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玺没理会她,径直上楼,陆家有两个楼梯,云月玺住的房间在左边,但是,她现在往右边的楼梯去。
陈芷柔提醒:“夫、夫人,你走错了。”
云月玺根本不理她,红衣似火,几下便上了楼,陈芷柔的心跳得咚咚咚快极了,她怎么觉得,今夜要出事?
过了不到两分钟,陈芷柔心惊胆战地在底下不敢走开,果然,她听到一声巨大的像是什么东西被劈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大的“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重重地砸到地上。
“啊——”
陆老夫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陆宅,陈芷柔的心颤了颤,险些跳出来。
她就知道要出事!
随着陆老夫人的尖叫,陆宅里的人都穿上衣服过来,以为是遭了贼,厨子、花匠等全都来了,他们看到陈芷柔还愣在客厅里,道:“愣着做什么,快上去啊,屋子里是不是遭贼了?”
“那么大的动静,不会是抢劫的吧?”众人惊疑不定,哪个抢劫的敢来捉妖师家族来抢劫?
有些脚快的已经先一步上了楼梯,陈芷柔弱弱道:“别……是夫人和老夫人在上面。”
众人:……
黑暗里,云月玺没有开灯,走廊的光隐隐约约透进来,照得她脸色森寒,她的长刀已经出鞘,陆老夫人锁好的门被活生生劈开,门口破出一个大洞。
陆老夫人本睡得香甜,她活得舒心,睡眠一直非常不错,现在却猛然从梦中被扯到现实,她惊魂不定地睁开眼,下一刻,便隐隐约约看见自己床边站了一个人。
长发、红衣、雪白的刀刃晃花了她的眼睛,陆老夫人第一时间以为是什么女鬼或者强盗,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胸脯起伏不定,一张脸活活被吓青。
“啊!啊!有人吗!来人!”她一声声短促、凄厉的尖叫,撕心裂肺得比尖叫鸡更甚,陆老夫人叫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冰凉的触感悄然贴上她的脸颊,像是阴冷的蛇一般的触感。
陆老夫人浑身发麻,满身爬满鸡皮疙瘩。
那冷冰冰像雪片般的刀拍在陆老夫人保养得当、极富弹性的脸上,云月玺轻轻道:“鬼叫什么,你能安分点?”
她的声音里半点怒气都没带,闲适得就像在拉家常,但是濒临在崩溃边缘的陆老夫人立马安静下来,一点都不敢再发出吵闹的尖叫。
她的心晃了好几下,哆嗦着嘴皮子:“云、云月玺?”
陆老夫人恐惧完后,心里被吵醒的怒气便想悄悄爬上来,她色厉内荏,强撑着一口气问道:“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我房间里装神弄鬼,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云月玺的刀又拍了拍她的脸,陆老夫人几乎能听到“啪、啪”的声音。
她浑身僵硬,便听云月玺冷冷道:“是啊,我大半夜不睡觉,还在给你陆家奔波,你在被窝里倒是睡得香甜,等睡饱了,再找我妈告状?”
陆老夫人头皮一炸,她那么快就知道了?!
陆老夫人此刻穿着睡衣,被子里温暖极了,云月玺身上还带着夜晚的凉意,她傍晚时出门,披星戴月才归,而陆老夫人享受着一切,挺有作妖的精力。
陆老夫人道:“我……”
云月玺懒得听她多说,收了长刀,却伸手过去,硬生生提着陆老夫人的衣领,将她从被窝里拖出来。
“我是牛变的。”云月玺轻巧地拖出陆老夫人,她看起来纤细,力气却格外的大,想来也是,妖物的力气本就大,捉妖师和妖打交道,力气根本不可能小,云月玺道,“我每天忙到凌晨四五点,今天算是提前回来,结果第二天还得爬起来给你做早饭,你还要给我妈告状,看来我是你陆家的牛。”
陆老夫人已经被吓得双腿哆嗦:“不,你别……我们、我们是一家人,你做这些也是为了咱们家好,也是为你自己好。”
“我们是一家人,嗯,那你不能只享福,你也该付出吧。”云月玺已经把陆老夫人拖下床,她重新揪住她左肩的衣服,把她给扯着下楼。
客厅里的厨子、花匠以及陈芷柔全都不敢发声,他们见惯了陆老夫人趾高气昂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陆老夫人乖得跟小鸡仔似的。
云月玺见众人都在,道:“我在外奔波劳累,这么久以来没睡过一次囫囵觉,陆老夫人呢,还觉得我不好,要给我妈告状,我这人也爽快,今日大家都在,就让老夫人在这儿把对我有什么不满,全部说出来,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和我交流,非要去膈应我妈?”
她把陆老夫人按在沙发上:“你说,我有哪里不好?”
她似乎非常善解人意,陆老夫人却哪里敢说,这个疯子大晚上不睡觉,从祠堂回来那么晚了还要和她吵架。
明晃晃的刀还挂在她腰上呢!
陆老夫人不敢说,而且,她悲哀地发现,她也说不出来云月玺有什么不好,之前云月玺非常孝顺她,她让做饭就做饭,让布菜就布菜,让捏肩就捏肩……确实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陆老夫人面色苍白:“你没哪里不好,哪里都好。”
云月玺微勾嘴角,看向陈芷柔:“你说,我有哪里不好?”
陈芷柔更是不敢说她,连陆老夫人都被她给生生抓下来,她要是敢违逆她,还有好果子吃?陈芷柔白着脸摇头:“夫人非常好,没有一点缺点。”
“嗯。”云月玺似乎非常满意这个答案,同时微带嘲讽道:“我之前累死累活伺候你,所有的苦都自己咽,你们却挑挑拣拣,我现在大晚上的把你们给叫醒,你们反而说我好,看来,你们就喜欢我这样。”
云月玺这话说得阴阳怪气,陆老夫人闻言,更是颇觉心底凄苦。
她究竟做了什么孽,怎么之前她做更过分的事情,云月玺都像泥人一样,今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陆老夫人无比怀念之前的云月玺,现在也什么都不敢说,局促地坐在沙发上。
云月玺冷冷道:“我饿了。”
她出去大半夜才回来,确实挺饿,云月玺看了陆老夫人一眼,陆老夫人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为陆家工作到这么晚,现在得给她做饭吃。
陈芷柔也心领神会,道:“夫人,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做饭。”
云月玺一指陆老夫人:“不要别人走,老夫人以前爱吃我做的饭菜,多早我都得起来给她做,现在我想吃她亲手做的。”
她冷冷看了眼陆老夫人:“你不会不愿意吧?你刚才还说,我们是一家人。”
云月玺话只说一半,但是陆老夫人悲哀的发现自己懂了她的意思:如果她敢拒绝,那就不是拿云月玺当一家人,不拿她当一家人的话,她之前对云月玺的所作所为就会被认为是虐待……
陆老夫人狠狠打了一个激灵,绝对不能拒绝。
她道:“你、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做。”
云月玺估算了时间,报了一堆菜名,菜品丰富应有尽有,她道:“我之前做饭的时候,老夫人让别人不许帮忙,今天,谁也不许帮她的忙,我只想吃她一个人做的饭。”
之前陆老夫人磋磨原身,原身做饭时,家里任何一个厨子都不能帮忙,美其名曰,要让原身学会做饭做菜,以后才好伺候陆峻。
也因着陆老夫人之前的所作所为,宅子里的其他人竟然都不觉得云月玺过于恶毒,只觉得……风水轮流转?
陆老夫人只能去做饭菜,云月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傀儡,傀儡遇风则变成云月玺的模样,她道:“你去监督她。”
陆老夫人:……
云月玺说完,转身便上了楼。
陆老夫人一个人垂着头,幸好这是夏天,否则,她只穿睡衣,现在一定冷死了。
她一个人要做完这些饭菜,起码得花三个小时,到那时,天都快亮了。
陈芷柔有心向陆老夫人示好,却迫于云月玺的淫威,只能在一旁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去给你拿件衣服披上。”
她要在这累几个小时,陈芷柔给她披衣服有什么用?
陆老夫人现在一点也不觉得陈芷柔善解人意,道:“不做事就别碍着我,给我滚开!”
陈芷柔咬咬唇,以前,陆老夫人从来不会这么和她说话。
陆老夫人就这么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了几个小时,累得腰酸背痛,给她打击最大的,还是她睡得好好的被人活生生吓醒。
这么高强度的劳作和心理压力,向来养尊处优的陆老夫人把饭菜做好,回到自己房间后便昏昏沉沉,她头一歪,生生病倒。
她终于忍不住,一个电话打给了陆峻:“儿啊,妈要过不起你媳妇儿的日子了……你让妈搬出去住吧,妈再在这儿住下去,要被她给生生折磨死了。”
陆峻此时正躺在苏惜音旁边,他电话一响,接起来便皱皱眉头:“妈,都给你说过了,外面现在很危险,你在家里,云月玺能保护你。”
“她保护我?”陆老夫人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她不杀了我就好了,儿啊,妈的命怎么这么苦?你爸爸死得也早,我怎么就这么难……”
陆峻听陆老夫人都病了,终于觉得这个事情并不简单。
他道:“那我白天早点回来。”
陆峻接完电话便起身,他想早点去处理事情,处理完回家看看。
他在苏惜音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白天回家,过两天来你这儿。”
苏惜音轻轻“嗯”了一声,她像什么?明明她才是陆峻的真爱,怎么被说得,她像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苏惜音告诉自己要识大体,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另一边,哪怕陆老夫人做好了饭菜,也没人再敢不长眼去敲云月玺的门,反而把饭菜给热着,等云月玺醒来再吃。
云月玺一觉睡到大天亮,哪怕有灵力滋养,原身的身体也累得太狠,她现在敞开了睡,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等云月玺终于睁开眼时,她迷迷糊糊地想拿手机看时间,一看,中午13点。
她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那股香味离她非常近,好像就在她的房中。
云月玺猛然清醒,她一坐起身,便见到电脑桌旁多了一个银色长发的男子,他长发及腰,着一身雪白的衣服,衣上绣着些暗红的花纹,此刻正坐得笔直,手中拿着一双银筷,从背影看过去,他正在吃饭。
云月玺醒了,便听那男子道:“你醒了?本君不知你何时才会醒,故,并未给你留饭。”
这男子的声音完全没有昨夜的强硬,虽疏冷却有礼,非常懂礼貌,或许是因为他是九尾狐的原因,这声音再怎么冷淡,也像是藏着不经意的魅惑,令人想听他多说两句。
云月玺没答话,那男子回头,露出一张摄人心魂的脸,和潋滟着波光,比红宝石还耀眼的眼,他眉心有一颗极妖冶的红梅,眼尾上挑,虽冷冰冰,却极冶丽,是不折不扣的桃花之相。
那男子道:“昨夜多有冒犯,姑娘莫怪。”
昨夜事急从权,玉昭当时身体虚弱,他必须要云月玺带他走,但是,一只虚弱的妖容易被杀,他便展露出自己强硬的一面。
等今天,玉昭和云月玺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自然就恢复了冰冷贵公子的模样。
毕竟,大妖玉昭不是一只不懂礼貌的狐。见过他不礼貌的人或者妖,已经不在人世,四舍五入一下,他便是最懂礼貌的狐。
云月玺没被玉昭的表象迷惑,昨夜才是这只九尾真实的模样。
她坐在床上,衣服穿得好好的:“我已经带你回来,你掌握的秘辛,应当告诉我。”
玉昭道:“姑娘,我们的契约并没完成,契约需要本君先养好伤。”
他微微抚额:“哪怕是本君现在告诉你,姑娘也不会信,等之后时机一到,本君自会向你解释。”
他不知在世上存活了多久,连衣服都没换成现代的服饰。
玉昭似乎吃饱了,他面前的盘子已经完全空了下去,他问道:“姑娘,本君睡哪里?”
玉昭能屈能伸,现在被人寄养,倒是收敛了不少性子。
云月玺还在思考那个秘辛之事,下意识道:“今天我出门为你买一个狐狸窝。”
狐狸窝?
玉昭眸中一动,仍保持着礼貌:“本君能看看它长什么样子?”
云月玺在手机上搜索一番,拿给玉昭看,玉昭的脸色慢慢淡下去,他红宝石般的眸一黯,那张脸举世无双,几乎能使看到的每个人都忍不住为他奉献一切。
但云月玺恰好是那个铁石心肠的人,她对毛绒绒的九尾有着特殊的爱好不假,正因此,所以她一直对这只九尾秉持十二万分的警戒。
玉昭道:“宠物所用,本君绝不会睡。”
他雪白的袍袖一扫,从电脑桌旁站起身,他脸色虽一直那么冷,但因着那双多情的眸子,此刻的不快任谁都能看出来。
“你家不小,有别的房间。”玉昭按捺着性子道。
云月玺叹口气,真心实意道:“我是一名捉妖师,家人中也有捉妖师,并且,我和她们关系不睦,你若是去别的房间,若是被发现了……”
玉昭知道她说得不假,但是他绝不会睡宠物用的狐狸窝。
玉昭沉吟一瞬:“本君可以睡你的床,等你之后出去,再买一张新的床放进来。”
他眸中光华流转,极漫不经心地、把自小养成的吩咐的语气给收敛住,装作可有可无地说:“越软的床越好,但不要水床,若是雪天鹅绒为最佳……当然,没有也可以。”
玉昭才和云月玺相处第二日,他仍对云月玺处于观察阶段。
哪怕是有誓言,对于狐来说,也不觉得足够保险。
云月玺认为可以,反正她现在要起床,把床给九尾狐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