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周知揉揉眉心,“你们看完了再叫我。”
周知走进晏行房间,关上门。
他坐在晏行书桌前,满脑子都是生不如死的一百种折磨方式。
……
晏行自知活不长,赶在星期天的最后几个小时主动且快速地写完周知的作业双手奉上,然而周知只是一言不发地将作业收下,并没有什么其他举动。
晏行的困惑不解在他要国旗下演讲的星期一就迎来了答案。
上台前,站在晏行旁边的老师问:“紧张吗?”
“不紧张。”
晏行毕竟是从小优秀到大的,这些不过是家常便饭。
演讲没要求脱稿,晏行写完打印出来,扫几眼记个七七八八,就再没放精力在上面。
晏行走上台,习惯性地精准锁定周知的位置。
周知难得地没在演讲期间合眼小憩,掀开眼帘,饶有趣味地看着台上。
从没见周知对他和他的演讲如此感兴趣过。
晏行拿出稿子,大概明白为什么周知看他的眼神那么兴奋了。
嗯,他扫了一眼,满篇颜色。
污秽无比,不堪入目,但周知也没太过分,放的是正常级别,没有特别刺激的。
原来在这等着呢。
“老师同学们早上好……”
幸好晏行有七八分记忆,再自己即兴发挥一些,整个演讲倒也不会出错。
晏行时不时往演讲稿上瞄两眼,冷静无比地看完了整篇颜色作品。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念到最后一句时他恰好也瞥到稿纸上的最后一句:
晏狗,快乐吗:)
就像咬人不疼的猫,张牙舞爪的。
“行哥讲得是真的棒,”徐尚龙一见到晏行就可劲儿夸,还伸手去抢他手中的演讲稿,振臂高呼,“我看这演讲稿应该裱起来做镇班之宝!”
他故意召集一大帮男生过来,一起研读这份演讲稿,大声朗诵:“干妹妹说,天气好热,她受不了了……”
空气突然安静。
“嗯……”
“卧槽……?”
“我在做梦?……”
“……怎么跟刚刚讲的不一样?”
徐尚龙像拿了个烫手山芋似的手忙脚乱地将演讲稿塞回晏行手中,“操,行哥,你太会玩了。”
“打扰了打扰了。”
“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晏行不紧不慢地解释,“况且我对这种也不感兴趣。”
宋鸿宇左右看看,没有女生在旁边,便凑前去问:“啊行哥那你喜欢哪种?”
“反正不是这种。”
“难道你不喜欢女孩子?”
话音刚落,宋鸿宇突然觉得行哥看他的眼神变了。
奇奇怪怪。
“怎么了,”宋鸿宇挠挠头,“难道我又说错话了?”
晏行没回答他,将演讲稿叠好塞进裤兜,“走了。”
“群英荟萃”的消息比较滞后,过了好几天才收到周知月考成绩的消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听说了吗,承砚传说中的知神这次排名猛掉哦,如果真的厉害怎么可能一下子掉到百名开外啊!!!
-所以上一次联考是怎么回事??
-Emmm难道找代考???但是就一个联考有必要吗…?
-讲道理,承砚的百名开外…他这不是掉了一百多,按照市排名来说应该是掉了上千名了吧…
邓旭东埋头愤愤发一句“我知神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苦衷你们懂个屁”,随后对周知展开问题炮轰:
“知神你最近怎么了呢?考试的时候答题卡被水弄湿了吗?不对啊我坐你后面没看到你带水啊?不应该啊?那你是没带铅笔?没带的话怎么不找我借一支呢?”
“你吵得我头疼。”
坟场的故事带来的后遗症很严重,周知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黑眼圈重了不少。
“知神,”马航宇一进教室就跟个大喇叭似的大声喊,“老王叫你去办公室耶。”
“知道了。”
马航宇盯着周知的背影,若有所思:“知神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那必须的呀,”谭泱茹分析得头头是道,“从第一掉到现在这样心情好才奇怪,任谁心情都不好吧……”
张颂文角度清奇:“他会不会是入戏太深?抑郁症什么的……?”
谭泱茹毫不客气地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看看那个视频,看起来像是入戏太深的样子吗!”
邓旭东回想起刚刚知神低垂的头,深重的黑眼圈,还有那疲倦的颓靡气息。
“都他妈别说了,你们没看知神现在很难受吗!”
“我们还是别在他面前提月考这件事……”
六科老师中,每一位都前来兴师问罪过,唯独王忠民没有。
但周知一点也不奇怪,他知道王忠民的脑回路比较奇怪,没来找他纯粹是因为他想出了别的办法。
果不其然,王忠民将他叫到办公室,只字不提月考的事儿,目光慈爱地说:
“周知,最近这个作文比赛我已经帮你报名了,你得好好参加。”
“……我就不去了吧。”
周知,一代文豪,小学时就写过“我的母亲有一双铜铃大眼,鼻孔像山洞,一张血盆大口,美得引人注意……”的惊世名句。
稍大一点的时候周知已经熟练掌握套路,基调温馨就写妈妈冒着大雨背他去医院,基调悲伤就写考试考太差心情低落。
一言以蔽之,周知从没参加过作文比赛,不合适。
王忠民的理念是用爱感化,他苦思冥想一整天,最终认为,应该让周知多参加点比赛,找回优秀的感觉。
他用力一拍周知的肩膀,语句掷地有声:
“老师相信你可以的。”
第15章
由于没背稿子,晏行的国旗下演讲即兴发挥了很多,和拿给老师看的版本不太一样。
事后老师专门找他来问:“怎么跟你拿给我看的不一样?”
“带错稿子了。”
老师的追问还比较好糊弄过去,但0班同学之间流传出的神秘传说就没那么容易了。
“行哥你为什么要拿这个上台?”
“你又是怎么做到看着这个面不改色还演讲完的?”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拿着这个上台并面不改色地看着它完成演讲?”
团团围攻下晏行何止是招架不住,简直就是百口莫辩。
当然,这只是群众们认为的,晏行本人不听不看不回答,也没受到特别大的影响。
周知本人对后面发生的事全然不知,他只知道乖乖学神完美地完成了演讲任务,连愣神一秒都没有,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表现非常没劲。
事后谁也没提过这个事。
尽管周知认为晏行没有立场生气,但还是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们的相处模式和平时也没太大区别,只是周知能明显感觉出晏行的冷淡态度。
说冷淡也不是很贴切,晏行跟平常差不多,但不仔细感受也察觉不出差别,但就是沉默了不少。
对周知,单方面的。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回家路上,周知一脚踢飞路边的石子,粗着嗓子问,“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
晏行一句话把周知堵回去,周知顿时失语,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周知烦躁地迈开步子,将晏行甩在后头,兀自上了楼。
作文比赛定在星期五下午,地点在博文中学,学校专车接送。
王忠民怕周知有压力,原先说“好好参加”也改成了“随便写写就行”。
“其实呢我们也没有说一定要拿个奖回来嘛,重在参与,参与了就可以了。”
周知心说我当然知道,就我这水平难道还能写出什么花来吗。
当然他也不好跟王忠民说得这么直白,便点点头,随后仰头闭目养神。
晏行也参加了这个比赛,他坐到周知旁边。
安静了好一会儿。
周知睁开眼睛,突然问道:
“你不会是在为你演讲那件事生气吧。”
“不敢。”
说的不是“没有”,而是“不敢”,言下之意就是有。
周知恶声恶气地说,“不敢就好,当然不能敢,我都没生气你怎么能生气?”
晏狗一定不知道现在连曾美萍单位的同事都拿他的抑郁症视频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嗯,好,”晏行不置可否地说,“那就保持你的态度。”
“??”周知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刺激到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随后的整场作文比赛周知都在思考晏狗何以如此理直气壮,思考历程从“他生气”到“他敢生气”再到“他居然敢生气”,没想出什么原因,倒是差点把自己气死。
他撕了半块草稿纸,用最暴躁的口吻写上“你生什么气”,趁着老师不注意,迅速抬手一扔,纸团精准地砸到晏行脑袋上。
晏行展开纸团,里面的字丑得别具一格,其主人将一腔怒火泄于笔端,潦草且力道极重的笔触,映在皱巴巴的纸面上。
事实上除了问号和感叹号他根本没看懂周知在写什么。
他皱眉斟酌一番,提笔写个问号,把纸团扔了回去。
-@#¥%&*$?!!!!!!
-?
周知对自己的字有清晰滤镜,甚至以自己一手又快又好还有个性的狂草为荣。
于是他将晏行这个问号理解为晏行在表达自己坚不可摧的强悍意志,以及绝不屈服的坚定态度。
好,真是一把硬骨头!
作文比赛剩下的十五分钟,周知全用来跟晏行扔小纸团了。
周知试图跟他据理力争谁有错在先,谁的遭遇更尴尬,谁的手段更过分,言辞激烈程度从周知下笔之潦草便可窥见一斑。
然而在晏行眼中他只是在写“@#¥%”的各种变体,神仙才能看懂。
最终晏行实话实说:你写的什么我看不懂。
周知看到这行字,稍稍冷静了几秒。
他看自己写的字——横平竖直撇捺还带笔锋,除了潦草其他无懈可击。
晏狗分明还在跟他犟!!!
周知真是想不明白了。更过分的晏行都忍了,就这么点恶作剧反而翻起脸来了?
他回忆起上一世,他往晏行数学书封面贴刺激图片,晏行后来默不作声地就把他手机桌面改成更刺激的图片,让他挨了好一顿骂。
啊。
周知灵光一现。
难道是乖乖学神的附加属性,比如——
纯……纯情男孩晏行?
看不得这种东西所以现在很生气?
晏行等了好一会儿,周知却没动静了。
正当他准备站起来交作文时,又一个纸团砸了过来。
这回的字工整不少,就是力道还是很重,每一笔都仿佛要把纸张划破。
-算我错了行吗?!!!!
周知道歉相当难得,这句“算我错了”更是千年难遇。
晏行把玩着那张皱巴巴的草稿纸,凝视了足足有五分钟,然后才将它小心地叠好塞进口袋里。
“你至于这么生气吗?”出了赛场,周知跟在晏行后头,他戳戳晏行的背,“我都没放更刺激的。”
晏行径直往前走,手在兜里揣着周知那封草稿纸做的“道歉书”,面上不为所动:“你放更刺激的也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周知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尖牙来。他走快两步,抓住晏行后领迫使他停下来,饶有兴趣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没关系吗?”
他又故意追问:“你是见过还是怎么?为什么没关系啊?”
晏行紧抿着唇,不说话了。
“看,”周知以为他害羞,笑得愈发开心,“还是有关系的。”
周知不怀好意地用肩膀撞了撞他,“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呢?”
中间省略俩字,算是周知给他留的脸面。
“是,”良久,晏行才回复他,“见过。不止我,阿姨也见过,你书包里的小泽玛利亚比这个刺激。”
……晏狗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净挑他不喜欢的说。
“你不用道歉的,”晏行看周知哑口无言的样子有点想笑,他别开视线,“我没生气。”
周知翻翻白眼,信你才有鬼。
你自己看看你这像没生气的样子吗?!
晏行看了眼时间,“今天我有点事,先走了。”
正所谓冤家路窄,奈何周知冤家太多,往哪儿走都窄。刚送走晏行一个,转头又碰上周瑞成。
不过这也不奇怪,周瑞成是博文中学的。
周知跟周瑞成见面不多,每回见面,画面都不是很美丽。
此时他已经快走到校门口附近,不想横生枝节,便没理会。
然而周瑞成就是喜欢没事找事,堵在周知面前不走。
“你有事吗,”周知看到这人就烦,语气不善地道,“没事就让让。”
“周知,我看到你就恶心,”周瑞成说话十分恶毒,“你跟你妈怎么还不去死?”
“我让你看了?!眼睛不需要就让给有需要的人,别整天瞪着个眼好像谁都欠你似的——”
周瑞成的脸阴鸷得吓人,“你们都欠我的!”
他越说越难听,连“你妈就是个鸡”都说出来了。
周知忍不下去了,二话不说拽住周瑞成的领子,将他拎起来!
忽而听到门口一阵骚动。
“来来来大家跟我念啊,知神牛逼!”
gu903();“知神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