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烟有些忧愁:“我总觉得,凌云望这几日待我没以往那般好。”
云母道:“放心吧,这绝不可能。那个死丫头发了心魔誓,这辈子她只要敢告诉凌云望真相,就会心魔缠身,道基尽毁。男人时冷时热很正常,你这般有天资,这般貌美……凌云望便是你的大好机缘!”
云母想到曾经云月玺的乖顺,打一次或者她哭一场,云月玺就会乖乖听话,和现在的叛逆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云母恨恨道:“她现在狂个什么劲儿,当初还不是任我捏圆搓扁……她当初本不愿把这好机缘让出来,说什么那个人是她同生共死的朋友,结果呢,只要被打得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就狂不动了。要我说,就是她不知去哪儿学了门古怪的身法,我打不到她了,要是没了那身法,让我再打她半柱香,什么灵石、丹药……她统统都得让出来。”
云父云母拉着云如烟的手继续讨伐云月玺。
他们像是受了云月玺多大的气,对她有着骂不完的话。
没人注意到,屋门外似乎滴落了一点水声,“啪嗒”一声,混合着淅淅沥沥的雨,辨不出这是泪还是雨。
天边的光仿佛都透露出阴沉的味道,天光照不进这肮脏阴暗的院子,连雨水都冲刷不了其中的肮脏。
凌云望身着隐匿至宝,他早有心查探真相,今日特意着隐匿法宝,隐藏自己的行踪,便是想从云家人的言语中找些蛛丝马迹。
没想到,呈现在他眼前的岂止是蜘丝马迹,那赤裸的真相,一旦大白于天下,居然如此肮脏不堪。
凌云望闭上眼,紧握着长剑的手青筋毕露。
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不让自己手中的剑掉下去。
心魔誓……几乎没有修士会发心魔誓,因为一个不注意,就是道基尽毁。
凌云望忽然想起那时,他认云如烟为救命恩人,小小的云月玺也会在一旁渴望地看着他们玩。她不敢过来,但是会说:“你身上有伤,不应该那么贪玩,你要好好养身体。”
云如烟这时会告诉凌云望:“她是我姐姐,最喜欢抢我的东西。她现在来关心你,就是想你和她一起玩,你和她一起玩的话,就别来找我了。”
凌云望便因此对云月玺观感极差。
他冷冷地看着她,让她不要多管闲事,早点从他面前消失……
云月玺眼里的光便一点一滴暗下去,落寞地出门,一个人离开。
现在,凌云望才知道,云月玺和他一样……他们在泥潭里虽不能交谈,却手拉着手,共同渡过了生死劫难,不只他拿云月玺当救命恩人,云月玺也拿他当作交过生死的朋友。
所以,她会来关心他。
因为她知道他当初伤得有多严重,才让自己注意休息。
而他……他让她滚,那时的她该有多难过?
凌云望觉得,自己就是个畜生。
他哪怕有一点良知,也不会让云月玺滚,明明云月玺只是来关心他。
凌云望想到当时的云月玺看起来矮小瘦弱,看起来弱不禁风,站都站不稳,原来,是因为受了父母毒打。
父母逼着她放弃朋友、放弃功劳,发了心魔誓。
凌云望不敢想,当初小小的云月玺是怎么被云母所说的“打到爬都爬不起来”才放弃了和他相认。
小女孩承受着毒打,一道道鞭子落在她身上,她都没有放弃,等到濒死时,才不得不认命。
她那么在乎和自己的情谊……轻易不肯屈服。可是,她人小力微,哪里有大人毒辣?云家父母把一切都想好了,连退路都用心魔誓给她封得死死的。
凌云望捂着脸,当初云月玺从泥潭救他出来,是救赎他的光。但她因救了自己,反遭毒打。
她是自己的光。
自己却是她生命里的劫,给她带去了痛苦和磨难。
所以,她不愿意再认自己,差点被自己杀了时,也没有一点心伤,只有愤恨和不甘。
她早就不把自己当朋友了。
她不在乎自己,就不会心伤。
凌云望双目几近赤红,他本来和云月玺都互相在意彼此,他们一起从死到生……都是这些人,毁了他和云月玺的一切。
凌云望原来只觉得云如烟虚伪,现在,却知道她哪里是虚伪?分明是恶毒,佛口蛇心,其心可诛!
强占他人功劳……逼迫人发心魔誓……
凌云望性格中有凶狠的一面,从他之前哪怕认为云月玺坚韧,也想杀了云月玺便可看出,他并非良善之辈。
凌云望哪怕同云如烟相处如此久,也从未对云如烟有过一丝心动。他念念不忘的,一直是泥潭中那双手。
云如烟、云父云母……毁了他的一切。
凌云望喉中浮现腥甜,他面无表情地咽下这口血,转身离开。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这时,屋内的云母还在笑,拉着云如烟的手:“我的女儿,你这般貌美……之后定能做凌云宗的宗主夫人……”
云如烟害羞地抽回手,心中也如此认为。
虽然渡寒真君也很好,但是渡寒真君毕竟没有凌云望体贴。
他们说话时,下云家的人来发放月俸了。
三人出去清点,云父云母道:“怎么这么少?”
如今,云父云母的丑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下云家,那两名炼丹师也告诉了相识的人,他们一家连带着云如烟的名声,都彻底臭了。
下云家的管事皮笑肉不笑,眼里藏着鄙夷道:“看您说的,这是族长的吩咐。因为您们那档子事儿,两个月玺小姐谈好了帮下云家炼丹的炼丹师撂挑子不干了,下云家损失了一大笔丹药,这些,都得慢慢从你们的月俸里扣。”
“另外,月玺小姐已经不是云家的人了,她的月俸也就停止不发,现在的月俸就这么点儿。你们有什么不满,找族长去。”
这管事是族长的亲信,所以云父云母得罪不得。
他们这些年,修为不增反减,在家族里的地位很是尴尬。
如今月俸灵石少了,之后的修为该如何增加?
云如烟也不高兴,没了云月玺那份灵石,她怎么修炼?
看来,她必得在回宗的日子里,先毁了云月玺,再拿下凌云望。
云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
云父云母则想着先去找佛修恢复以往的修为,再谋其他。
今夜,注定不眠。
第43章被坑害而死的修真天才十二
翌日,天朗气清,昨天下了一场雨,今日的天色便格外好。山色空蒙,空气中满是泥土的芬芳。
云父云母梳洗好,云母带上自己的九节鞭,打扮得非常美丽,再并上威严的云父,两人一起去请下云家族长和他们同去。
从这里往西大约一日路程,有一个法明寺,里面的方丈是真正的高僧大德。传言,在天魔大战时,此佛修路过战场,见无数冤魂哀嚎涕泣,本已化神期的佛修不忍见魂魄落难,便立做法事,散去修为引冥府入口超度冤魂。自此,他的修为跌落至元婴,但一身佛气,天下鬼修皆心声敬意不敢来犯。
云父云母思忖着这位大佛修平日忙,他们自己去,大佛修也许不会见他们,才厚着脸皮去请了下云家族长。
下云家族长虽不耻夫妻二人的为人,但他们的修为总是减退,也不是个法子,便也答应和他们同去。
一番波折后,云父云母及下云家族长终于见到了那位大佛修。
大佛修长得并不仙风道骨,反而矮矮胖胖,看起来非常讨喜。他面上带着微笑,脖子上戴着串佛珠,神台清明,双目如炬,一见便知不是常人。
云母忧愁地朝他说明来意:“大师,我和丈夫十余年前便已至金丹,许多年来,我和丈夫的修为不增反减……照理,我和丈夫正值壮年,哪怕天资一般,修为也不该减弱。我们身上也没中什么奇毒,实在不知是什么原因。”
大佛修慈眉善目地看着他们,这两夫妻的容貌本善,但他们双颊横肉向下,无端多了刻薄之相。
现在他们满面忧愁,看起来也像是在寻思着如何害人。
大佛修提了劲儿,明明是极善极富的容貌,怎么会有这种面相?他道:“老衲可为两位开天眼,但,届时多少秘密,老衲也许都能略窥一二。”
云父云母因烦心修为,便答应了。
大佛修即刻施展神通,佛修修的便是因果,所以,他们对因果一道格外敏感。
此刻,大佛修面上的笑慢慢淡下来,这夫妻二人子女宫本旺盛,奈何,他们同子女的因先是极薄、最后居然慢慢种为极恶之因,便是大佛修,也很少看见这样的极恶之因。需知种恶因,便得恶果。
云母见大佛修面色变了,紧张道:“大师,敢问可是有头绪了?”
大佛修摇摇头,语气中再没方才的善意,道:“我观二位道基,二位修的道应该是顺天时而为,所以,才有了结丹的机会。二位现在修为倒退,自己心中应当清楚。”
云父云母对视一眼,云母忽然恍然大悟,眼中浮现痛恨:“的确,我们本是顺天而为,奈何家中有一搅事精,总坏我们的好事,不过,她现在已经走了。难道之前我们修为倒退,都是因为她?”
云母云父当即对云月玺起了杀心。
大佛修敏锐地感知到,那份极恶之因又重了几分。他心知这两对夫妇又在思忖害人的事,叹气道:“此因并不在旁人身上,而在二位身上,敢问二位是否对子女不慈?”
下云家族长闻言皱眉,这两夫妻可不是不慈吗?
云母却摇摇头:“我们没有任何不慈的地方,我们把能得到的一切都给了女儿如烟,把她看得比我们自己还重,怎么会不慈?”
大佛修摇头:“你们难道没有抢夺子女机缘?苛待子女?险些害死子女?诸如此类之事,你们必定有做。”
云母云父还不想认,这时,下云家族长终于受不了了,道:“你们哪里没做过那些事?月玺的灵石丹药你们也要抢夺,她不给你们,你们差点打死她!哪桩哪件不是你们做的,现在否认什么?”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云母云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尤其是那大佛修看透一切般的眼神,几乎令他们自惭形秽。
云父端着一家之主的威严沉默,云母叭叭道:“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把她生出来便是恩,不过对她不好一点儿了,她就要害我们,令我们修为倒退?”
大佛修哪怕斩断尘缘,也没见过如此愚昧的父母。
他道:“并非她害你们,而是你们自己害了自己。你们所做之事,同所修之道南辕北辙,故修为不增反退,是你们的道心偏离了。至于你们所种极恶之因,因从前有父母缘在,并不能太显。如今后还想着害人,只怕会得偿恶果。”
云父云母脸色仍不好,他们捏圆搓扁了云月玺十多年,现在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说他们错了,他们怎么可能相信?
这时,大佛修道:“本来,你们身上是有一道福缘,也同你们的子女有关,现在那道福缘已经越来越薄。”
下云家族长闻言,更是惋惜,对云父云母道:“你们已经把月玺逼得同你们断绝了关系,现在再是有什么缘,也断得一干二净了!”
云母仍不信,昂着头道:“福缘哪里是她的?明明是我们的如烟带来的福缘,因为云月玺几次三番同如烟作对,我们的福缘才越来越薄。”
“云如烟是你们的女儿吗?她是你们捡来的!福缘在你们子女身上,你们听不懂吗?”下云家族长从未如此火过。
云母被这样一吼,倒像是受了大委屈,眼眶微红。
云父强行辩解道:“……我们把她从小养到大,她就是我们的女儿。”
云母也觉得如此,她想,如果云月玺是有大气运者,怎么机缘还会落在如烟头上呢?
他们做的梦里,怎么成为人上人的是如烟呢?
见他们仍冥顽不灵,大佛修也不肯再泄露更多的因果天机,自叫他们离开。
下云家族长也不肯再多说什么,他苦口婆心地不想看着这夫妻一错再错,结果他们那样子,反而像是自己要害他一样。
一行人从法明寺中出来。
云父云母脸色极阴,他们一直觉得云如烟是福娃,怎么能接受他们一直瞧不起的云月玺是有福缘者,而且,他们对云月玺不好,修为就得下降?
实在太恶心人了。
云母掩盖心里的慌乱,说狠话道:“那个和尚知道些什么?他才元婴期,哪里看得到因果?”
下云家族长道:“别人曾是化神期的高僧!”
云母道:“只是个传说罢了,谁会那么傻,用自己的修为引渡恶鬼?”
她绝对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如果云月玺才是真正的有福缘者,那她们这些年做的一切,不就成了笑话?
要是云月玺是有福缘者,他们逼走云月玺……那不就是蠢蛋吗?这种事情绝不可能。
云母恨恨道:“族长,您就等着看吧。我们如烟是凌云宗凌云望的救命恩人,她的前途才是一片光明,云月玺……差得远呢。”
只要云如烟成为人上人,她和夫君的修为也能解决了,到时候,他们就有吃不完的丹药,增长修为轻而易举。
云母完全陷入了对未来生活的畅想之中。
此时,云月玺正在凌云宗,她有了灵石和丹药,加上龙息温养,天灵根逐步恢复。云月玺本就是修真者,她的心态意志极强,如今万事顺遂,修炼速度一日千里。
不过,她思及噬灵虫和云如烟,并没表现出自己状态好。
云月玺假装身体虚弱,这几日在宗门也没像之前那样四处游荡,她每日只找安静的地方修炼,遇见同宗弟子也不像之前那样冷冷地针锋相对,反而避开视线。
云如烟听到这消息,便想着云母说得果然没错,云月玺定是受了伤。
虽然她的脸不知为何好了,但她定然有其他虚弱的地方,正是杀她的好时候。
云父云母放虎归山,云如烟可不会那么愚蠢。
她本要找其余弟子埋伏云月玺,可是,最近那些弟子都似有若无地疏远了她,云如烟只能自己前去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