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炳真不是东西——卧槽?!”
黄智丰指指黄思嘉身后,食指都在抖。
“他们是不是那两位大哥啊?”
尽头拐出两个人来,两个人中间隔着一米的距离。其中一位走路相当嚣张,脸色跟他的脾气一样臭,另一位脸上没什么表情,浑身上下都透着难以捉摸的气息。
“好像……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黄智丰想象力十分丰富:“不会是来事后寻仇的吧?!毕竟今天咱那么陷害他们……”
黄思嘉显然也很慌,“你告诉他们我们在哪了?”
“没有啊!”
周知跟晏行心平气和地走在街上,已经有五分钟了。
也沉默了差不多五分钟。
晏行第一次单独跟周知一起吃饭,感觉很新奇,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说点什么。
周知深吸一口气。
还人情不是这么个还法,太生硬。
于是周知强行找话题,从万千尬聊句中挑出一句最尴尬的:
“你妈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
继续沉默。
周知心想晏行平时尖牙利嘴的今天怎么这么安静,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晏行继续话题,只好自己继续开疆辟土:
“你妈——”
“抓小偷!”
大妈一句尖利的呐喊硬生生将周知那句话截成两半,留下半截看上去像骂人的话。
紧接着就有一个人狠狠地撞了周知一下,猝不及防的这么一下,周知差点没站稳。
晏行扶了他一把,沉声问:“你没事吧?”
周知说了句“没事”,就跟着追上去。
晏行赶紧也跟上去。
“卧槽,嘉姐,他们是不是往我们这来了?”
“好像真他妈的是啊!”
黄智丰当机立断,抽出一张纸巾往嘴上一擦,扯着黄思嘉的袖子,拔腿就跑!
面馆老板娘还在厨房切菜,掀开帘子看有人吃霸王餐,也不顾手上还拿着菜刀,叮嘱店员一句就急急忙忙地冲上去。
“给钱啊!”
小偷是个凄惨的小偷。
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难得出山一次,结果后面跟了一帮人在追。
气喘吁吁的大妈,拿菜刀的大婶,两个黄色杀马特,还有一对黑白无常。
气势汹汹,相当吓人。
“……”
小偷心说我招谁惹谁了呢?
然后黄智丰眼睁睁地看着来追他们的两位哥,仿佛没看见他们一样越过他们,直追最前面那位。
“诶?”
两个黄色杀马特面面相觑。
小偷心理素质不太行,头一回被这么多人追,跑了几十米就转头哐当跪下。
“几位哥,几位姐,我错了,你们别追了……”
第9章
“你有没有脑子?”
面馆里,黄思嘉第三次揪着黄智丰耳朵这样吼道。
“这能怪我吗!”黄智丰“嘶”地倒吸一口凉气,轻拍黄思嘉的手让她放手,“痛痛痛!”
没有人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重新在面馆坐下,还多了两位。
本来好好的两个人变成四个人。
晏行的新奇劲还没过,转眼就不新奇了。
他沉默着凝视黄思嘉揪着黄智丰耳朵的手,心想,用力点。
周知把菜单递给晏行,“自己点。”
“哥你是真的强,”黄智丰捂着脑袋躲闪黄思嘉的手,凑到晏行这边来,“上次揍蛇皮哥是什么感觉?我看他不爽很久了,天天拿鼻孔看人,我早就想打他了但很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黄思嘉听了在一旁翻白眼:“会说不会做,你就天天马后炮吧你。”
“不是我揍的,”晏行将菜单翻过一页,“你问他。”
黄智丰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周知。
“谁记这个啊。”
周知其实到现在还没记住蛇皮哥长什么样,只依稀记得他瘦得揍起来很硌手。
“你说你和口罩哥谁厉害?虽然我也没见过本尊,但我听说口罩哥打人比蛇皮哥狠多啦,”黄智丰活像个说相声的,表情动作相当浮夸,“就这么一下!唰——人就倒了!”
“没见过。”周知将点好的单递给服务员,“我怎么知道谁厉害。”
晏行骨节分明的手虚握着茶杯,劣质杯子在他手中被衬托得像汉白玉杯。
他淡淡地开口:“当然是我们知神厉害。”
他说这话时周知正在喝水,猝不及防地听了这么一句,半口水呛在嗓子里,猛咳几声。
“你他妈的……”周知咳得脸有些红,“你他妈的别乱说。别乱喊!”
像邓旭东他们喊“知神”,虽然听起来中二了点,但没那么难接受,周知也懒得去纠正。但这两个字在晏行的唇齿间浸润过念出来,听起来总带着悠长的韵味,仿佛他念的不是“知神”,而是其他什么亲密的称呼。
更何况他说的是“我们知神”!
晏行假装没看懂他此举为何,略为困惑地问:“夸你也不行吗?”
周知被呛到还没缓过来,刚绷出一张恶人脸又给咳崩盘了,“不行!”
原本是来还人情的。
不知道为什么到后面主角变成了黄智丰拜把子现场。
黄智丰脑子不太清醒,聊到后面对周知的称呼都改了:“知神,今日一聚我们就是兄弟——啊对,说到兄弟,你知道我那些兄弟多想认识你吗!”
周知:……不知道,不想知道。
“还有行哥!”黄智丰头一扭,对着晏行,以茶代酒猛灌一杯,“我,要认你们做大哥!”
晏行:你看有人想理你吗?
黄智丰是个不需要配角的演员,他自己可以嗨完全场:“下次,下次一定带他们来见见您二位!来来来我们加个微信以后常联系……”
热情似火的黄智丰同志滔滔不绝地讲了二十分钟,总算到了惊心动魄的结账环节。
“使不得使不得,我来付,”黄智丰阻挡周知付钱的动作,拍拍胸口,从松松垮垮的裤子里掏出一个鼓鼓的钱夹,“兄弟我来付。”
钱夹是皮质的,通体黑色还带透亮光泽,最下面有一个繁复精致的银色logo,再加上鼓得快要不能折起来的厚度,看上去就高端,且富贵。
一拿出来,全场都对他肃然起敬。
黄智丰伸出两指,轻轻挑开钱夹的缝隙,在众人敬佩的眼神中,郑重其事地拿出了一叠厚厚的……纸巾。
黄思嘉那敬佩的眼神一秒消散,“日,浪费老娘表情。”
“等等啊,”黄智丰一边掏纸一边说,“放纸巾其实是成功男士的装逼技巧,你不懂不要说。”
装逼的成功男士将纸巾全部掏出来之后,总算是翻出了一张在空气中颤颤巍巍的十块钱。
“嗯……”
黄智丰有点尴尬。
周知嗤笑:“你搞笑呢成功人士?”
黄思嘉“呸”了一声:“这其实是个长得像钱包的纸筒对吗?”
晏行点头附和:“有鼻炎建议趁早治疗。”
最后还是周知给的钱,毕竟也是他先说要请人吃饭的,请一个和请三个也没区别。
他们踱步回到学校,周知照例送晏行回家。
路上周知很突兀地开口:“你今天为什么帮我?”
问的是黄思嘉那件事。
凉风吹拂在脸上,晏行有点困,没太听清他说什么,含糊应一声:“嗯?”
“我说,”周知又重复了一遍,“你今天为什么帮我。”
途经一道减速带,晏行被短促的颠簸震清醒了不少。
“哦,那个啊。顺手。”
长久以来的针锋相对让周知养成了一种晏行说什么他都想反驳的习惯,这一次也不例外。
“顺手?”周知冷哼一声,“我妈当着你面把我小泽玛利亚扔了的时候你怎么不顺手?”
小泽玛利亚这事说起来很尴尬,周知没那等爱好,纯粹是被人整了,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时候曾美萍脸色精彩纷呈,那天恰好晏行也在,就免费近距离欣赏了一场精妙绝伦的女子单打。
等半天没等到回答,倒是听见晏行在后头笑。
晏行的笑低低沉沉,掺在晚风中,如同一段温柔的旋律。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晏行离周知很近,只差一点距离下巴就能碰到周知的颈窝,他语调含笑,尾音略微拖长,“知神?”
周知手下倏地一抖,方向微微一变,幸好很快又稳住了。
“你离我远点!”声音有些狼狈。
“还有,”周知咬牙说道,“我叫你别乱喊!”
晏行乖乖点头:“嗯,好。”
答应得这么快,一看就是在敷衍。周知深知此人德性,多半还是没听进去,下回还得犯。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晏行这个屡教不改的毛病又犯了。
已经到了地方,周知将车放在老地方,弯下腰来上锁。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昏黄朦胧的街灯打在周知的脊背上,校服随着他的动作上掀少许,露出一小片精瘦的背部和线条完美的脊骨。
晏行盯着那一片出神。
周知弄完站起来,发现晏行还站在那里。
“还不滚?还想跟我进去喝茶?”
晏行没回他,转而喊道:“知神。”
“你不是问我吗,”晏行深深地看向他的眼睛,“为什么要帮你。”
“嗯哼,”周知发出一声鼻音表示自己在听,“你说。”
晏行漆黑的瞳孔如同这夜色,没有人能从那深邃的黑暗中挖掘出其中隐含的东西。
“我得罪了孙志河。”晏行垂下眼帘,“听说他打人很疼。”
孙志河与在和平街晃荡的其他差生不太一样,他是个正儿八经的社会人,一个浑身是膘的无业游民,不见得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他时常红着眼睛守在街头,造型很吓人,和平街大多数人也不怎么敢惹他。
所以好学生这是在寻求帮助?
“这样啊。”周知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周知忽然为自己称霸承砚的战斗力感到一丝骄傲。
能文不能武是要吃大亏的,看看这位就知道了。
“嘿,早说啊。”
周知舔舔牙尖,熟悉的恶霸笑容浮现在脸上。
“那你得表示表示吧?”
小蛋糕只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现在的晏行和上一世真是判若两人。
但就目前来说,周知更喜欢现在这个。
“怎样?”
周知想了想,提起自己的书包,翻出两本数学作业,丢给他。
“帮我写作业。”
“好。”
周知拿出钥匙开门,发现家里没开灯。
偌大的房子,没开灯的时候也映不出多少光亮。
他“啪”地一下打开灯,这才看见客厅沙发上窝着个人。
“你回来啦。”
曾美萍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点开消灭星星,刻意营造自己在玩手机的假象。
周知皱了皱眉:“你在哭啊?”
“没有啊,你妈我是成年人,”曾美萍没好气地说,“你见过成年人哭吗?”
周知拆穿她:“你现在就在哭啊。”
曾美萍抽纸巾猛地擤一下鼻涕,“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眼力见的臭小子……”
纸巾盒里的纸巾用完了,周知去拿了一盒新的递给她。
周知见不得女人哭,有点烦躁:“你哭什么啊。”
他想到些什么:“是那个姓周的来找你了?”
“什么姓周的,那是你爸。”曾美萍伸手敲他,“少没大没小。”
曾美萍手劲挺大,这一下敲下来声响不小。
但周知没顾上疼,就问:“是不是。”
“是——哎也不是,算了你别管这么多,回房间学习吧。”
周知心烦意乱地回到房间,坐在桌前发呆。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地一亮,一条新短信出现了。
不是什么澳门赌-场,也不是什么性-感妹妹。
又是那个满屏脏字的未知号码。这回又有脏话新花样。
周知的怒火“噌”地一下到达顶峰,二话不说拨打过去。
“周瑞成是吗,小学没毕业还是你爸没教你?你他妈是个椰子吗,脑子里水还挺多啊?整天发这些烦不烦,以为谁都惦记着你家那点破钱了是吗?”
周知开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完全不给对面说话的机会,话倒是没那些短信那么脏,但句句翻着花样骂人,一连说了五分钟,堪比即兴演讲,直把对面砸懵。
而且压根没给人反驳的机会,说完马上挂,绝不多听一句废话。
挂断后,周知抹了把脸,低骂一声。
他突然觉得有点累。
第10章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有时反过来也能成立。
周瑞成是周知同父异母的哥哥,在他眼里,曾美萍是可恶的插足者,而周知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曾美萍年轻时心思单纯,被周绪平的糖衣炮弹迷了心智,一脚踏入了甜蜜的爱情陷阱中,全然不顾周绪平偏大的年纪,也未曾深入了解过这个男人的身家背景。
直到她开始尝试着谈未来,怀上爱情的结晶,以为下一步会是一场浪漫且温馨的婚礼时,周绪平的已婚证明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周瑞成这个态度情有可原。
曾美萍没什么亲戚,周知无从得知那一段时间曾美萍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妈妈永远把自己藏在“成年人”的躯壳之下,一藏就藏了十几年,她的灵魂嵌在躯壳里,每一个尖角都磨成了圆润的模样。
周知想起光荣榜上的照片。
那张照片上的笑靥,依稀可以辨出几分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姑娘的模样。
看上去就像自己的小熊获得了“全球泰迪熊选美大赛冠军”。
那种单纯的炫耀与骄傲。
曾美萍是个感性动物,可是周知也没见过几次她掉眼泪。
gu903();周知洗完澡出来心情依然不是太好,围着浴巾挑开窗帘看了对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