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蔓回得很快:在不触犯法律不违背道德不伤害别人的基础上,你的意愿我当然全力支持。
谢衍的眼眶有些潮热。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很倒霉,爸妈和爷爷奶奶都走了,自己简直就是一颗天煞孤星,但有时候想想,又觉得自己其实挺幸运的。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都怀揣着百分百的爱意对待他,保护他。
就连谢蔓也是,对他包容忍让,体贴入微。
班上的同学和老师充满友好与善意。
如今遇到的瞿铮远也一样,冷硬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乐观强大又温柔细腻的心。
他抱着手机,很想找瞿铮远聊点什么,可最后还是忍住,翻开了一本双语催眠,十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魔方事件过去以后,瞿铮远终于消停下来,不过他的消停是被迫的,因为工作实在太忙了。
《那些年》的角色杀青后,公司又给他物色到了一个新角色,还是由改编的网剧,不过这次是个大IP,原著作者是万里舟。
如果作家圈能和娱乐圈一样分等级的话,这人就属于一线大咖。
瞿铮远知道他,也读过他的作品,家里囤了好几套书,谢衍也爱看。
当年这本书连载到30多万字时突然爆了,很多大V推荐,到完结共300多万字,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持续霸榜无人超越,后来之所以被顶下去是因为他的新书上去了。
作品是四年前创作完成的,这两年出了同名游戏和动漫,反响相当不错。
虽说奇幻翻拍成影视作品扑街的几率极高,但仍有资本抱着侥幸心理跃跃欲试。
男频顶流,就算炸不出浪花,炸出点小水花总是可以的。
各大经纪公司也怀揣着这样的心理将自家艺人推荐过去。
瞿铮远主要是奔着万里舟去的,心想这么大的试戏场面,原著作者总会到场,说不定有幸能要个签名,谢衍一定很想要。
结果到现场一看,惨不忍睹,就跟海选现场似的,乌泱泱的人头,他还遇见了许多娱乐圈里的老戏骨。
导演、编剧、资方、统筹等等要紧的不要紧的人物都来了,唯独原著作者没来。
瞿铮远为这次试戏准备了很久,甚至把原著翻出来重新读了一遍,但到达现场以后还是紧张,特别是看到许多熟悉的演员后,心里很没底。
试戏的流程并不复杂,但很考验演员的心理素质,导演先是问了下他对作品有没有大致的概念,又挑了几个场景让他临场发挥。
全过程持续了近二十分钟,比排在他前面的那个演员要久一些。
瞿铮远中途沉浸在表演中压根没留意导演他们的表情,直到表演结束,才注意到编剧在纸上打了个勾。
两天后,徐念那边收到剧组的通知,说是有人看中他了,有意让他饰演男二号。
男频的特色就是角色多如扑克牌,他的这个角色算众多配角中最出彩的,人物个性张扬又讨喜,陪着主角打打杀杀活到了最后一卷。
瞿铮远挂掉电话抱住虎子一顿狂亲,又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分享给谢衍。
当时谢衍刚下课,正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店买炸串吃,看到消息,嘴角随着心情飞扬起来。
谢衍:先给我来一打to签吧,我负责拿去学校卖,卖到的钱咱们五五开,共同致富实现双赢。
瞿铮远仰头大笑:你占我便宜。
谢衍:最低三七开,再少不行了,我卖签名也是要付出体力的。
瞿铮远:我字有点丑。
谢衍:严谨一点,把有点去掉。
瞿铮远:……
日落黄昏,光线柔和,金灿灿的阳光铺洒满个阳台,落地窗上映出两道浅浅的身影。
虎子抬起爪子拿昂贵的窗帘布当猫抓板用,勾出细碎的线头。
平常这番举动是要被瞿铮远胖揍的,不过今天两个主人的心思不在它身上。
靠近落地窗的书桌前,两颗脑袋紧挨在一块儿,正对着电脑屏幕。
谢衍隔空戳了戳,分析道:“你看看人家一线大咖的签名就很有个性,潇洒飘逸。”
“确实。”
瞿铮远有样学样,低头在Pad上划拉了个签名。
奇丑无比,他自己都看不下去,果断擦了。
谢衍又搜了好几个大腕的签名,总结道:“你看啊,大家的签名都讲究一种朦胧的美感。”
瞿铮远说:“我这签名连我自己都看不出写的是个啥,还不够朦胧?”
谢衍乐得眼睛都快笑没了:“此朦胧非彼朦胧,男明星签名,就讲究一个遒劲有力,所以必须一笔到位,哪有你那样断断续续跟尿不尽似的。”
瞿铮远瞥了他一眼。
谢衍又说:“在一步到位的基础上,再添加些艺术效果。”
瞿铮远支着腮帮子看他,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何为艺术效果?”
“就是那种除了你别人写不出来,除了你的粉丝以外,压根儿就认不出来这三个是啥字儿的那种效果,懂我意思吗?”
瞿铮远笑得不行。
“哦对了。”谢衍打了个响指,“签名还得要有独创性,你想啊,你将来在红毯上签名的时候,签名密密麻麻的,你的签名必须要一眼就能抓住人眼球。我给你欣赏个优秀的范本哈。”
说着,他搜索了一下古天乐的签名,跟狼牙土豆似的一串。
瞿铮远虽然在心里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大红大紫,揽下各种大奖,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挺不好意思。
他的右掌从腮帮子滑到后颈,歪头看向谢衍:“你那么看好我吗?”
谢衍挑了挑眉,不假思索:“那当然了,你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努力,总有一天会被伯乐发现的啦。”
瞿铮远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真的吗?”
谢衍毫不吝啬地夸赞:“我能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热爱演戏,你的专注和耐心都放在揣摩剧本上。拍《那些年》的时候,你是入戏最快,笑场次数最少的新人,第一次拍戏啊,一点都不尬,已经很厉害了,况且导演不也夸过你的可塑性很强吗?”
简短的夸赞或许是脱口而出,但这段长长的彩虹屁更像是发自肺腑。
这说明谢衍之前就一直关注着他。
得到了由衷的认可和鼓励,瞿铮远的心尖发热。
不论多自信乐观的人,在刚踏入一个圈子时,总是充满忐忑的。
就像是一株幼苗,需要人精心呵护,艺人的光环背后往往是阴冷灰暗的沼泽,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所以需要强大的决心与定力。
外界的反馈就好比供给植物的雨露与养分,滋养着它抽枝发芽,开花结果。
瞿铮远此时的状态就是刚刚破土而出的一株小幼苗,晒着暖阳,吸收养分,抖了抖叶尖上的小水珠。
两人的距离很近,瞿铮远甚至可以看清他皮肤上淡淡的,细小的绒毛,柔暖的光线将发丝也照得软绵绵的。
他很想抬手摸一摸。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但手掌刚移到肩胛骨位置时,谢衍忽然把Pad推到他跟前。
“这个签名你觉得怎么样?酷吗?”
瞿铮远收手低头。
签名确实符合谢衍之前说过的要求,个性,潇洒,飘逸,一笔到位,除了知道“瞿铮远”这三个字的人,估计都不知道他写了些啥。
除此之外,在签名顶端还多了两个“^”符号。
“这是个啥?”瞿铮远指着符号问。
“猫耳朵啊!”谢衍还在签名两侧分别画了两根胡须,“这样明显了吗?”
瞿铮远努了努嘴:“这样会不会太少女了一些,我可是个男人!”
“对啊,男人又怎样,你的粉丝大多都是女孩儿啊,她们一定会觉得你刚中带柔,帅气中不乏俏皮和可爱。”
瞿铮远誓死捍卫尊严:“不行不行,这个不行,太可爱了,有没有洋气的,充满男人味的,最好再带点内涵。”
“那就取个英文名嘛,Andrew,Smith,Justin之类的,”谢衍打了个响指,“你可以叫Far……ReallyfarQu。”
“……”
设计签名的事情像个小小的玩笑,很快就被瞿铮远扔到一边,但每次端起Pad,他都会忍不住点开那个绘图软件,想起谢衍夸他的那段彩虹屁,想起阳光下细软的发丝。
浑身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
没过几天,制作组的工作人员联系到他。
说是为了后期的拍摄进度能顺利一些,建议他去武打培训班报个名,学习武打动作,并且得适应高难度的威亚拍摄,另外,他得为这个角色减重,因为原著中,天河是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身形偏瘦。
瞿铮远的身型放在人堆里是最扎眼的那种,肌肉紧实,但这也就是他减肥的难点所在,减肌肉和减肥肉不是一个概念。
为了角色,他开始节食减肥,三餐啃草,每天只喝一杯脱脂奶,晚餐是鸡蛋白和苹果交替,鸡胸肉和蔬菜水煮。
碳水和糖类一概不碰。
刚开始挺能忍,时间一久,他觉得虎子的小鱼干的磨牙小饼干闻起来贼香……
要不是虎子一直盯着,他甚至想上嘴咬一口尝尝味儿。
为了配合他减肥,谢衍都不敢在家开火,还把家里所有零食水果饮料全都带到学校宿舍藏起来,并且没收瞿铮远的现金,防止他偷偷出门买东西。
白天得服从经纪人安排,晚上又有谢衍盯梢,瞿铮远两腿一伸,苦不堪言。
夜里经常饿得睡不着觉,爬起来灌两杯温水硬生生挺过去。
谢衍挺心疼地说:“你们当艺人的好辛苦啊。”
“还行吧。”瞿铮远说,“其实所有职业都不轻松,但如果你是真的热爱一样东西,你所能承受的痛苦是你自己都不敢想的程度。在别人眼中的辛苦,在我这里是值得。”
谢衍忽然想起谢蔓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喜欢的东西放弃点什么,假如你觉得值得,那就不算牺牲。
三周后,瞿铮远重新踏上电子秤。
才瘦了5斤。
“这秤坏了吧!”瞿铮远惊讶道,“我今早照镜子感觉自己都瘦脱相了!”
“你的幻觉,我都没感觉你变瘦。”谢衍把卷尺递给他,“快给我量量我长高了没有。”
瞿铮远垂眸瞥了他的发旋一眼,不假思索:“没长高。”
“你都没量呢!”谢衍推了推他胳膊催促道,“快快快,帮我量一下。”
洁白的墙面上留有好几道淡淡的铅笔划痕,那是之前瞿铮远给谢衍量身高时画的,边上标有对应的刻度。
“站好了。”瞿铮远按住他肩膀,垂眸盯着他鼻梁骨,“你是不是垫脚了?”
“没!”谢衍昂头挺胸,后背绷直,紧紧地贴着墙根,“我今天连袜子都没穿,绝对净身高。”
瞿铮远在墙上画上标记,再用卷尺一量,“哇”地感叹:“你长高了。”
谢衍双眸一亮,立马拧过脑袋:“真的吗?”
瞿铮远点点头:“长高了1厘米,你现在176.6。”
谢衍看了一眼标记,兴奋得原地蹦起:“我就说我还能长!我要长到185。”
“痴心妄想。”
谢衍“呿”了一声,又去冰箱翻鲜奶喝了。
瞿铮远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收起卷尺时,他扫了一眼那刻度线。
谢衍每隔一阵都会要他帮着量一次身高,他眼瞅着那刻度线从174.7的位置,一点一点,踉踉跄跄地爬到了现在这个高度。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就像虎子在家里所有布艺家具上都留下一点气息和猫毛一般,谢衍也在这个家的各个角落留下了专属于他的痕迹。
第46章少儿不宜,虎子捂住自己的小眼睛
初春的一场细雨驱走了严寒,万物渐渐复苏,小区内粉嫩的蔷薇科植物与紫玉兰悄然绽放。
南方的气温回暖了。
周五傍晚,星程中学的校门口犹如春运,车水马龙,人头攒动,谢衍排了快半小时的队伍才挤上一辆公交,想念起有瞿铮远接送的好处来了。
不用淋雨不怕拥挤,还总有热气腾腾的小点心等着他。
瞿铮远去外地培训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期间一直住在酒店,偶尔在微博上发发动态,都是别人帮他录制的小视频,吊威亚,弄枪舞剑的,看起来很忙又很累,但嘴角总是挂着笑意。
不知道是谁录制的视频。
谢衍每次点开他的动态,莫名有些酸溜溜的。
路边的海棠花开得正盛,树枝柔密细长,远看过去,胭脂点点。
他还想念起瞿铮远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
愣神间,公交到站,谢衍赶紧往后车厢挤过去,在后门关上的那一霎那蹦了出去,将滑至手肘处的书包再次背到肩上。
今天天热,他只穿了件浅蓝色衬衣,外搭一件薄薄的日系毛衣,毛衣是谢蔓织的,腕上还有特殊的卡通标志,下/身是一条浅色破洞牛仔裤。
瞿铮远不在的这段时间,没人投食,他瘦了不少,裤腰都松了。
他反手去摸包里的门禁卡,还摸到一颗蜜桃味的果汁糖,果断拆开塞进嘴里。
家门口的鞋架上多了双眼熟的运动鞋。
是瞿铮远回来了。
之前说要飞外省拍戏,可能得三个月以后才回来,这突然回来也不打声招呼,莫非是想给他个惊喜?
谢衍翘着嘴角,弯腰换鞋。
仅仅是一个多月没见而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兴奋,就连嘴里的糖果都甜得发腻。
踏进玄关,他首先闻到一股炸鸡的肉香,混杂着一点酒精饮料的味道,谢衍脖子伸得老长。
瞿铮远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声音不高不低,茶几上堆满了外卖盒、零食还有五颜六色的听装鸡尾酒,他左手戴着一次性手套,一只拳头大炸鸡腿正吃到一半。
gu903();看见谢衍的一对眼睛藏在墙后,他抬眸笑笑:“回来啦,有没有很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