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个人在议论这件事。
尤其是在谭谧真的来了以后,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脖颈处的创可贴。
“都过去这么久了,伤还没好?”
“你没看过他发的那张照片?当时还带着妆,估计抹了好几层,结果还能显出底下的伤,都带血了。万一养伤不当,以后可能都会留疤。”
“苏家那位也太狠了吧!”
“而且人家还是去道歉的,你说,正常人不接受道歉,顶多把人赶回去。苏清还动手伤人,那得是有多大的怨气?”
这么大怨气,因为什么?
只是因为谭谧曾经试着污蔑他?但最后不也没成功?而且苏清后来也没表现的有多么计较这件事,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动手伤人?
这件事肯定有隐情。
苏清别好话麦后,按照流程在台上对产品进行了介绍。发布会进展的很顺利,他下台时还收到了小朋友的消息,说已经到了现场。
小朋友还说要帮他出气。
苏清收起手机,不自觉低声发笑。
工作人员正要帮他把话麦关上。
“先不关,”苏清把话麦藏好,故作神秘笑了笑,“一会儿还要用到。”
工作人员以为他是指稍后还要上台,也没在意。
苏清离开后台,从走道往前厅方向走时,好巧不巧遇到了一个人。
钟虚仁像是在找什么人,看到他后立即停住脚步,堵在他面前。
“钟先生,”他问:“有什么事吗?”
钟虚仁问:你伤了谭谧?”
“是啊,”苏清承认,“我是动了手。”
“小清,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我承认我以前是糟蹋了你对我的感情,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跟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好。”钟虚仁情真意切,似乎真的反思到了自己的错误,“但是你别把对我的怨气牵扯到别人身上,这样不对。”
苏清倒是没想到他会想这么多,有些惊讶的睁大眼,“您说什么?”
“谭谧跟我说了,他找你是想让你不要再跟我过不去,他也是真心想让我们三个放下以前的事,重新开始。”钟虚仁望着他,“小清,你应该知道小烈的事,李青漫一时不知道,但她迟早要知道,小烈他迟早,”
“钟先生。”苏清打断了他的话。
钟虚仁抬起头,在面前人的嘴角看到一抹冷笑。
“已经属于我的东西,别人抢不走,他自己也跑不掉。这件事也不劳您费心。”苏清垂下眼,“至于谭先生,”
钟虚仁说:“你伤了他,他也没怨言,小清,可以冰释前嫌了吧?”
苏清目光怜悯,“您怎么总是被骗?我是伤了他,但他凭什么要有怨言?”
钟虚仁愣了一愣。
“当时谭先生的原话是:希望我能原谅他,而不是您,他并没有提到有关您的半个字。至于我动手,也是他求我动的手。”苏清放慢语速,重复加重了这句话里的几个字,“是他求我。”
“他说,我只能在原谅他和伤他之间选一个,我不想原谅他,就只好按照他说的那样动手。”苏清不甚在意,“我记得我下手并不重。钟先生,我没有戴戒指的习惯,那么谭先生脖子上的血痕是如何造成的,您没有想过吗?”
与此同时,
前厅的灯光倏忽间熄灭。
产品发布会结束,众人纷纷准备离场时,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注意。钟烈隐在黑暗,将音量调到最大,同时还十分应景的放出了一张图。
谭谧望着屏幕上自己和钟虚仁亲昵接吻的图片,浑身僵滞。
他还听到从音响里传出了男人的声音,温柔低沉:
“不是我相信他。我和谭谧已经断干净了,现在是他单方面追求我。我也是因为他喜欢我,所以才会相信他的话,我没想到他会骗我。”
第49章底线
无数人的视线集中在那张照片上。
起初没人敢说话,后来有人憋不住了,小声轻咳。细微声响在瞬间搅乱了死水一般的平静,开始有人将视线投向照片中的一位主角。
谭谧手心出汗,近乎慌乱的寻找着操控屏幕的位置。
可还没等他找到,屏幕上的照片又换了一张——始作俑者为了保护大家的眼睛,贴心的为照片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但谭谧还是能认出床上的两个人。
是他和钟虚仁。
窸窸窣窣的声响压不住了,犹如沸腾的水般,将气氛推向**。
“我说苏清为什么会动手,换我我也动手,自己追求已久的男人上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朋友还瞒着他,啧。”
“还真没想到,谭谧居然和钟虚仁有一腿。”
“谭谧被多少人睡过了?我怎么记得他被很多人睡过?苏家那个大少爷是不是也睡过他?卧槽,好恶心啊。”
或大或小的议论声针扎一般刺向他的耳膜,谭谧头脑骤然空白,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只是一转眼的功夫,
只是一转眼,怎么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从音响里传出的男人嗓音无比真切,就是钟虚仁的声音。
他怎么也不会忘记钟虚仁的声音,他为钟虚仁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沦为了对方眼里的败类!沦为了他讨好别人的谈资!
被讨好的那个人声音干净清亮,带着几分无奈的笑:
“钟先生,您是被骗了还是怎么样,我都不关心,我已经重复了很多次,我不会原谅谭先生,也不会原谅您。”
苏清轻叹道:“没有什么重归于好,因为一开始我就没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包括谭先生,包括您。您明白吗?”
啧,舔狗舔上了硬板。
没把人舔舒服,还差点把自己舌头割掉了。
场内隐约传出一片哄笑。
谭谧在这片哄笑声中猛地回神,他抓着手机打开手电筒,发了疯似的四处乱撞。他得让这一切停下,无论如何也得停下!
钟烈坐在操控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人群。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看见谭谧的举动,像是只无头苍蝇似的。
钟烈用手拍了下桌子,又在众人投来视线的时候打了个响指,“谭谧。”
谭谧听见这称呼,身体一僵,循着声音望过去。
他看见一个少年懒散坐在高处,手里转着一串钥匙,
少年半笑不笑的问他:“您在找谁?”
谭谧立即转身,一头扎进人群里,拼了命的往他的方向去。他脑筋转得飞快,走到近处后立即为自己辩解,“发布会现场为什么会有这种小孩?这种小孩除了恶作剧还会什么?!”
“你不认识我?”少年低下头看他,“我叫钟烈,和你的钟先生一个姓。”钟烈弯起唇角,不带感情的笑了笑,“你说巧不巧?”
谭谧噎了一噎。
“既然你要找人,可能是想要个解释?”钟烈从高处轻巧跃下,走到他面前,用不算低的声音询问他:“当小三爽吗?”
某个词眼挑破了他最后的尊严,将他所有的丑陋都曝于人前。
谭谧被人骂了那么多肮脏话,却从没觉得何时像现在这样令他绝望。这个词眼像是打开了众人的新世界,从钟烈的口中被提及,又被越来越多的人利用。
那些人嘲笑他:“可不就是小三?”
谭谧突然觉得喘不上气,眼前骤然昏暗,天翻地覆。
苏清也是后来才知道前厅发生的事。他只猜到小朋友会在前厅闹出点动静,所以配合他,从钟虚仁嘴里套出了一些话。
但他没想到,小朋友居然有把谭谧气昏过去的本事。
苏清好奇问他:“小朋友,你做了什么?”
“想知道?”钟烈摆弄着手机,头也不回的问他:“那你也跟我说说,钟虚仁后来又跟你说了什么?”
苏清说:“从第一句话,到最后一句,全部都被话麦传得清清楚楚。”他无奈道:“你以为我和钟先生之间有什么?”
钟烈闷声回:“没有。”
他其实就是想跟苏清多搭话。
产品发布会结束后,苏清倒是又来找他,也跟往常一样要送他回去。该做的事一样不少,就是不怎么和他说话。
钟烈正想着,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是他和尹疯几个人的小群炸了锅。
尹疯的父亲在教育局工作,最近时常关注着各个高校的招生计划。群里其他几个人也都是经常一起玩的朋友,也有和各个高校沾点边的。
他们时常在一起玩,尹疯索性就拉了个小群。
钟烈一点开群,直接被顶上了99+。
[疯子:那件事你们听说了没??]
[疯子:真的假的?]
[FAll:对个暗号?]
[疯子:A大。]
[FAll:……听说了。]
[FAll:应该是真的,我小舅在A大教务处工作,说这件事八成是定了。]
钟烈只看了两条,没什么耐心翻下去,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又被尹疯小窗敲了好几次,几条消息劈头盖脸扔过来。
他一向是这副咋咋呼呼的模样,钟烈也没在意,随手点开对话框,目光飞快掠过消息框的第一行字,却在瞬间凝滞。
[疯子:烈哥,你知道A大管理系今年不对咱们省招生的事吗?]
[疯子:不是考多少分的问题,就是不招了,托关系也进不去,我都帮你问过了。]
[疯子:另外,还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疯子:你别着急。]
这条消息过后,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便开始翻来覆去的跳动。
钟烈难忍暴躁,他本来的计划万无一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A大管理系往年都没有这样的先例,为什么今年偏偏如此!
[钟烈:李青漫?]
[疯子:不,这事跟伯母没关系。A大招生不是伯母能影响的。我要跟你说的也不是这个,是有关苏叔。]
苏清?
钟烈皱着眉,这事跟苏清有什么关系?
[疯子:苏叔应该早就知道这事了。]
[疯子:A大一个人告诉我的,说他早把文件发给苏叔看过。苏叔还让他帮着查国外大学的信息,而且还,]
[疯子:把你的成绩和详细信息也给了他。]
[疯子:他应该是想把你送到国外。]
手机屏幕亮度未变,但上面的字却莫名变得扎眼许多。
前面的十字路口突发意外,整整一条街都堵满了车,车主们不厌其烦的按着鸣笛,声音尖锐刺耳,划破了原本和谐的气氛。
寒冷气流从车窗缝隙里窜进来,溜进了他衣领,冻得他头脑一片清醒。
“他应该是想把你送到国外。”
钟烈盯着这条消息,半晌没动作。
苏清最后不得不选择绕了条远路,从二中门口路过。
除了高三部分班级今天下午休息,还有的学生头悬梁锥刺股的在班里补课。都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教学楼还亮着一片灯光。
苏清偏头看了眼窗外,“小朋友,你不用补课?”
“不用,”身边人的嗓音有点哑,“我年级第一,免补。”
“啧,口气倒是不小。”苏清被他逗笑了,“大道理我也不跟你多讲,反正你心里都清楚,你这么聪明,考高分应该不是问题。”
“嗯。”钟烈看他一眼,“我回学校拿几本书。”
苏清说:“好。”
钟烈不由分说的攥住他手腕,拧掉车钥匙,“你跟我一起。”
苏清下车时还在打趣他:“都已经成年了,拿几本书还要人陪?”
“苏叔,”钟烈没理会他的打趣,自顾自问:“你希望我变成什么样?”
苏清跟在后面,抬头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二中的校园设计和他以前的高中校园构造很像。大约很多高中都长一个样,教学楼和食堂、图书馆围在一起,中间是个小广场。
他记得当时的自己总是呆在广场的树荫底下,数秒。
每过几秒钟,图书馆门口会出现一名老师。
每过几秒钟,水塘上的蜻蜓会飞走一只。
他会一秒不差的记录下来,用表格排列整齐。
他习惯事事追求完美,
故而并没有忘记最开始接受钟烈的初衷。
“你变成什么样的人不重要,”苏清温声道:“只要你能变成最好的那个。”
最好的,
最出挑的。
钟烈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苏清耐心跟他解释:“这是苏叔的底线。”
他们走到了自习室边。
屋里是学生们写题时笔尖摩擦纸时发出的沙沙声响,长廊里寂静无人。
钟烈在隔壁一间教室门口停下,转过身。
钟烈拉着他,把他拉进了楼梯口拐角处的黑暗里。
苏清很快反应过来他想要什么,抬起胳膊去勾他的脖颈,偏头献吻,但却反被人按了回去。钟烈牢牢控制住他,像是生怕他跑了。
他低声命令:“别乱动。”
苏清在黑暗里眨了下眼,享受似的被他束缚着。
他没有吻他,却戳弄着他身体上最敏感的部位。他早就对这个人了如指掌,知道动哪里会让他主动求·爱,亲哪里会让他底线崩塌。
底线?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黑暗,偶尔会有一缕光泄进来,正映在面前人泛着情动绯红的眼尾。苏清眼底清透,盈满水雾,无比动人。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