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间,陆西看向纪年的侧颜。
经过冰敷后,左脸颊的情况比刚刚好了些,但还是留下了浅浅的粉色。
目光又在纪年脸上转了一圈,陆西认真道:“他真的是你亲爹?”
如果是亲爹,打的时候,下手也太狠了点。
闻言,纪年却“噗嗤”一声笑了,他背倚着墙,肩膀一个劲地乱颤。
阳台上的气氛霎时间轻快不少。
陆西不明所以:“笑什么?”
纪年好不容易忍住笑,看向陆西时眼底灿灿的仿若有星河,嗓音低沉温和道:“可能,也许,大概是吧。”
陆西说:“……”
以为纪年在开玩笑,陆西也就懒得理他。
之后,阳台上谁都没说话,但气氛却不会尴尬。
夜里寒气重,陆西将外套拉链拉高了一些,跟纪年蹭着肩时弄出些衣料摩擦时的窸窣声响。
纪年又默默拿冰雪碧敷了一会儿脸,突然道:“要不跟你说件事?”
“嗯。”陆西缩了缩腿,淡声应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纪年想了想,开口道:“我以前也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陆西愣了一下,直觉纪年的语调有些不寻常处。
他不由得撩起薄透的眼皮,看向一旁纪年,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在十岁的时候,好像是小学四年级……”纪年稍稍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偷偷拿了父亲的那个,带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哪个?”陆西不懂就问。
“……”纪年看向陆西,在黑夜中神色静默了会儿,提示道,“就是那个。”
陆西不耐,微微蹙眉:“哪个?”
纪年叹气,无奈,朝陆西勾勾手指。
陆西将信将疑地靠近了些。
纪年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陆西倏地睁大了些双眼,然后略显震惊地看向纪年:“……”
小学四年级就干出这种事。
纪年真是天赋异禀。
“懂了?”纪年抬了下眉梢。
陆西稳稳心神,道:“那鉴定结果是什么?”
“没测出来。”
“为什么?”陆西疑惑地问。
“从垃圾桶里翻出来时,粘在纸上都干了。”纪年一笑,道,“医生说样本无效。”
“……”陆西问,“这事你爸知道吗?”
纪年现在想想,觉得这是桩童年趣事,就笑得有些没心没肺,道:“因为是家庭医生,他转脸就把这事告诉了我爸。”
陆西问:“然后呢?”
纪年却倏地敛了笑意,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
盯着前方的地面,静默片刻后,他道:“我好像被打了。”
陆西说:“……”
像纪年这种熊孩子,不打天理难容。
***
陆西持有一点怀疑。
“为什么一定要偷……那个?”他问,“做亲子鉴定,用头发和血液才比较正常好吗?”
纪年一手握着罐装雪碧,漫不经心地贴在面颊上滚动,闻言,微微垂下修长的眼睫,淡淡道:“我找不到那些东西。”
陆西不明所以地看向纪年。
却见纪年表情有些空洞,也显得有几分孩子气。
“那时候,我父亲经常不在家,家里很少有他生活过的痕迹……”纪年眼底隐隐有一丝痛恨闪过,低声道,“他是完美注意者,很精致,有洁癖,我溜进过他的房间很多次,翻他的床,他衣柜里的衣服,却没能找到一根头发……除了那次他离开得早,打扫卫生的阿姨还没来得及清理房间里的垃圾桶……”
说到这,纪年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知不觉就向陆西吐露了这么多,是他没料到的。
纪年看向陆西,眯了眯眼,笑道:“同学,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变态?”
陆西摇摇头,平静道:“不会。”
陆西又缩了缩腿,抱着膝暖和点,道:“很可怜。”
纪年怔了一下,雪碧罐贴在脸颊上不再移动。
陆西想得通透,一个儿子要靠翻垃圾桶来寻找父亲生活过的痕迹,不是可怜是什么?
虽然陆西从小对父母没记忆,但因为有陆南,倒不觉得在亲情上有所缺失。
他一直以为纪年家庭优渥,有父母宠爱,是典型的温室花朵,但事实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两厢一对比,纪年的成长环境可能还不如他。
这么想着,陆西再看纪年漂亮干净的面庞时,竟生出了类似怜惜的情绪。
……能长大,不容易。
陆西看向前方,下结论,道:“你可能真是捡来的。”
纪年歪着头,将脸枕在雪碧罐上,看着陆西时的神色堪称温柔,淡淡地笑道:“可能,也许,大概是吧。”
这时,陆西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
他见此时两人难得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心,便道:“真要去美国?”
纪年却眯了下眼,轻声反问道:“你刚才到底偷听了多少?”
陆西眼神恹淡地看着纪年,示意他别扯开话题。
纪年的视线在陆西脸上转了一圈,忽的一笑,没心没肺:“到时候你可以找我代购。”
陆西心里就那么空了一拍。
陆西想到,纪年出国读书,也是原小说里既定的结局,他其实连问都没必要问。
纪年把罐装雪碧塞进外套口袋里,似乎是准备离开,偏过脸对陆西道:“同学,帮我看看消肿了吗?”
陆西稍微凑近了细看,又抬手用指尖碰了碰纪年的脸颊,检查一番后,道:“可以了。”
陆西刚要收回手,却被纪年一把握住。
陆西轻蹙眉,刚要寻问,一抬眼,却跟一双灼亮的眼眸对上了。
他不由得心中一颤。
纪年眼中精光闪烁,紧盯着陆西,同时捉着陆西的手,将他的手从脸颊处移到唇上,唇瓣有意无意触着陆西的指尖。
陆西心跳渐渐加速,无意识蜷了蜷手指,只觉得有电流窜过般的酥麻感传递到了心脏。
“干嘛?”陆西不耐烦地看向纪年。
陆西要往回抽手。
纪年却一个翻身,单手撑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将陆西整个人都困在了本就逼仄的角落里,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我忽然想到……”纪年低垂下眼眸看着陆西,笑得有些痞,道,“你知道了我这么多秘密,在走出这里前,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陆西不服气,那些秘密又不是他要听的,都是纪年主动讲的。
“杀人灭口吗?”陆西仰着脸呛声,推了下纪年。
纪年看似瘦削的少年身形却纹丝不动,依旧将陆西罩得密不透风。
“杀人灭口倒不必,大家毕竟同学一场。”纪年声音放轻,道,“不如就让我封一下口。”
陆西:“……什么?”
纪年却没再解释。
就见纪年突然放开陆西的手,顺势挑拨了一下陆西的下巴,让他的脸仰得更高了点,同时自己微微偏过脸地低下头。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让陆西都来不及反应。
眼见着那张漂亮得近乎张扬的脸逐渐压过来,陆西只觉“腾”得一下,血液直冲头顶。
然而就在这时,过道里突然响起尖锐的鞋子摩擦地面声,像是有人在门口来了个急刹车。
下一秒,一人冒冒失失地攀着门框闯进来,气喘吁吁道:“纪年在吗!!!”
纪年和陆西皆是一僵。
半晌,纪年回首看向身后,暗暗磨牙,道:“不在。”
程诀看着角落里的二人,似乎见怪不怪,走进阳台,对纪年道:“你等会儿再搞陆西,出事了!”
陆西:“……”
擦。
搞你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暂且算一更,晚上应该还有。
第60章
“能出什么事?”纪年翻身坐回去,语气不太好。
秋风送爽,月黑风高,刚想耍流氓,就被撞见,程诀来得真是时候。
程诀站在纪年和陆西二人面前,表情十分复杂。
就见他紧张中含着愧疚,愧疚中带着犹豫,犹豫中又掺着懊悔。
“宝贝,我……”程诀吞吞吐吐,目不能直视面前二人。
纪年拍掉手上蹭到的墙灰,淡淡道:“有话直说。”
谁料程诀一下子跪到地上,情真意切:“宝贝,我错了!”
纪年:“……”
陆西:“……”
程诀突然行如此大礼,谁都无福消受。
“你是不是想折我的寿?”纪年嫌丢人,拿脚抵了抵程诀的膝盖,道,“先起来再说话。”
陆西在一旁看看程诀,又看看纪年,那眼神,跟看傻缺一样。
“我对不起你和陆西!”程诀懊恼地抹了把脸,塌下肩,深吐一口气,这才坦白道,“兄弟我意志力不够坚定,看了你们的小视频。”
“什么小视频?”纪年没反应过来,跟陆西对视一眼。
看得出陆西也很茫然。
“就你们刚拍的那个。”程诀补充道,“跟淫l秽l色l情擦了点边的那个。”
“…………”
纪年和陆西神色静默片刻。
神他妈淫l秽l色l情。
纪年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程诀,面不改色道:“你最好一辈子别接吻,让我看见一次举报一次,谁叫你乱搞淫l秽l色l情。”
“次奥……”程诀没忍住挺直腰杆,跟纪年较真,道,“你们舌头都快缠成麻花了,那种吻法还不叫色情?”
陆西听着有点躁,有点臊,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打断程诀,恶声恶气道:“你看那个干吗?”
“都说了意志力不够坚定了。”程诀再次蔫巴,塌下肩背,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手它太贱了……啧,这事我对不起你们。”
“你还知道自己手贱。”纪年微笑。
陆西心想看都看了,再追究也没意义,就是羞耻感快爆了。
纪年单手支颐,瞄了眼陆西,故作云淡风轻,实则是试探道:“看了就看了,也不会少块肉……我是无所谓,但毕竟视频还涉及到其他人……”他轻笑了一下,对程诀道,“要道歉,你跟陆西道歉吧。”
陆西当然不可能“无所谓”,那种视频他都没眼看一遍,更何况是现在被第三个人看到了。
他用双手揉了揉升温的脸颊,看向纪年,一脸的烦闷:“当时就让你删……”想了想,现在怪罪也无济于事,于是晃了晃腿地碰碰纪年,催促道,“快删。”
纪年欣赏着陆西脸上染了薄红的样子,暗暗赞叹好看,比平常那副冷面孔多了点什么。
“手机。”纪年转而看向程诀,懒懒地朝他摊开一只手,索要道。
程诀:“在你爹那里。”
“…………”纪年和陆西同时眯了下眼,异口同声:“你说什么?”
程诀悔恨地捶了下自己的大腿,煞有其事道:“男人膝下有黄金,要不然我能给你们跪下?!”
纪年一手扶额,向后倚回墙上。
就算是他,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些混乱了。
“宝贝,不如听我说。”程诀跪不住,顺势向后坐在脚后跟上,插话道,“我看,也别瞒了,你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家人出柜,以后也不用偷偷摸摸的,我看纪叔叔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是受过西式教育的,思想上更开明才对,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他通情达理?”纪年笑了。
陆西看向程诀,丧厌的表情里带了些不耐:“我跟纪年没什么,也不打算出柜。”
闻言,纪年瞥了眼陆西,眸光冷却了些,若有所思。
“那你们……”程诀迷惘了,迟缓道,“怎么回事?不是一对还亲嘴?逗谁玩呢?难不成……你们是炮友?”
“…………”
***
纪年和陆西互相看了眼,又各自挪开视线。
程诀所说的,也正是他们刻意回避的问题。
纪年和陆西心知肚明,当时不存在谁强迫谁,但就是那么鬼使神差地亲上了,后面的发展也有些失控,两人明知道不对,却没人叫停,反而是都有些沉溺于一种陌生而新奇的体验中。
他们自己都意外,第一次接吻契合度就能那么高。
纪年甚至有些食髓知味,刚才差点想拉着陆西再来一次。
陆西已经表明了立场。
纪年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心思,看向程诀,轻笑道:“当时情况特殊,身不由己。”
“……”程诀是看过视频的人,还真没看出当时两人有身不由己的意思。
但既然纪年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便多问,可在内心里,对这两人的关系隐约还存在怀疑。
“我靠。”程诀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道,“亏我还在为你们担心……那么……”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程诀没耐住好奇,问纪年:“我刚进来时,你是在搞陆西吧?”
陆西“啧”了一声,看向程诀:“谁说他在搞我了?”
“我看到他把你按在墙角搞的。”程诀目露茫然。
陆西一时语塞,脸憋得有点红,过了片刻才生硬道:“搞没搞我自己清楚。”
gu903();纪年轻笑,被勾起了些兴趣,道:“那你觉得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