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您丈夫有和谁发出冲突吗?”
她回忆一会,摇了摇头,“他性格很好,与人为善,不会闹太厉害的矛盾,虽然年轻时有些冲动,但自从有了孩子之后,他心静了很多,成熟了很多,一心想着家庭孩子。你大概也知道,我们是老来得女,所以很宠孩子,他比我还要夸张。所以他没去接女儿,又不打电话给我,我才觉得他出什么事了。”
沈文钦思索,忽的问:“您丈夫一般接孩子都走江边那条路吗?按照路线来说,应该环城路更快吧?”
女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警察会问这个,犹豫答:“平时他不走江边的,因为原本走的路在修,他才绕道,就这两天的事。警官先生……是因为我老公走江边,才遇到这样的事情吗?”
应深看着她濒临崩溃,颤抖的手指,平静地摇头,“事情还未确认,我们要考虑到各种可能。”
他们又安抚了家属好一会,才劝着她回家休息,“您担心丈夫安危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您女儿也非常需要您的陪伴。”
家属犹豫了半晌,才决定回去,临走前还一再嘱咐他们,有什么消息一定要通知她。应深沈文钦无比认真地点头了,她才稍稍放心离开。
另一边,是正在接受审讯的小偷。他毕竟是没少在这圈里摸爬滚打,最重的就是自保之术,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从这糟糕的事情中摘出去,当然表面配合,实际滑不溜秋的,就是不吐一个警方想要听的字。
被问得急了,他就装模作样地来一句,“我有申请律师的权利吧,你们给我派一个过来,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太惨了。”
最后,还是警方调取了江边道路的监控录像,截取了被害者被绑架时段的视频,虽说在嫌疑人一直背对着摄像头,拍不到样貌,但在另外一个摄像头,意外发现了躺在路边斜坡草坪上抽烟的偷车贼本人,爬起来偷看到了这一幕。这很清楚证明了他绝对看到某些对破案很有帮助的画面。
“你趴在这里看,视野很好吧,就在他们正对面,我相信以你2.0的绝佳视力肯定不会错过任何细节。”警察站着,双手按在桌面上,倾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眼神极具压迫气势。
“你想自保我们理解,也不犯法,但不配合警察办案隐瞒重要的破案线索,我们就很有必要怀疑一下你的动机了,是不是帮凶,在包庇杀人犯呢?”
一个个字慢慢说出来,音量不大,甚至带着一丝微笑,却比任何怒吼都来得有效,听得对面的人一个激灵,眼神闪烁两下之后,还是迫不得已地说了出来。
得到了嫌犯的车型特征,立刻发布下去,让全市的巡警注意这类车辆,如有见到,必须拦下来检查。
而另外,那个脚印的线索,确实了是43码,泥土也被拿去化验,证实了和当初发现尸体的花丛里的泥土成分高度吻合。所以,恐怕犯人一直不曾离开那块区域作案。原本的地方被警察占据了,加强巡逻,但他依旧不愿转移,大胆地继续作案。或许这个地方对他有很重大的意义。
应深他们也给出了侧写分析。
“嫌犯是男性,30-35岁,身高185-190cm,无稳定工作,身体健壮,性格躁郁,有一辆低调的面包车,借惩罚被害者发泄心中的愤怒情绪,即使冒很大的风险,也要达到最终目的。嫌犯折磨被害者,对他们有强烈的怨恨情绪,但经过详细调查都未发现被害者之间的联系,我们推测,有可能被害者只是某个人的替代品。嫌犯一年前曾被与被害者相似的人严重伤害,一周前又遭受刺激,让他心底的愤怒恨意彻底爆发,而且犯人关押折磨被害者后,不顾警方加派人手巡逻,风险大,也要把被害者带来南江边特定区域淹死,说明这片水域对他很重要,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被害者,也就是他们所替代的那个人在那里给他留下了痛苦的回忆。”
王
第56章南江
路边,停靠着巡逻警车,不时拦下几辆车查看。人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以为只不过是抽检。
但实际上,巡警的检查是很有目的的,符合嫌疑人车辆特征的,必须拦下检查,同时也会拦下几辆不同的车型混淆视听,以免引起犯人的警惕,打草惊蛇。
站在路边的巡警已经工作了许久,额头冒了许多汗,脚也麻了,终于忍不住和另一名同僚换班,想着再检查一辆。
恰好,一辆符合嫌疑车辆特征的车开了过来,巡警扬手让他停下。驾驶座上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
浓眉大眼,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露出结实的胳膊,搭在方向盘上。
“怎么了?”男人低声问,声音有些沙哑。
“例行检查。”巡警平淡答着,多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眼球里有着明显的红血丝,一看就是没休息好,“不能疲劳驾驶,不知道吗?准备去哪?”
男人垂眉,“刚送完批货,现在就回去休息了,就在附近。”
他报了一个工厂的名字。
“是吗?”巡警眯眼,低头看了看面包车的后座,确实是空荡荡的。
半晌,巡警才挥挥手,“走吧,赶紧回去休息。”
“好的。”男人点头,然后就开着面包车,过了红绿灯,越走越远。
没有人知道,最终这辆车开到了荒凉的郊外,一个废弃仓库。
男人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道具。
他推开生锈的门,走了进去。透过门缝,里面是一个抬头惊恐望着他的中年男人,被绑住手脚,束缚固定在铁柱上,身上多处伤口,流着血。
正是警方在找的失踪者叶国海。
……
“南江,是澜江水系干流之一,连通五座城市,全长512公里,平均年径流量226亿立方米,几乎是自杀圣地,记录在案的今年之内就有357人溺毙,本市区域44人。”
当应深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一段话时,旁边好几个同僚都诧异地看向他,好像在看一个机器人,或者说是一本百科全书。
他身旁的沈文钦挑了挑眉,见得多这样的情况,拍拍他的肩,笑了笑。
有人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百度了。”
“……”
冷场得不行的警局,迷之安静,好一会才有人打破僵局说:“这数字很不吉利啊。”
是啊,是啊。
大家干笑两声,又继续开始工作。从那44个溺毙的人里,找出可能与本次案件相关的那起,再进行进一步的联系。
就在他们做这些繁杂的排除性工作时,来了消息,说叶国海逃了出来,现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警方立刻派人前往。
医院走廊,沈文钦和应深询问主治医生关于被害者的情况。
“他经历了残忍的折磨,身上多处挫伤,骨折,精神受到冲击,我们给他注射了镇静剂,现在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了。”
“可以进行谈话吗?”
医生点头。
他们敲了敲门,和病房内的叶太太对视上,她立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还认得他们,大概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站起身来,走过去轻声说:“他需要休息,请不要问他太多。”
应深和沈文钦同时点了点头。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脸色很不好,苍白缺乏血色,头上裹着绷带,垂在两边的手被用木板固定住,躺在床上,面无表情。
在询问之下,慢慢得知了被害者所经历的回忆。
去接女儿放学的路上,他因为道路修建,绕了另一条路,经过江边,看见一个男人在路边慌张地招手,似遇到了什么事。
叶国海犹豫一会,还是慢慢踩刹车,减速停下来,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说:“我车子出问题了,可我急着去接女儿放学,一直拦车都没人愿意帮忙,我快急疯了。”
叶国海想到自己女儿,面对眼前这位父亲也不自觉放松警惕,笑着说:“我也刚好去接女儿,时间快到了,你孩子学校在哪?不打电话让你老婆过去?”
男人神情顿时灰暗下来,“我老婆,她一年前就……”
叶国海没想到自己不小心揭了人伤疤,不禁道歉,“对不起……要是离得近的话,我顺道送你过去吧。”
“谢谢。”男人目露感激,朝他点头,“她在实验小学读书,很聪明。”
叶国海便开了车门,让他上车。
但没想到,对方一进来,就拿刀对着他,目光凶狠,完全变了个人的样子,冷声命令:“下车。”
叶国海脑子一炸,整片的空白。他感觉到刀尖刺在腰腹上,是很真实的痛感,他被迫回神,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后背直冒冷汗,恐惧地求饶:“你你、你要什么?要钱吗?我钱包里的都给你,千万别伤害我……”
但怎么说都没用,对方很冷漠,粗鲁地拖着他到了一辆面包车前,逼着他上车。他负隅抵抗,最后被电晕了。
接下来的时间,宛如身在地狱,每时每刻都是煎熬折磨。他不知道时间的流逝,被绑在荒无人烟的仓库里,呼救到声音沙哑都没用。他喝的是浑浊的污水,呛得口鼻都很难受,但不喝会渴死,被拳打脚踢,眼睁睁看着手指一根根被掰断,恨不得自己可以痛晕过去,但对方不知给他注射了什么,他一直都很清醒,全程感知所有的痛苦。
除此之外,那个不知名的恶魔还会面无表情地质问他,痛苦地吼着:“你有没有良心!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你害死了她,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叶国海很确定,眼前的人已经疯了。他不断解释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自己不认识他,让他放了自己,但男人都仿若未闻,一直重复着要他说对不起,要他对着天磕头。
王
“你一次次把她从我身边夺走,这是你罪有应得,你害死了她。”
叶国海在无数次解释都无效之后,他只能沙哑着声音断断续续,不停重复道歉,说着对方想听的话,“我不该这么做,我错了,求你原谅我……”
等终于某次男人又回到仓库,再次折磨叶国海后,把他拖上了车。叶国海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他当然不会天真到认为男人把他推上车是为了放他走,有更恐怖的事情在后面等着他。
王
他躺在面包车后面,手脚被绑住,嘴巴上贴了胶布,呜呜地挣扎着,眼里满是恐惧和绝望,他甚至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快,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车子猛地停下,叶国海身体前倾,感觉到车门被打开,他艰难地抬头看去。男人背光站着,脸上都是黑色的阴影,仅有的昏黄路灯些许光明都被他宽阔的肩膀遮挡住,只剩下黑暗。
叶国海被拖出来,四处张望,想要求救,但发不出声音。整个世界很安静,好像没有了别的人。
他被拖到江边一处偏僻地,被迫双膝跪地,手背在后面,眼睁睁看着男人拿石头要往自己身上绑。
对方想把他淹死!
叶国海瞪大了眼,目眦欲裂,眼眶通红,奋力挣扎着,也不管增加多少伤口,只知道自己再不做些什么,下一秒就要死了!
或许是老天爷帮他,他嘴上的胶布松开了些许,不顾一切地大声呼救。
他以为自己喊得有多大声,震遍了整片区域,实际上他的声音粗哑近失声,像被腐蚀过一般,只有自己和眼前的男人听得见。
他睁大了眼,泪水控制不住地滚落,跪着求饶:“求求你,我不能死,我孩子还小,她才十岁,需要我照顾,我不能离开她……”
男人看着他,有一瞬间的出神,低声幽幽道:“……我也有家庭,有妻子有女儿,但都被你毁了,你知道吗……”
正是这一刹那,叶国海像突然爆发了一股力量,猛地站起用藏起来的玻璃碎片攻击眼前的恶魔,狠狠地刺过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刺到了哪里,转头就拼命地奔跑,想着只要跑到马路上,总会有人能救他。
脑袋是空白的,胸腔火辣辣地痛着,大口喘气,不顾一切地往前奔,把最后一丝力气都用上。风如凄厉的鬼嚎,呼呼从耳边飘过。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浑身力气耗尽晕倒在路上。
感觉到有人扶他起来时,他心里闪过绝望,以为自己又被抓回去了,但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反抗……
没想到,再次醒来,他是在医院,心心念念的妻子就在自己床边。
他第一句话就是:“我在做梦吗?”
王
多么希望那段经历只是一场噩梦,醒了就没事了。
但浑身不可忽视的痛,刺激着他的神经,甚至让他怀疑自己是否活着,还是仍旧被关在旧仓库,这一切只是他的幻觉。他已经无数次看见自己杀死恶魔,回家和妻子女儿团聚的美好幻觉。
面对着到来的警察,他颠三倒四地说着自己的痛苦经历。
应深和沈文钦慢慢拼凑出较为完整的过程,皱眉沉思。
叶国海紧咬牙关,眼里满是恨意和恐惧,颤抖着:“他就是个魔鬼!说什么是父亲,他女儿有这样一个爸才是真的可怜……”
过度激动的情绪,病床边的仪器嘀嘀作响,发出警报。
应深和沈文钦立刻按铃呼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