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不觉得，敷衍地说，“还行吧。”

容奕揶揄地看着他，“是不是因为没有我啊，所以别的房子哪怕再好，看着也不舒服。”

尤利西斯瞅了一眼容奕，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一声不吭。

“我知道，沉默就是默认，你不用说出口的。”容奕嘚瑟。

入秋后，草原一片枯黄，鲜少能够看到什么绿色，一眼望去，秋风萧瑟。抚开枯黄的草能够看到只有这个季节才会有的一种菌子，有些像黑松露，但没有黑松露那种奇特的、长久没有洗的床单味道，而是散发着浅浅的木质香，很像末世前容奕喜欢的一款男士淡香水，前调就是木质香。

菌子吃起来口感像松茸，挺适合切片烤着吃。

吃这种菌子的食草动物肉质很嫩，没有腥膻味。

容奕想要寻找的就是草原羊，是大角绵羊。绵羊毛外绒粗糙，内绒柔软，处理好了做羊毛毡子也不错，容奕就见到和老孟生活在一块的一个姑娘做挂毯，羊毛的本色编织出不同的花样，有着返璞归真的美。

容奕订购了一条，准备挂在客厅里，天气冷的时候看心里面舒服。

最好用一些天然的燃料染上颜色，看起来就更美了。

“我的想法怎么样，做一条红色的挂毯。”开车的容奕问。

“为什么是红色？”

“冬天到了，离过年还差几天啊，红色的喜庆吉利，最好做出个福字，就更加应景了。”

“福？”容奕用的地球时期普通话说的这个字，尤利西斯听着觉得韵味十足。

容奕笑着说，“对，福，我可以给丁琦黎做个样儿，写个福字让她帮忙做个挂毯，要是做出来漂亮，就做个更大的摆在食堂里，让大家接受接受地球文化的熏陶。过年倒福，可是咱华夏的老传统，可惜喽，现在好多好多的美好传统都没有了。”

“毕竟过去太久了。”尤利西斯怅然，他真想看看容奕口中说的那个世界。

“看，羊！”容奕忽然指着前面。

尤利西斯看过去，成群的羊如云朵一般堆在一块儿，视觉感受软绵绵的，像是一堆吃着草的。尤利西斯想到它们的味道，成年的绵羊肉质也很嫩，肉丝儿一条一条的，能够看得很清楚，蛋白质含量很高，要是做汤了，白水炖的汤都有一丝丝甜味。

“嘿，这群绵羊竟然是大尾巴的，和我们之前吃的不一样。”

“大尾巴的更好吃？”尤利西斯好奇。

“抓一头活的捆起来，我们养两天。”

尤利西斯点头，等候下文。

“然后吃老北京涮羊肉，清水锅，里面加两粒大枣儿，几粒枸杞，三四个姜片。大尾巴的羊有一大块的羊尾油，切片了下火锅，有奶香味，不腻，吃起来还脆脆的。吃涮羊肉不能够少了麻酱，正好前天又有人送来了白芝麻，我就用芝麻、花生做麻酱，有了芝麻酱就做芝麻酱烧饼，花生酱我调一调味道，早晨涂面包片吃。

“我喜欢羊的黄瓜条那部位，好吃。清汤的锅子涮着肉片儿，汤就有肉味儿了，吃到最后下一盘小白菜，啧啧，羊汤白菜，你肯定喜欢。”

尤利西斯听着听着，眼睛笑意更浓了，他知道容奕肯毫无忌惮地对自己说过去，是一种敞开心扉的信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最难得，敞开心扉就证明彻底把你当成了自己人。

“以前在部队的时候，食堂的肉菜比素菜多，羊肉经常有。”尤利西斯今天说话的兴致也很浓厚，他发现聊天很容易，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他试着从自己过去的生活入手，和容奕也说说以前的事儿。“食堂的员工做法很简单，放浓汤块炖。”

“浓汤块？”容奕觉得肯定和自己想的那个不一样。

“嗯，一种浓缩的调味剂。”尤利西斯想到那个味道，没发形容地皱了眉头，“不好吃。”

容奕，“我料想到了。”

以现在贫瘠的餐饮水平肯定做不出啥好吃的炖羊肉来，他回忆着当初上大禹号和宙斯号的五万多人和数十万人类受精卵，难道没一个会做饭的？大中华的美食传统怎么就丢失了啊！

尤利西斯说，“部队要的是众人能够吃饱，有足够的能量摄入、能够维持人体正常运作，考虑的是健康配比，不是味道口感。”

所以炖肉的味道是一言难尽的，炖肉的口感是难以下咽的。

“我发现了，现在流行的就是饮食健康的理念，你们啊，把好吃当了食物的次要，可味道才是食物的灵魂啊。”

容奕把车停下，此刻距离羊群不过五百米。可以了，再近就要惊扰到这些大角大尾巴的绵羊了，造成羊群混乱，冲击力不亚于以前见到过的庞然大物白犀牛。

下车后他活动着手脚，把手指活动出格拉格拉的声响。

“抓个十只就够了。”

大角羊个头绝对比过去的绵羊大，肩膀距离地面有一米三到一米五，你就说它有多大吧，根据之前杀羊的经验，容奕知道它们的出肉率很高，晚上烤一头全羊就可以供应一整个食堂客满时候的人流量。应该提前和黄彦彬说一声的，做一些松软的大饼，不会做馕，大饼夹烤羊肉也凑合。

容奕满足地微笑，他现在可是有孜然的人。

孜然和烤羊肉更配哦。

想想那小肥油在火焰的炙烤下吱啦吱啦冒出油润润的小泡泡，撒上一把他自己调的烤肉粉，其中孜然的味道立刻在空气中飞舞，赞啊。

宣软的大饼子里夹上油汪汪的肉，卷吧卷吧大口吃起来，如果来上一瓶啤酒就更好了。

找到啤酒花，容奕是可以自己做啤酒的，以后有机会就弄，有了啤酒就做啤酒鸭！

“你等着，我去抓羊。”

容奕现在撸袖子。

iu～

有什么东西划破了空气发出轻微的声响，再远处，一头绵羊软绵绵倒了下来，发出噗通声响。因为没有敌人在附近，绵羊没有发现容奕他们，所以同伴的死没有引起羊群的惊慌，依然低着头吃草，腮帮子蠕动，用大板牙不断咀嚼。

羊有几个胃来着？

容奕忽然就糊涂了，拍了一下脑门。他想起来了，羊是多室胃动物，会反刍的。

羊肚洗干净了，做个凉拌羊肚味道不错。

他脑子里一天天的只有吃。

然后就反应过来般看向了尤利西斯，“还是武器方便，我都准备潜伏过去和羊近身肉搏了。”

他带了刀，给羊来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太麻烦了，车里面还有一把，你拿出来一起啊。”

容奕两眼放光，没有哪个男人会抗拒热武器的魅力，他立刻转身去车里面拿，“在哪里？”

“把第一排左边的座椅推开，就在椅子下面的箱子里。”

“好。”

容奕找到了，通体黑色的武器就和尤利西斯手上拿着的一样，他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就怕擦木仓走火，误伤了自己和家人。

“怎么用？”

“别这么紧张。”看到容奕捧着定时|炸|弹一样拿着武器，尤利西斯忍不住笑了，“开关没有开呢，不会走火。来，我教你怎么用。”

容奕是个很好的学生，充满了求知欲，对学习新知识犹如海绵一样不断汲取着知识的水分。尤利西斯教新手用武器，哪怕是面对容奕，严肃的军人气息依然毫不保留地释放了出来，他很严格，不允许使用武器的人犯错，因为战场上不容许有低级错误的发生，害人害己导致战局崩盘是罪无可赦的。

一个认真学，一个用心教，很快容奕就学会了使用，还朝着空地打了几木仓，他觉得手感很好。身为教官，尤利西斯满意地点点头，要是每一个学生都有容奕这样的天赋，当老师肯定不会累。

“里面有二十发子弹，用完了就换弹夹，弹夹也在刚才的地方。我再教你怎么换弹夹。”

“好。”容奕跃跃欲试。

两个人磨磨唧唧的，头一倒地的羊都成了草原鬣狗的猎物。容奕爬到车上远看，看到了经常在动物世界看到的一幕，桀桀桀桀的鬣狗成群而来，吃着倒地的绵羊，画面不多说，肯定不是下饭的那种。而同伴逐渐消失的身体旁边，其它绵羊依旧吃着草，没有丝毫惊慌，不能够说它们没有同情心，说句不好听的，死了同伴一个，活下千万家，大自然残忍的地方就是这么明显，却也非常真实。

“等这群鬣狗走了我们再猎羊。”容奕从车上跳了下来，他转身进车里，拿出了一个保温盒说，“我们先吃午饭，吃完了午饭好干活。”

午饭简单极了，就是早晨的肉饼。

容奕就地取材从地上找了不少黑蘑菇出来，“做一锅蘑菇汤，唔，我找到了野葱，也往里面放放，怎么样？”

“这些我不懂，你不用问我的，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不行，哪怕你不懂，要吃什么我还是要问一声，不然叫什么家人。”

尤利西斯口中含着“家人”二字，感觉真好，“好。”

“材料不够，只能够简单吃吃了。”

“嗯，我觉得挺好的。”尤利西斯看着保温盒里面温度丝毫没有流失，一如刚出锅时候的烙饼，“就你说的简单肉饼，很多人这辈子都没有吃过，我很喜欢。”

“饼的软硬厚薄程度不同，口感就不一样，甜的咸的肉的菜的，我以后慢慢给你吃。对了，起源。”容奕喊了一声。

保姆机器人没有跟着他们出来，但起源无处不在。

从草丛里飞出个扁圆机器，发出起源毫无起伏的声音，“先生。”

看到突然冒出来的起源，尤利西斯见怪不怪了，作为构成贝兰德神秘事件的一部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格是应该的。

“发一些美食视频给尤利，《舌尖上的中国》、《寻味顺德》、《味·道》、《行走的餐桌》、《风味人间》、《人生一串》，还有很多别的，我一下子不记得名字了。”容奕对尤利西斯说，“你不是想要了解过去嘛，其实了解过去最好的办法是通过味蕾，你看看这些美食纪录片，不仅仅讲吃的，还用吃的讲人文呢，看中了什么我就做什么。哈哈，《人生一串》里面有重口味料理，那个我可不会做，我不想吃羊的丁丁或者烤老鼠。”

“……我也不想。”

网速很快，尤利西斯的个人终端里收到了许多视频，加起来几百g，能够看好久好久好久，简直就是打发时间的利器，是吃饭喝酒的最佳伴侣。

“我最喜欢《味·道》，有个女主持人主持的我最喜欢，里面还有几期是在我的家乡拍的，我的家乡是个水边城市，鱼鲜很多，偏爱甜食，因为水好，做出来的米酒味道很独特。”

“哪一集？”

“唔，记不得了。”这些视频在末世的时候可是他的下饭菜，但看的太多，他也不记得是哪里了，“起源。”

“好的。”起源不是人脑子，他的记忆存储功能可是好太多了，直接就报出了集数。

尤利西斯点开看，容奕凑过来说，“就是这个女主持人，以前总有人在弹幕说她不好看，但我觉得她美的不是外在，看她主持不扭捏、不做作。”

“这就是你的家乡？”

“对啊，你看她现在走的这个桥就在我家旁边不远处，我爸妈末世前都住在那边，末世开始后我接他们到身边来的。我小时候不懂事，不爱学习，学习成绩不行，后来爸爸生意出了状况，赔了几百万，天天有债主到家里面来讨债，从那时候开始家里的门就没有干净过。”

“为什么？”尤利西斯能够感觉到容奕回忆往事时的怅然。

容奕说，“泼油漆，写大字，还会有人泼脏东西，我爸那时候突然发了心肌炎，后来生了一场病没法干重活，我妈一个人扛起来家里面呢，我还混不吝，现在想想真是混蛋，我妈太不容易了。”

那么久远的过去，往事在脑海中依然清晰，只是年龄上来了、经历变多了，说起这些事情时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愤恨不平。

“看，这个广场我小时候经常去的，是我们那儿最老的广场，她去这家面店我也经常去，老板做的汤面非常地道，以后我做给你吃。”容奕说完了又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我中考考的不行，就是职高吊车尾的料，我妈给了我一巴掌，那是她第一次抽我脸，打完我她就哭了。她没让我去那个职高上，说是风气不好，送我去学厨子，有个手艺最起码饿不死。再然后我瞒着我妈辍学了，厨师学校学费也不便宜，她一个人太累了。我那时候还没成年，就谎报了年龄进了饭店当小工，再后来有点儿钱了就去承包了学校食堂。

“瞧，我的经历就这些。多了解了解我，哈哈。”

尤利西斯抿唇，他没想到乐观开朗的容奕会有这样的年少经历。挫折一点也没有磨损掉容奕对生活的热爱，他不愤懑、不怨天尤人，他相信自己、相信未来，这种人无论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吧。

“你的家乡真漂亮。”

“你看的是古镇一条街，没有本地人去的，哄的都是外地人，像这种地方全国各地都有很多。”容奕说，“当然，建筑还是很漂亮的，青瓦黛墙美花窗，小桥流水杨柳依，外地人来了不就是想看看这些特色嘛。”

“可惜，我没法看看。”

“哪有，你现在不就是在看。”

“错了，是没法近距离的摸一摸。”

“唔，让起源重新制作一下成全息版本的？”

尤利西斯，“……”

算了，自己这些伤春悲秋的情绪要了干嘛。

看着视频吃着简单的午饭，吃完了午饭两个大人猎羊，睡了回笼觉的大面面无聊地在车子里面爬来爬去，还不时扶着椅子走来走去，走累了就耍赖地一屁股坐下，越来越圆的崽崽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依偎在面面身边，仿佛当着面面的柔软靠垫。

“啊。”面面觉得好无聊啊。

崽崽哼哼了两声，作为回应。

面面噘嘴喊，“爸爸。”

这两个不负责任的爹，把他一个宝宝留在这儿玩自己，好无聊的。

崽崽乖乖窝着，它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不在乎。

面面不知道从哪儿摸到了两颗水果硬糖，一颗黄色的是百香果味道的，一颗红色的是草莓味道的，容奕自己做的硬糖，表面不够圆润，里面还有气泡，但是没有添加人工色素，所有的颜色都来自于天然的染料，孩子吃了放心。

容奕特意把糖做的很大，面面一只小手抓不下，就不会出现吞咽卡喉咙的隐患了，至于丢在地上又捡起来舔着吃，算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孩子养粗糙点儿吧。

面面不藏私，他可大方了，百香果味道的给了自己，草莓味道的给了崽崽，一婴儿一熊猫就安安静静地抱着糖糖吃，舔糖果的声音此起彼伏。

守在车子里面的起源看到这一幕，人类称之为可爱的情绪在数据库里面不断出现。

车外，有武器加持，容奕和尤利西斯抓了十只羊，轻而易举，速度很快。

还额外抓了一头活的捆成了粽子，超出了原定的数额，但食堂又不是消耗不掉十一只，所以无所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