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烧烤店老板望着那一片红蓝相间的灯光,神情窘迫,四肢都快不协调了:“哎,警察叔叔,我真不是故意的,天那么黑,我视力又不是很好,看不太清,那条腿吓都快把我给吓死了,我都没敢靠近……”
许周政把模特的残腿扔了回去。
虽然是白跑一趟,但那一刻,现场的所有人都笑了,包括瞿铮远。
从接报到抵达现场,短短十分钟都不到的时间里,他体验了一把大起大落的滋味,比他之前坐过的任何一辆云霄飞车都刺激。
他深深地记住了这种感觉,并且决定在找到谢衍后,狠狠地揍他一顿泄愤。
不,揍不管用,挠痒管用。
就在队伍浩浩荡荡地回到派出所,准备继续查监控时,求助电话又来了,这次的报警人是个姓谢的小男生,说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接线警员让许周政赶紧出车。
“这次肯定是你弟弟没跑了。”许周政还没捂热的屁股又离开了座椅。
瞿铮远激动的心脏砰砰跳,跟着出门:“他现在在哪?”
“一家名叫森味的饭店门口,森林的森味道的味,有点远,我刚看了下,是在七里街那边,你跟我一起还是……”
话音未落,瞿铮远已经踏进车里,警车还没发动,保时捷早已划破黑夜冲出派出所大门。
许周政无语:“屁股上栓火箭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媳妇儿丢了。”
七里街距离南城分区派出所三公里多,离商圈有点远,很老的一条街,就算白天也没什么人,夜晚就更别提了,静得像是入了坟场。
沿街的路灯老旧,忽明忽暗,蚊虫围着那一圈淡淡的光晕飞舞,头顶是朦胧的月色。
谢衍坐在脏兮兮的马路牙子上,脑袋低垂,深深地埋进臂弯,脖颈和脊背弯成一道脆弱无力的弧度,边上有野狗路过,赏给他一个悲悯的眼神,高傲地走过了。
他走了一晚上的路,实在走不动了,如果手机没有被偷的话,此时此刻他一定是微信运动排行榜第一名。
脚上磨出了好几个水泡,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但他不敢去弄,怕破皮后会流血,就这么硬撑着,潮湿的衣物贴着脊背,又刺又痒。
他抬手抓了一下,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给自己扇风。
离家还有多少公里他不太确定,这个地方他从来都没来过,周边的商户都关门后,他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了,只得厚着脸皮向路人借手机报警。
南城的夜晚还是闷热的,他太累了,疲倦到想要就地躺下睡一觉,一切都等明天醒过来再说。
这算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夜不归宿,也不知道瞿铮远有没有发现,估计都睡死了吧。
就算发现又怎样,谢蔓不在,哪里还会有人在意他是死是活。
消沉的黑夜容易使人伤春悲秋,意识到这个现实后,他的鼻尖微微发涩,眼眶也逐渐湿热起来。
他环抱住胳膊,静静地等待警车出现,环顾四周,整条街道都见不着人影,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昏暗的老街尽头,飘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那么狂野,又那么熟悉,好似带着一股子焦躁的情绪。
那声音越来越近,两束耀眼的灯光点亮了他的眼睛,谢衍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了,抬手遮着,微微偏过头,短暂的一瞥告诉他,那车身很低,绝不可能是警车。
他失望地垂下脑袋,转动着手里的那片枯叶,猜想着警车还有多久能到。
灼热的光线包裹着他,像舞台的追光那样,让人无所遁形。寂静的夜里,谢衍的耳膜被那恼人的引擎声震得生疼,正燥着呢,那本该疾驰而过的车子却骤然停下。
大灯依旧亮着,照亮了这破旧的街道。
谢衍撩起眼皮,眼前是一个鸟巢状轮毂,看着有点眼熟,视线再往上抬,黑色的车身,熟悉的车标。
紧接着是关门的声音,车上下来一个人,破洞的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是他第一次见到瞿铮远时穿过的那条。
一步,两步,三步……
步伐很大,踩踏着一地的光亮,最后在他跟前停住。
谢衍的心脏猛地一跳,仰头,直接愣成一座活化石。
那一瞬间,惊诧错愕,不敢置信,喜出望外,激烈的情绪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盯着看了好半天才呆滞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瞿铮远低下头,一晚上的奔波令他的神情看起来格外疲惫,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也变得有些凌乱,有一缕已经垂落贴在耳边。
坐了一趟免费的“云霄飞车”,他的心率大起大落十分不稳,当他看到谢衍安全无恙时,悬了一天一夜的心才缓缓地沉了下去。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弯下腰,手掌覆在膝盖上,几乎是与对方平视的距离。
没有诘问也没有责备,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接你回家。”
他的声音甚至都不及风吹树叶那么响亮,谢衍却听得真真切切,胸腔一点点热了起来。
第19章脚抬起来给我瞧瞧,哪磨破了?
虚惊一场,震撼又美妙,但还没等瞿铮远从这百转千回的情绪里抽出神来,谢衍凭借着他舌绽莲花的本领成功将意境打破并且把人激怒。
“你怎么还没睡啊?”
“我怎么还没睡?”瞿铮远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又狠狠地点了点谢衍的胸口,咆哮道,“你还有脸问我怎么还没睡!”
谢衍迟滞的神经系统终于反应过来:“你不会是因为找我所以没睡吧?”他的语气还带有一丝丝不确定,太神奇了,瞿铮远除了睡觉吃饭居然还会关心他在不在家?
瞿铮远没说话,但那对瞪大的瞳孔已经替他表明了一切。
“不好意思啊。”谢衍正准备开口解释今晚经历的一切时,远处又有一束光照过来。
其实许周政在接到报警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自己这趟要白跑了,但职业使然他必须得赶过来,他下车的第一句话是冲瞿铮远问的:“怎么样,是你弟吗?”
瞿铮远点点头:“不好意思,今晚实在太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这都我们应该的。”许周政又转头看向谢衍,十分严谨地核实他的身份,确认无误后,交代他们赶紧回家。
一股尾气喷射而出,结束了跌宕起伏的一夜。
周围依旧静悄悄的,谢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问道:“你还报警了啊?”
尘埃落定,瞿铮远又恢复了往日臭屁的嘴脸:“关你屁事。”
“嘿——怎么不关我事?今天这就是关于我的事情。”谢衍反驳道。
“你还知道都是你的事,”瞿铮远恶狠狠地指着他的鼻尖,虚空使劲点,“知不知道我因为你的事情连重要的饭局都推了,对方有没有生气我还不确定呢,跟警察找了你整整一个晚上!我都怀疑你就是我爸派过来整我的克星!我告诉你要是对方明天打电话过来跟我说合约没戏我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挂城墙上晒成干!”
谢衍被骂得狗血淋头,整个人都呆住了。
吵架这种事情要两边嚷嚷才过瘾,他一言不发,瞿铮远气消一半,提着他耳朵捏了捏:“你出门连个招呼都不打,整整一天,消息不回语音不接,你野到哪里去了?手机揣兜里就为了记录微信步数是吗?”
一提到手机,谢衍心头的伤感再次涌来上来,都顾不上被拎着的耳朵,委屈巴巴地说:“我手机被人偷了。”
这点出乎意料,瞿铮远松开他的小耳朵,皱着眉问:“怎么会被偷的?”
“这个说来话长。”谢衍试着起身发现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腿都麻了,伸手拽了拽瞿铮远的衣摆,“我腿麻了你扶我一下。”
瞿铮远翻了个白眼,嗤笑:“扶你?用不用我抱你啊?”
谢衍想起晕倒那天被他抱下楼时的场景,莫名有些羞耻:“抱就不用了,怪不好意思的。”
瞿铮远走过去,微微弯腰,佯装出要公主抱他的手势,谢衍一脸惊慌,连连摆手:“真不用真不用,我缓一会……”
话音未落,瞿铮远一掌拍在他小腿肚上,谢衍“嗷”地一声,身体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像在憋尿,四肢僵硬不敢动弹。
“瞿铮远你他妈——嗷——”还没骂出的脏话又被拍了回去,他像根麻花一样扭着身子,求饶道,“哎哎哎我错了错了。”
“错了?你哪里有错,都他妈我的错,早知道就让你一个人呆在这边等着警察来接好了!反正你那么有本事。”
谢衍满怀歉意与感激,却又词穷,“哎哟”一声,表示抱歉,顺便扯了扯他衣摆申请和好:“你不要生气了。”
“生气?我生什么气?我哪里敢生你的气!这个家你最大爷!”
谢衍:“……”
一阵喧闹过后,保时捷留下一股尾气,七里街又恢复了宁静。
“安全带。”
“噢。”谢衍赶紧扣上,开始解释晚上所经历的一切,希望能灭了瞿铮远心头那把大火。
其实事情非常简单,就是钟未时打工的地方请假要扣双倍工资,抽不开身,想拜托他陪乡下的奶奶去医院做体检,原因是前天晚上钟奶奶在家晕倒了,老人家怕花钱一直拖着不肯去医院,就只好拜托他架过去。
奶奶家不在市区,得坐一小时多的城乡干线,谢衍好不容易才把人送到医院做了检查,傍晚把人安全送到家后便琢磨着回家的路线,但发现城乡干线和市区公交不一样,傍晚五点半以后就停运了。
叫出租车太费钱,黑车就更不安全了,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他只好坐了开往市北区的大巴,想着到了北区再看能不能坐公交回南区,谁成想从大巴车下来没多久就发现搁在口袋里的手机没了。
手机绑定了许多账号,他怕被盗,回城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手机号给注销了。
他是个路痴,出门在外没了手机导航就等于半个瞎子。
从北区到南区要倒三趟公交,刚倒完第一趟才发现市区公交也停运了。
天要亡他。
“天越来越暗,店门都关了,我找不到人问路,只好求助警察叔叔。”谢衍揉了揉酸胀的小腿,预感明天会爬不起来,一脸惆怅,“我今天走了二十多公里,脚都磨出泡了。”
瞿铮远鼻孔里出气,想想自己今晚经历的一切,觉得颇为解气,赏给他一个字:“该。”
委屈巴巴撞上冷面军阀,谢衍抱着胳膊看向窗外,不理他了。
到家时将近凌晨四点,天虽然还暗着,可与深夜时分的那种幽静不同,因为小区里已经有勤劳的鸟儿爬起来了,几盏灯火映入眼帘。
谢衍走在瞿铮远前边,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他无意间发现自己的身影被瞿铮远的完全覆盖,竟有种无比踏实的感觉。
疯了疯了,谢衍加快步伐溜进单元门,瞿铮远像个教导主任一样在后边嚷嚷:“你脚又不疼了是吧?”
谢衍戳了一下电梯钮。
不说还好,一说又开始疼了!
虎子听见开门的动静,四肢伸直,在窝里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扭着屁股走向猫砂盆,准备干点扫兴的事情。
瞿铮远一眼就盯上了它,命令道:“你去给它铲个屎。”
凭什么啊?
就快要挤出齿缝的四个字又被谢衍生生咽了回去,“噢”了一声,蹲下,盯着虎子拉屎埋屎。
饶是虎子这样不要脸的猫,也有些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谢衍一边铲屎一边问:“虎子的名字是你给他取的吗?”
“它自己取的。”
“……”谢衍又问,“为什么要叫虎子?”
听起来又土又非又敦实,那种多层次的感觉都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
瞿铮远漫不经心道:“瞎取的呗,它又听不懂,你端着饭盘喊它二狗子它都应你,要是吃饱喝足了,你喊它爸爸它都不搭理你。”
“……”确实。
瞿铮远洗了洗手,看见桌上的饭菜问:“你晚饭吃了没?”
“没呢。”谢衍说。
“那还不快点过来吃东西。”
“不是你让我铲屎的吗!”
“洗个手。”瞿铮远提醒道。
谢衍挤出一坨泡沫:“要你说。”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勾起了瞿铮远对往事的回忆,好像小时候他也经常这么冲爸妈吼来着,那时候觉得什么都是永恒的,哀愁和别离都是别人家的,可后来才发现,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包括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糖醋大排和素菜是傍晚买的,没放冰箱,闻着没什么味道,但瞿铮远怕吃出问题来,准备装一起扔了,正好被谢衍看见,伸手拦住:“你干嘛?”
“昨晚上买的,估计都坏了,你弄点别的吃吧。”
谢衍闻了闻说:“没坏啊,我看你鼻子坏了,买了不吃多浪费,猪都白死了!”
瞿铮远拗不过他,把大排放回桌上:“那你吃吧,吃坏肚子可别赖我。”
谢衍下了点面条,烫了几片菜叶和一个鸡蛋铺在上边,和风斗笠碗配木勺,整出了日式拉面的卖相。
“你要不要也来一碗?”他问。
瞿铮远翻着徐念的朋友圈,在看对方有没有发什么暗示他不尊重人之类的动态。
“我气都给你气饱了。”
“来嘛,吃一碗吧,吃完咱们就和解了。”谢衍把面条推过去,不等对方回绝,他又赶忙冲进厨房给自己煮一碗新的。
瞿铮远提心吊胆地奔波一夜,松懈下来后,真觉得有点饿了,捞起面条吃了口。
“味道还行吧?淡了吗?”谢衍问。
这时候哪怕来份泡面也能吃出米其林餐厅的味道来,瞿铮远回了句“还行”,狼吞虎咽。
谢衍心里还惦记着那合约的事情,坐下后打量着对方的脸色,小声询问:“你昨晚本来要跟谁吃饭啊?”
瞿铮远说:“CG传媒的经纪人。”
“哇,”谢衍震惊道,“你要去签约当明星啦?”
瞿铮远扫了他一眼:“托你的福,昨晚上我吃到一半就走人了。”
谢衍这才知道为什么瞿铮远要发那么大火了,心里无限内疚:“那怎么办,要不然你再把人约出来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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