，连自己都没发现。

看到厌世脸在笑，邵周宇仿佛见了世纪奇观，大惊：“陆西同学，你笑什么？有话可以好好说！你吓到我了。”

“……”陆西这才想起邵周宇还在。

他敛了表情，收好手机，固执道：“带我去。”

“这事你别想……”邵周宇脑筋一转，换了种方式劝退，笑道，“别说我不带你去，我就问你，纪柏纶能允许你旁听吗？这毕竟涉及到他们纪家的私事，纪年都没说要去，你在旁边听怕是不妥。”

陆西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不适合去。

他想了想，不耐地敷衍道：“纪柏纶会同意的。”

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没底，只想着先让邵周宇带他混进警局。

邵周宇“哟嗬”了一声，道：“你就这么笃定？哪来的自信？”

陆西没耐心了，拽着邵周宇就走：“不管。”

“哎？哎？”邵周宇被拖着走，被陆西缠得无奈，只好妥协道，“祖宗！方向反了！车子停在学校东门！”

***

上了车后。

邵周宇一边启动车，一边不满地嘀嘀咕咕：“就数你最会惹事……安全带系上！”

陆西坐在副驾驶上，拉好安全带。

接着便掏出手机，给纪年回复信息。

陆西面对聊天框，不作过多解释，打了几个字便发过去。

【陆西：没什么。】

可能是受先前纪年那一笑的影响，陆西直觉那两人不应该是去约会，他对纪年应该有所误解。

退出界面前，他又想到今晚万圣夜，纪年会在方舟乐园度过。

想了想，他又多附了两句。

【陆西：好好玩。】

【陆西：玩得开心。】

陆西关灭了手机。

还没过两秒，手机又“叮”得震动两下。

陆西打开查看。

一看，目光里透出些茫然。

【纪年：这可是你说的。】

【纪年：[微笑][微笑][微笑]】

【纪年：那下次见面我就不客气了。】

“？？？”

看着那三个透露出暧昧意思的笑脸，陆西怀疑。

他说什么了？

不就是让纪年今晚玩得开心点？

陆西本以为纪年发错了。

但当他瞄了眼上方的聊天记录后，瞬间反应过来。

陆西整个人弹回椅背，低低地“我擦！”了一声。

“安分点。”青年刑警在一旁不悦地道，“你想把警车掀翻？”

陆西跟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看向车窗外，没说话。

因为某种不明情绪，表情看上去又躁又羞。

把陆西跟纪年整个对话简化一下，大体可以传达出这样的意思——

陆西：“渣男，玩我有意思？”

纪年：“怎么了？”

陆西：“没什么，好好玩，玩的开心。”

这不是上赶着叫人玩？

还大方地让别人放开来玩。

听听，多贱。

难怪纪年要说下次见面不客气……

陆西懊恼地咬咬唇，看了眼手机，怀疑自己猪脑子。

***

到了警局，邵周宇带着陆西乘电梯上了二楼。

“这事我说了不算。”邵周宇一边走一边给陆西打预防针，道，“要领导说行，纪年他爹说行，你才能进去。”

“嗯。”陆西淡淡应了声。

到了办公室门口，刘队刚好从里面出来。

他看了眼陆西，目露困惑，又看向邵周宇，道：“这是……”

“陆西，您也见过，昨晚恰好也在别墅里。”邵周宇打着哈哈，笑道，“去学校取资料的时候碰到，他说他也想来……”

后面的话直接被刘队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住了。

“瞎胡闹！”刘队手一挥，命令道，“当这是儿戏吗？赶快领走！”

邵周宇挠挠后脑勺，一脸尴尬地看向陆西，耸了下肩表示自己尽力了。

“我要见纪柏纶。”陆西却站在原地没动，淡定道。

“怎么？”刘队微微拧着眉看陆西。

“他认识我。”陆西面不改色，道，“他会同意的。”

刘队刚想说些什么，这时，走廊里响起皮鞋踩着地面的踢踏声，以及高跟鞋的叩击声。

站在门口的几人往走廊另一边一看。

就见纪柏纶带着几个人朝这边走来。

叶眉伴随在他后侧方。

霸总一来，气场全开。

刘队暂且没空管陆西，迎了上去，道：“纪总。”

纪柏纶走近了，瞄了眼陆西，看向刘队，眼神寻问怎么回事。

“这位同学说也想来旁听。”刘队不赞同地把原话复述一遍，道，“他说你认识他，会同意他进去的。”

陆西姿态懒散地背靠着墙，日常丧着一张脸，掠了眼纪柏纶，等待答复。

纪柏纶打量了陆西半晌，挑了下眉梢，对刘队道：“不认识。”

“我们进去吧。”

“……”陆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见着纪柏纶要开门进办公室，陆西往一旁挡了一步。

“大叔……”陆西掀了掀眼睫，看向纪柏纶，不卑不亢道，“昨晚你让我陪你儿子睡时，可没说不认识。”

“…………”

纪柏纶表情裂了。

众人石化了。

一时间，走廊里无比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陆西：跟我装不熟？

感谢坐看云起时；冷了吧唧的地雷；感谢柠檬水·丢了号·冻柠水的手榴弹~

感谢各位营养液~

第72章

不明真相的众人互相偷觑一眼,表情晦涩。

纪柏纶,让陆西,陪纪年睡……

是这人物关系。

是这语序。

没错吧？

纵然是邵周宇这种心态开放的年轻人，都不禁在暗叹一句：

“乱,还是豪门乱,牛批……”

纪柏纶不要面子的？

他随意扫视了一眼周围,就知道众人心里正翻腾着什么。

他嫌陆西丢人,表情管理就有些失控。

纪柏纶挡开堵在门口的陆西，推开办公室门，气压低沉地走了进去。

陆西靠在门框上,懒懒地仰起脸唤了声：“大叔——我能进去了吗？”

良久。

才听里面响起不悦的男音：“滚进来！”

陆西听出纪柏纶现在很愤怒,但其实有点懵,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他了。

昨晚确实是纪柏纶坚持留他下来,他才在纪年房里睡了一晚,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

陈述事实而已。

不过陆西没把纪柏纶的态度放心上。

他轻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刘队,低声为自己正名，道：“看，我就说他认识我,对吧？”

“……”

刘队默默擦汗,附和着点头。

在他看来，这两人何止是认识，都快熟透了！

……

办公室里，有一整面墙挂着led屏。

屏幕里正实时播放从审讯室的摄像机里传来的画面。

此时,在呈现出一种冷硬质地的审讯室里，陈斌戴着手铐坐在一侧。

隔着一张桌子的对面，则是刚进门的邵周宇。

刘队站在总控制台前，抬头看向屏幕，对着面前的话筒道：“开始。”

陆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量屏幕里的陈斌。

陈斌表情木讷，眼神呆滞，黑框眼镜的右侧镜片裂了，其貌不扬的一张脸。

但奇怪的是，若是现在把视线移开，就会发现很难再确切想起陈斌的样子。

只知道长得黑，很胖，紫色的嘴唇上有一圈厚重的汗毛。

因此，那又是一张很容易遭人遗忘的脸。

审讯室内。

青年刑警开始问话了：“陈斌，你于10月28日下午三点时分，在沧水湾潜入纪年家，并在晚间八点左右，将林悦芝的头藏于纪年房内的花架上，这事你不承认也得承认，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录像证据。”

“林悦芝的头已经出现一定程度的腐烂，我们有理由认为，是你在谋杀案当晚把她的头割下，带回家藏起，直到一周后再放入纪家。所以，是你杀害了林悦芝吗？”

陈斌坐在桌旁，没有任何表情，连眼都不眨。

“画面卡了吗？”办公室里，一个女警察小声嘀咕。

这时，邵周宇沉沉地叹气一声，显然是跟陈斌打过交道，早料到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