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博士控制着轮椅，转了个身在前面带路，“随我旁边餐厅坐坐吧，房子简陋，没有专门待客的地方。”他神情恍惚了一瞬间，自嘲地笑了笑，“你们是我唯一的客人，很高兴这座房子有别人踏入了。”

尤利西斯朝着容奕轻点头，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说：随他。意思很简单，就当自己是真的来做客的好了。

容奕耸肩，没想到事情变化这么快，那他去做饭好了，时间不早，本来就是要吃饭的时候了，不在这儿做，也是要回车子上简单吃一顿，他原本打算好解决这儿事情后一家子简单吃点儿，如果没办法尽快解决，肚子饿了就吃点儿营养剂什么的……反正都是准备好的，出门之前就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

“厨房在哪里？”

“左手边就是。”马博士扭头，“谢谢容老板，食堂的公告我一直有关注，贵店员工的星博、直播间、店铺我也有看，很期待容老板做的美食。”

还是个老粉丝……容奕点点头。

餐厅就在厨房的旁边，隔着一道玻璃移门。整栋房子共两层，沿着楼梯向上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层有什么是一览无余、尽收眼底，用简单来形容是对简单的侮辱，这儿只能够用单纯的简陋来概括，客厅里没有桌椅、天花板上没有灯具，狭小的窗户半遮半掩，西斜的光线很难进入。进了厨房，容奕挑眉，全套设备啊，还都是未拆分的新货，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马博士做了许多全面准备。

厨房里鱼肉蛋菜一样不缺，油盐酱醋样样皆备。

真的，就差一个厨子了。

马博士不是做饭的人，不知道什么锅适合炒菜、什么锅用来炖汤，就什么都买了。容奕拿了一个顺眼的煎锅出来，撕掉了外面的塑封膜简单的开了开锅，然后拆了一袋面粉，用鸡蛋、芝麻、盐、糖揉成了面团，面团擀成面片，切出菱形小面片之后下油锅里炸，简单的油炸面旗子就做出来了，出锅的油炸面旗子上面撒上白糖，吃起来脆香而甜。沏上一壶酽酽的红茶，当餐前茶点很不错。

容奕把茶点送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对话看起来不是很愉快的样子，因为他家尤利西斯脸色铁青，向来不动声色的他情绪这么激烈，可想而知对话如何的不愉快了。

容奕向尤利西斯投向询问的目光。

尤利西斯摇了摇头。

容奕疑惑，是什么事情让尤利西斯这么不愉快还要坐在这儿继续下去？不愉快，他们可以直接走人啊！

尤利西斯说，“我和博士的理念不同。”

马博士歉意，“将军是个善良的人。”

容奕云里雾里，什么和什么啊，玻璃移门的隔音效果太好了吧，他炸面旗子的时候怎么什么都没有听到。

马博士，“谢谢容老板的晚饭。”

他以为面旗子和酽茶就是晚饭了，容奕说，“给你们做的聊天茶点，晚饭还没有开始做。”

“原来是这样。”马博士没有任何理解错误的尴尬，他伸手拿了一片面旗子送入口中，喜悦地说，“很好吃，谢谢容老板的茶点。”

这人礼貌周正、温厚从容，要不是见到的地方不对，真的是一位不错的学者。

容奕，“你们慢吃，我去做晚饭。”他按住了想要起身的尤利西斯，“你和马博士说说话，我一个人就成。面面我带着，免得小家伙吵到你们。”

憋屈地坐在摇篮里的面面撅撅嘴，他很乖的好不好，爸爸和怪爷爷说话的时候明明很无聊，他依然坐在摇篮里，根本就没有打扰呢。

领着面面进了厨房，容奕依然推了推玻璃移门，发现移门下面的轨道异常的顺滑，轻轻一推，门就自行合上了，难怪刚刚明明觉得没有合严实，依然是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因为移门不允许留缝啊。

容奕，“啧啧。”

“爸爸，我可以从摇篮里出来吗？”

“不可以。”

“为什么啊！”

“因为现在还不是百分之一百的安全。”

“为什么啊？”

“你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啊？”

“哼。”

容奕把面旗子送到容面面的手里，“慢慢吃。”

“糖呢？”面面满怀期待地看小盘子，却发现自己的面旗子上面没有白糖颗粒，失望了啦。

“小孩子吃那么多糖干什么。”

面面噘嘴，大人总是有道理的，好讨厌啊。

容奕看面面不情不愿但依然吃得很开心的模样，肚子里面已经笑开了花，他做菜的时候就喊来了起源藏在面面摇篮里分|身，这次出来起源带的分|身很多，外面车子里，树外面有，尤利西斯身上有，面面的摇篮里有，就是容奕身上没有。分|身很小，犹如蜜蜂，容奕让起源在自己耳边说话，他想知道方才尤利西斯和马博士的对话。

起源，“马博士就是贝兰德神异事件的始作俑者，他繁育出来的长毛老鼠在夜晚行动能力会加强，所以一直是夜晚抓人或者丢弃尸体。他抓人的目的是做实验。”

“人体实验？”容奕抓着一颗西兰花的手顿了顿。

起源说，“贝兰德计划是马博士以前所在的团队提出来的，被采纳后团队内出现了分化，一部分人认为贝兰德的存在就足以满足遏制犯罪的需要，另一部分人认为把潜在的犯罪分子收容在在一起治标不治本，关键是要剔除人性中的恶。”

“马博士属于哪一方？”容奕问。

起源说，“后者。”

容奕勾勾嘴角，“宾果，和我猜测的一样，继续说。”

“好的，先生。”起源继续说，“但马博士他们的观点没有得到官方的认可，得不到实验资金和材料，团队内人员分崩离析，最后只有马博士和另外一位孙教授坚持了下来，孙教授于三年前去世，马博士继续研究。他们在十五年前申请进入了贝兰德，官方默许他们用贝兰德的在管人员进行实验。”

“剔除人性恶的部分……”容奕喃喃，“怎么可能，他要阉割人的脑子吗？就和地球早期治疗精神疾病一样，割掉前额脑叶吗？”

“他们的实验差不多，力图切掉部分脑组织后植入芯片，人保留完全善良、宽和、顺从的一面，他们的实验成功了。”

容奕切菜的手彻底停了下来，低声地咒骂了一声，实验成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统治者最喜欢顺民了。“这种改造实验能够成功？我勒个去，那还是人吗？”

“先生，这一片区的网络我一直没有办法攻破，现在进入内部，我可以尝试攻破，得到他们全部的实验资料，就可以知道马博士口中所谓的成功是什么。”

容奕摇头了，“不必分心做这些，马博士能够把研究成果告知尤利，后面肯定要让我们知道究竟研究了些什么，静观其变吧。”

“好的，先生。”起源遵从指令行动。

容奕继续切菜，切着切着却笑了，“没想到隔了几千年了，以前看到的科幻全都成了现实，就连科学怪人都一一实现，真是奇怪的体验。被剔除了恶意，只有善良的人，那还是人吗？别说穷凶极恶之辈，就是修桥铺路、捐款做慈善的大善人，人性中也难免有些恶意。人啊，本来就是复杂的对吧。”

“人类是最复杂的生物。”起源如此评价。

“就是啊。”容奕说，“就和做菜似的，我做甜点还要加点儿盐了，来点儿盐更加甜，我就弄不明白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马博士他们不懂？

第117章承包一二三

晚饭,容奕没打算复杂着做，大家简单吃吃就好,他又不是真的过来当上门厨子的,做大餐傻不傻啊。

拿两条黄瓜拍拍,做个凉拌黄瓜；鸡爪子煮熟了，去掉骨头,放入泡椒、花椒等等做个泡椒凤爪，又给面面做了红烧鸡爪，一个凉菜、一个热菜；鸡腿水煮,斩件了蘸着酱油吃,就是白切鸡了；泡发的木耳焯水煮熟后放小米辣、糖醋、酱油,稍微凉拌凉拌；带鱼裹了薄薄一层淀粉油炸，随后浸入调好的糖醋汁里面,上桌时取出来摆盘就可以……

做凉菜的同时热菜也在锅子里面咕嘟咕嘟，牛腱子切块后与番茄、土豆红焖；小黄鱼洗干净后,整条红烧；大虾开背去掉虾线后,放在烧滚烫的石锅上面，石锅里已经铺上洋葱圈、蒜蓉，大虾放上，热油撕拉浇淋,瞬间香气四溢……

铁板蹄筋、葱烧海参、麻辣土豆片、四季豆炒茄子、清汤娃娃菜……

容奕大展身手，等做蓝莓山药、杏仁豆腐的时候，幡然发现自己特么做成了大餐。

容奕，“……”

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不疼啊？说好的简单吃吃的，转眼间就做了六个凉菜、六个热菜、一素一荤两个汤、两个饭后甜点，他竟然还用百香果、青柠、气泡水、蜂蜜做了个饮料。

脸好疼啊。

“爸爸，可以吃饭饭了吗？”面面小屁股在摇篮里挪动，“赶着”摇篮在爸爸身后跟来跟去，看小模样口水已经吸溜吸溜了。

“马上可以吃了。”容奕想的开，既然做了那就吃呗，难不成把劳动成果全都倒进垃圾桶里吗，就为了面子？他可做不出来，宁愿打肿脸吃顿好的。

从食堂来的一路上，有他在，有从食堂带出来的各种成品、半成品和鱼肉蛋菜，有一路找到的食材等等，做出来的美味不在少数，吃过火锅、吃过烧烤、吃过……一日三餐，绝对不会少一顿。可就是这样，依然觉得吃得不安逸，盖因为舟车劳顿，环境所限，人在颠簸状态下，吃什么都觉得没有滋味。

“爸爸，我可以先尝尝味道咩？”

容奕仿佛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他没有逗弄孩子，直接给了面面一块红烧的鸡爪子，“吃吧，有小骨头，注意点儿。”

“嗯嗯。”面面已经忙到顾不上说话了。

等面面努力吃掉一个鸡爪子，满足地舔嘴唇的时候，容奕正在往外端菜，端出去一趟之后尤利西斯加入，两个人一起端菜。两个人一同走进厨房的时候，那扇轨道特别平滑的移门在刚才容奕微微的用力下合上了，挺严实。容奕捏了一块蓝莓山药送进尤利西斯嘴里，“聊天聊得怎么样？”

尤利西斯一时不防，被塞了一嘴蓝莓山药，甜糯的口感瞬间充斥口腔，淡化了他心中的冷肃，“不是个坏人，但也不是个好人。”

“嗯嗯，人的好坏本来就很难界定。”在容奕看来，除了个别极端的，人是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的。

尤利西斯把口中的蓝莓山药吃掉，正准备说话，又被投喂了一块牛肉，他无奈地看了容奕一眼，快速地吃掉牛肉之后果断阻止了容奕伸向鸡腿的手，这吃下去是没完没了了。“别忙着吃，听我说。”

“好吧。”容奕遗憾地点头，他倚靠在料理台上专注地看着尤利西斯，等着他说关于马博士的事儿。他忽然感觉背后被戳了戳，扭头看到吃成花脸猫的容面面嘟嘟嘴，小脸上写着不高兴嘛，“嘘，我们安静点儿，听爸爸说话。”

容面面好气哦，他抬起可爱的小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啊。”

“嗯嗯，嘴巴待会擦。”容奕承认这一刻自己有些敷衍。

容面面又“啊啊”几下，发现两个爸爸都不明白自己表达的是什么，他哼哼唧唧地说，“我也要吃啊。”他发现了，不说明白了，爸爸们就可以装傻充愣，哼哼哼。

“不准吃了，待会吃吃饭吃不下。”容奕说。

容面面更加生气了，“那爸爸呢！”

“这么小就学会顶嘴了。”容奕向尤利西斯抱委屈。

尤利西斯，“……”

他看到了两个幼稚鬼，一个真幼稚，一个就是装的。

尤利西斯朝着容面面的摇篮招手，摇篮收到感应跑到了他的身边，他拿了面纸给面面擦手擦脸，发现他衣服上也有油腻腻的，擦不干净就直接放弃了。尤利西斯柔声说，“爸爸也不吃了，我们待会儿吃。”

容面面叹了个大头气，“好吧。”

小孩子拥有敏锐的直觉，天生就会“看菜下碟”，容面面就是如此，知道容奕好商量，就跟他撒娇耍赖，哭唧唧；知道尤利西斯说一不二，他就什么手段都不使了，活脱脱一个小“两面派”。尤利西斯边给容面面擦嘴边说，“马博士有一颗大爱之心，希望世界和平、再无罪恶，人人安居乐业。马博士又是个偏执狂，他认为人性本恶，每个人身上都有犯罪的潜在可能，只有把恶的这一面剔除掉，世界才会美好。他以前是军医，进入了‘贝兰德计划’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他原来来了这里，一直用人体做实验。”

“这是个天下大同的狂热追求者，然后呢？”

“他和‘贝兰德计划’的其它组员一样，认为贝兰德的人都是准恶人，社会垃圾，可以随便处置，他们的生死无所谓。”说到此，尤利西斯的脸色变得铁青，面面在他手上乖得和一只小猫一样，不敢动不敢动。尤利西斯继续说，“他们从未想过，这些也是人命。”

“会有人同情垃圾吗？”

尤利西斯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声说，“你说得对。他说自己的实验成功了，但我听了他的讲诉，没有看到人变得善良，只是缺少了一部分脑组织，植入了芯片之后，变得机械、呆滞、没有了思想和灵魂。

“他说，饭后带我们去实验室看看成果。”

“危险吗？”容奕心下表示，无论危险与否，只要尤利西斯愿意去，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愿意跟着闯。

尤利西斯摇摇头，“马博士对我们没有恶意，他欢迎我们做客，更欢迎我们去看他的实验成果。”

容奕挑眉，他看向玻璃移门外，看到表情平静的马博士，马博士还朝着他笑了笑，一点儿也不介意他们两个关在厨房里面说悄悄话，要不是他偏执的想法，这真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老好人啊。“展示实验成果，也是一种炫耀吧。”

“政|府不同意他公开实验成果。”

“我们是送上门的客人。”

不管是什么，先吃饭，一切等吃完饭再说。

马博士吃得很慢很慢，人生中第一次面对美食他很小心谨慎，也格外的虔诚，就怕自己任何鲁莽的行为会玷污食物的美好。他的在意弄得同桌吃饭的一家三口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实在是面对一个吃得快要哭出来的人，没办法放开手脚来吃吃吃，啃鸡爪子的面面都礼貌好多哦，没有把汤汁弄得到处都是，虽然他已经是个脏娃娃了。

要是放在古代，马博士绝对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典范，吃饭一个小时，从头到尾他就没有说过话，弄得容奕好难受，他是个喜欢在饭桌上交流的人。

等吃完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机器人清理掉了桌子上的残羹冷炙。

容奕忍住打饱嗝的冲动进了厨房沏了一壶茶，所有人围坐在饭桌边喝茶解腻去去口腔里的异味，容面面得到了一杯柠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