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凝固的鸡汤慢慢融化,浓郁的香味渐渐出现。
方天珍站在料理台前愣住了,鸡汤竟然是这个味道,她没有抢到鸡汤味的空气罐,这是她第一次闻到鸡汤的香味,比超市里卖七十一罐三百克的鸡汤味道好了不只是一点点,后者香味寡淡、浅薄,哪里像前者已经渗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如同暖流一样驱散着身体中清冷、孤单,疲惫和困倦。
不知不觉,方天珍眼前模糊了,清泪顺着白皙的面颊缓缓滑落,下巴上凝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啪地掉在了脚背上。
“妈妈。”她喃喃地喊着,这一刻,格外地想家。
有人想家了,有人也想家了。
贝兰德食堂那儿是白天,抱着一罐子花生糖的陈宇文哭得像个孩子,这位语言学教授现在特别特别特别想家,想担忧自己的父母、想承担起养家重任的妻子、想性格变得内向沉闷的女儿、想叛逆期还没有过的儿子,还想家里面那条陪伴自己十多年的狗狗大黄,想只养了三个月的仙人掌,甚至有些想隔壁那个老是爱和自己呛声的老王。
“呜呜呜,家啊,我刚刚和老婆通话,她鬓角上竟然有白头发了。”
“我不是人,我干嘛要发那本书。什么为了文字研究,什么为了事业前程,什么为了拨乱反正、重整文字传统……都是狗屁,我后悔了。”
“我不想当英雄,和他们在一起,我宁愿当狗熊。”
“爸妈老了好多,皱纹更加多了。”
“我不是好儿子,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爸爸,也不是个好邻居。刚刚隔壁老王骂我,通讯的时候听得清清楚楚的。”
“怎么办,他们都没有吃过那么多美味,我一个人却在这边独享。”
“我悔啊,我没法发快递啊。”
陈宇文偷觑容奕,哭得更加带劲儿,眼泪汪汪,好几十岁的人了,看着怪可怜的。
容奕捏捏鼻梁,“好了好了,别哭了,再给你做几份吃的,你一起打包寄出去。”
“谢谢老板。”陈宇文见目的达到,不再嚎了,带着眼泪鼻涕朝容奕鞠躬,他就知道容老板是个好人,不愧是看了全套《百科全书》的,好人呐,和自己还是一丢丢一国的人。
容奕说,“下不为例,就帮一回。”
要是每个人都过来哭鼻子求,他的食堂就不用开了,当私家定制餐馆得了。
最近有人送来了不少花生,容奕一时技痒就熬糖做了花生糖,甜甜蜜蜜,越吃越香,嚼着吃特别带劲儿。给尤利西斯准备了一大罐,昨天容奕偷偷开了罐子看了一眼,竟然没有了一半,吃糖太猛可不好,他决定以后少做了。不说这个,就说那些花生糖吧,多出来的就装了罐子在食堂里兜售,陈宇文就从“枪林弹雨”里抢到一罐,他不想着自己吃,就想寄给老婆孩子和父母吃。
陈宇文不知道怎么和莫大山搭上了关系,莫大山答应帮他寄快递,走冷链的那种。
在寄快递之前,陈宇文找到了容奕,就是现在了。
他希望容奕能够做几个菜,他一起寄回家。
容奕的意思是食堂现在卖什么,他多买几份送回去就是了,或者让小黄来做,小黄有些菜已经可以出师了,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但陈宇文不肯,他就要一些食堂现在不卖,又是黄彦彬现阶段做不好的。
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出,一个语言学教授,行业的顶尖人物,虽然虎落平阳,但也不能够没皮没脸、又哭又念啊。
为了让家人吃到他认为好吃的菜,陈宇文豁出去了。
陈宇文脸上挂着泪,听到了好消息立刻阴转晴,变得眉开眼笑,“谢谢老板。”
他胡乱地擦掉了眼泪,从兜里面拿出了一张纸张纸条递给了容奕,“麻烦了,容老板。”
容奕,“……”
一张好长好长的纸条。
他拿过来看看,红烧肉、蜜汁肋排、芋头扣肉、夹沙肉、清炖狮子头、糖醋鲤鱼、蒜汁排骨、醋溜鱼片、炸鱼排、什锦虾丸、茄汁大虾、富贵开背虾、麻辣螺蛳、麻辣兔头、烤兔腿、溜肝尖儿……容奕笑了,“你这是要开饭店啊。”
陈宇文厚脸皮地笑了笑。
容奕数了数,一共二十多道菜,荤菜为主、素菜几乎没有,好几道菜都是费时费力,而且材料统统不凑手的,贝兰德又不是过去,随便找个大点儿的菜市场就能够采购到齐全的鱼蛋肉菜以及各种香辛料。
“这么多不可能。”容奕果断拒绝了过分的要求。
陈宇文嘴唇抖了抖,死乞白赖地说,“帮帮忙,难得给家里面寄东西,我多给钱还不行吗,你就是随便做做菜,很简单。”
容奕被气笑了,原来别人的努力和付出看起来都是很容易的?
陈宇文冷了脸,“我给十倍,不,五十倍的钱,不就是做做菜,这么多够了。”
“是啊。”容奕把纸卷吧卷吧塞进了陈宇文的手里,“不就是做做菜,多容易啊,你自己来吧。”
陈宇文傻眼了,木呆呆地看着容奕转身离开,没有任何迟疑,毫不拖泥带水,他可是付五十倍啊!“等等,容老板,我们好歹都是文化人,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啊,我再多给点儿?”
容奕摆摆手,懒得理他,这是钱的事儿吗?
容奕一直笑眯眯的,给人的感觉就是软绵绵、好欺负,提什么要求都会满足,陈宇文就是看中这一点,提出了许多过分的要求,他认为自己一份善待家人的拳拳之心感天动地,容奕这么好的人没有道理不答应,但他错了,他看着容奕决绝而去的背影,感觉到了绝望。
陈宇文低头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单子,双眼茫然,这些很过分吗?
不就是做做菜,有什么难的,还有人打下手啊。
“岂有此理,他就是嫌少。”陈宇文感觉自己找到了事情的关键,容奕就是嫌弃自己给的太少了,“贪得无厌啊,这种人真是恶心,有那么多钱了还不满足。他要什么?要天上的月亮吗?”
陈宇文黑着脸,站在角落里骂骂咧咧。
“师父,那个陈教授拉你到角落干什么啊?”洗着藕的黄彦彬抬头问。
容奕笑了笑,不在意地说,“没什么,有人拎不清而已。”
“哦,他是挺难以理解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黄彦彬说。
容奕耸肩,“老孟,红姐他们呢?”
说好了要把做藕粉的方法教给老孟和红姐他们,容奕的行动力就很强,吃了藕粉的第二天就找了老孟,和他们说了藕粉制作的合作事宜。老孟他们生活得很清苦,他们在外面没有什么亲人给自己打生活费,或者家人的生活不是很好,没办法顾及到关押在贝兰德的家人,在贝兰德的生活他们只能够依靠自己,想也知道,能够带着孩子进入贝兰德的,这本身就很特殊了。
老孟当下就同意了,对容奕千恩万谢。
今天容奕的食堂刚开门不久,就看到老孟、红姐他们去挖藕,挖出来的藕形态完整,没有任何破损,刚才又在这儿清洗藕,前期的准备工作完全不需要容奕操心。
黄彦彬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去排练了。”
容奕,“……”
去,他把合唱给忘了。
合唱有领队杨智坞不断游说、号召,好不容易凑到了主动报名的二十个人,但和一百二十人的相差还很遥远,没法子,上头就进行了随机抽签。抽签的结果出乎容奕预料,竟然抽到了尤利西斯,当时啊,尤利西斯面无表情,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可容奕敢用自己的膝盖打赌,尤利肯定是不高兴x666,非常不高兴的。
容奕以为尤利西斯会想办法拒绝,以尤利西斯特殊的身份,拒绝一个合唱肯定很简单。但容奕想错了,尤利西斯竟然答应了去参加。
“今天是合唱的第一次排练吧?”
黄彦彬心有戚戚地点头,“是啊,还好没有抽到我,我五音不全啊。”
“我们这边还有谁抽中了?”
“小二在,一一也在,哦,想起来了,小二的哥哥被抽中了。”黄彦彬记忆深刻啊,因为李二出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幸灾乐祸之心不要不要的。
容奕感慨,“都不容易,不知道他们中午回来吃饭吗?”
他都不知道在哪里排练的,贝兰德太大了,不,是地球太大了,随便哪里都可以塞下120的人。
“不回来的,我记得上头会饭菜,肯定晚上回来了。”
容奕,“好吧,那我多准备一些,让他们晚上回来吃。”
“嗯嗯。”黄彦彬眼前亮了亮,他觉得老板要做新菜了,又是学习的机会。
容奕还真是要做一道新的,不过不是新菜,而是具有润喉清肺的冰糖炖雪梨。未来没有冰糖,容奕买了材料自己做的冰糖,工序有一点点麻烦,但收获总是不错的,有了冰糖做菜的时候更加方便,就比如现在的炖雪梨。
秋天啊,正是吃秋梨的大好时节。
送来的秋梨个头挺大,皮薄肉厚,果核细小,汁水丰盈,关键是无渣。
午饭过后,看时间差不多了,容奕就进冷库挑了二十多个梨子出来,洗干净了在梨子柄那儿切一刀,露出雪白的梨肉。
黄彦彬跟着做。
容奕拿了金属汤勺挖掉了梨核,填入冰糖,盖上刚才切下的梨盖,放入蒸箱中蒸就可以了。
黄彦彬惊讶,“师父,这样就可以了?”
“对啊,能够润喉的,老祖宗传下来的办法,简单但是效果好。”
黄彦彬不明觉厉,“那就是古法冰糖炖雪梨。”
“呃,也可以这么说。”
黄彦彬态度立刻变得更加恭敬认真,对普通的雪梨充满了敬畏,因为这不是普通的梨子了,这是古法梨子。
容奕没有怎么在未来社会中生活过,所以不知道,在当今只要带上“古法”两个字就会自带贵气,就和地球时期饭店加上“御厨”、“御膳房”、“私人订制”一个道理,只有经济实力不错的人才消费得起,普通人只能够远远看看的。
冰糖炖雪梨做起来简单,二十几个梨子不一会就进了烤箱排排坐,等待出锅的那一刻。
容奕想尤利西斯今天去唱歌了,心情估计不会很美好,那就做一些他喜欢的菜。
“糖醋里脊,蜜汁虾球,清炒马蹄鱼片,饭后甜点就用玉米烙,核桃露。”
黄彦彬着急说,“师父,你改菜单了?”
“嗯,改改。”容奕一点儿也不心虚,假公济私怎么了,他是食堂的主厨,做什么他说了算,只要尤利西斯吃的开心喽。
黄彦彬,“好吧,师父,清炒马蹄鱼片是什么?玉米烙是什么?核桃露怎么做?”
黄彦彬两眼放光,他一定要用小本本记下来,太兴奋了,今天有这么多新菜。
“做了就知道了。”容奕卖了个关子。
杨智坞选了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作为合唱排练的场地,是个三面环绕的山谷,一条瀑布哗啦而下,水质清澈,瀑布声是天然的伴奏,与他们要唱的歌《过去的荣耀时光》非常搭。山谷内唱歌,环绕立体声效,录制出来的音乐绝对让评委、让听众耳目一新。
“不行不行,你们要唱出对祖国的热爱,要有感情啊,一张张死鱼脸,我被你们看得浑身发毛了,别说那些评委。”杨智坞烦躁地喊停,他深吸了一口气,强撑出一个笑容说,“我希望拍出来的视频里大家是笑着的,不是严肃着一张脸,不要成鬼片,可以吗?”
所有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杨智坞,无人说话。
杨智坞叹了口气,丰富贝兰德管制中心娱乐活动的事业任重道远啊。
“休息十五分钟,大家调整一下状态。”杨智坞自己也要调整一下状态,主持这个活动是第三次了,他相信自己能越做越好的,他接手合唱比赛后,名次可是第三名变成了第四名,倒数的那种,相信这回一定可以再提升一两个名次。
杨智坞斗志昂昂,他大声地说,“大家要熟背歌词,每个人都要唱出声音,不能够在里面糊。”
其他人早就不鸟他了,各自散去,懒洋洋或站或坐。
尤利西斯坐在水边,他在里面放了个笼子(容奕的想法,没法带鱼竿的消遣),笼子里放了点儿饵料,这儿水质极好,水草不多,鱼清晰可见,已经有三四条钻进了笼子了。这些鱼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儿,头一次闻到了鱼饵的味道,想要尝尝的心情可以理解。
“将军。”
尤利西斯颔首。
李一山在旁边坐下,“上次一别,已经有三年未见。”
“你进来后,我见到过你,只是你没有看到我。”
李一山轻笑,“将军性情还是那么冷清,见到熟人也不打招呼,我好歹为您承办过离婚案。”
尤利西斯淡淡地看了过去,“我们不是很熟,点头之交而已。”
李一山无奈地耸肩,“将军,这么说真是伤人心。你委托我办理的离婚,我有负所托,抱歉。”
“嗯。”尤利西斯应了一声,对此没什么想说的,无所谓。
李一山不由好奇,那时候可是说一定要离婚的,请他务必办到,“将军,我发给你的邮件里已经写了过程,但作为你的律师,我还是要亲口说一遍。您的配偶容先生并不配合,他对离婚非常抗拒,哪怕他畏惧您,甚至对您的感情是厌恶的,也不愿意解除婚姻关系,我问过了,个性阴郁寡言的容先生说是家庭传统。我做过很多工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容先生在此事上非常顽固,到后来直接拒绝与我见面。”
尤利西斯沉默地听着,他和那人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顾全大局的做法,真说来,那人只是被迫卷入的无辜者。
李一山继续说,“再后来,他搬家了,不知所踪,我只能够终止委托。按照帝国法律,只要分居五年及五年以上,就可以提请法院终止婚姻关系,您还有两年的时间。
“我虽然人在贝兰德,但律师执照依然可用。如果您需要,我可以代为办理。”
“不需要了。”尤利西斯拒绝,没有说原因。
李一山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将军,说来也挺巧合的,食堂新的承包人容奕容老板,就和您的配偶名字一样呢。”
尤利西斯浅笑着看过去,看得李一山心肝颤抖,慢慢低下了头。
尤利西斯,“就是他。”但也不是他,有些秘密,他们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李一山心中松了一口气,“好的,我知道了,将军。”
真是活腻歪了,什么都想试探,李一山你脑子有坑啊。
气氛安静了下来,尤利西斯从来不是多话的人,再说了,和李一山不熟,有什么好说的。
“休息结束,大家集合,继续练习。”杨智坞召集着。
有人懒散地问,“你怎么不排队形啊?”
杨智坞找谁问的,终于有个积极分子了,不容易啊。可是放眼望去,男男女女全都冷漠地看着自己,那个问话的人神隐了。
杨智坞遗憾地摇摇头,他说,“今天先培养大家对《过去的荣耀时光》的兴趣,有了浓厚兴趣后做事□□半功倍。”
“事半功倍啥意思,我没文化,听不懂。”又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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