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略地将如月奈绪的事情说明了一遍，随后又说道：“我认为她使用铁锥铁锤自杀的行为更偏向于进行某种仪式，但受限于自身的认识水平，所以就想来问问你。”

“没有的事情。”麻宫永世低身，语气温和道：“寺君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却也能想到请教别人补足自己的不足之处，这是永世无法与寺君比较的地方。”

她抬起头继续说道：“我知识浅薄，虽不知能否帮上寺君，但也愿意为寺君解惑。”

“……”北川寺。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麻宫永世心里面究竟是什么形象，但是她现在满脸柔和崇拜的表情……

好像他做的，他说的话在麻宫永世心目中就没有丝毫错误一样。

在这种想法中，麻宫永世开口了：“倘若真如同寺君你所说的那样的话，那么我也能基本肯定，那位如月奈绪小姐应该是进行了某种仪式，而且，她所进行的仪式应该还是我们所说的不净之仪。”

她伸出手，手中闪烁着淡金色的善念，继续解释道：“寺君调查过神驻村，肯定也知道一些事，‘血祭’‘人柱’这些仪式本身就能够产生强大的镇压之力。”

“反之，这种类型的仪式要是失败的话，就会产生巨大的怨念反噬。被镇压的不净之物会在一瞬之间失去束缚，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北川寺沉默，但他好像已经明白接下来麻宫永世要说些什么了。

只见麻宫永世手指一挑，淡金的善念在她白皙的食指上纠缠萦绕：

“没有人会希望仪式失败，因为没有人能承担得了不净之仪的后果。”

麻宫永世将善念散去，明媚的大眼睛柔和地看着北川寺，轻声地问道：“可人心是复杂的，有些人希望避免血祭、人柱方面的仪式失败，但有些人却执着于仪式背后的风险……也就是所谓的利用怨念反噬。”

“而这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不净之仪。”

麻宫永世一字一句地说道：

“将整套仪式反其道行之，最后由自身承受怨念反噬的后果，由此也会诞生恐怖可怕的怨灵。”

北川寺将其中关系理清楚，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一开始被杀的安井熏其实是被如月奈绪当作人柱仪式中的人柱了。而她后面自杀则是想要进行不净之仪？”

是的，这么一想脉络就清晰了。

一开始被杀的安井熏其实是被如月奈绪当作人柱仪式的人柱。

而如月奈绪后面之所以自杀，是因为她想让整个仪式失败，由此才能借仪式失败后的反噬的怨念变为怨灵。

“不愧是寺君。”麻宫永世赞赏地看了一眼北川寺：“我还没有提到安井熏的事情，寺君竟然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她继续道：“正是如此，仪式的器具是铁锤与铁锥，仪式的进行人是如月奈绪，仪式的人柱生祭是安井熏。这样一来所需要的一切就准备就绪了。”

至于为何如月奈绪要选择死在电梯之中……

麻宫永世看向旁边的房间大门，她声音轻缓地问道：“寺君，门的那一边有什么？”

“……你是想说……不确定性？”北川寺没有回答麻宫永世，而是跳过了她这个提问，直指问题本质。

“真不愧是寺君。”麻宫永世笑着点头，她继续说道：

“门的背后有什么，这自然要打开门之后才知道。要是不打开门，就永远不知道门后面隐藏着什么。就如同薛定谔的猫一样。”

她将自己学习过的东西拿了出来：“而事实上，门背后不止是代表着不确定性。它同样也是这边世界与那边世界的入口，如同现世与隐世一般。”

北川寺已经完全明白了。

正如麻宫永世所说的那样，门之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这边是不清楚的。

因此打开门究竟通往哪儿也是未知的。

它可能还是在现世，也可能前往隐世。

而如月奈绪之所以选择死在电梯中，是因为她想掌握这种不确定性。

也因此，变为怨灵的她能够带着灵域，自由自在地出现在任何一座电梯之中。

“强大的怨念对灵域的掌控力，再加上‘门’这一概念赋予如月奈绪跨越任何空间阻碍出现在任意电梯的能力。看来这一次并不是那么简单能解决的怨灵。”

麻宫永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还是以舒缓的态度调侃了一句：

“这还真是和丑时之女一样的怨灵呢。”

“这个比喻确实很贴切。”

北川寺点点头。

在日本的传统人物志怪中，丑时之女传说中的怨灵，是由胸中充满妒火与怨恨的女子化成的怨灵。

是那种在深夜的时候使用铁锤将铁钉钉入草人中，以此来诅咒他人的怨灵。

而现在的如月奈绪何尝不是这样呢？

手持铁锤、铁锥，充满嫉妒与怨恨的怨灵。

“以不净之仪产生的怨灵会带有强大的怨念，加上这一次对方也懂得一些咒术，难免还有保持理性的手段，所以寺君你要小心，不要再像上次那样利用替死的道具了。”

将一切都说完的麻宫永世也不忘提醒道。

这一次的如月奈绪也是懂得咒术的人。既然知道这种不净之仪的进行步骤，那么她也就说不定拥有能保持理性的手段。

要是北川寺再像上次那样直接拎锤就上，说不定又会吃一次亏。

“我大概明白了。”

对于麻宫永世的说法，北川寺也是点点头，示意他已经知道。

随后他又轻声地喃喃自语一句：“这样看来，应该挺耐揍的。”

“你在说什么吗？寺君？”

麻宫永世奇怪地见了他一眼。

“没什么。”北川寺面不改色地摆摆手。

见他这个样子，麻宫永世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面继续浪费时间，她沉思一会儿不太理解地问道：

“不过……说起来这个如月奈绪为何要进行这么大风险的不净之仪呢？虽然现在看来她是成功了，但她不用因此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吗？”

“理由有的是。”北川寺没有怎么思索地回答道：“如月奈绪是幸福真理教会的狂热信徒，她为这个教会做什么都正常，说不定这一次自杀是抱着成为幸福真理教会‘新神’的想法。”

北川寺的声音一顿，又继续道：

“再加上她与白咲千代的关系不错，想必也有成为怨灵后去救助她这个想法吧。但究竟能不能保持理性到那种地步……还有待权衡。”

是的。

怨灵就是怨灵，是人疯狂的执念所化作的疯狂载体，它会对生者展露恶意，那怕这个生者是它生前最崇拜的人——

北川寺并不认为如月奈绪能神通广大到完全掌握她的理性。

只能说与上一次的祸灵一样，虽然有理性，但脑子里面却已经被暴虐的杀人冲动给占据了。

除了杀死生者外，其他的想法估计都已经化作泡影了。

北川寺眯了眯眼睛，接着他就感到自己的大腿上面有什么动静。

他低头看去。

只见西九条可怜正拖拽着她之前所寄宿的那个小布偶在他的大腿上一上一下地跳着，似乎是想用这种方法吸引北川寺的注意。

眼下一下子见到北川寺低下头，西九条可怜立刻抬起圆滚滚的手臂。

她上一个身体被她举了起来。

接着，在北川寺的目光中，她圆乎乎的手中的小布偶竟然一阵蠕动，快速变成了一柄善念小锤子。

随后她又伸手一抖，小锤子变成了小盾牌。

其上附着着善念，看上去坚硬无比。

“这是……”北川寺弹了弹手指。

西九条可怜这是在模仿自己的死气塑形吗？

而且还是用自己上一具身体作为媒介？

不得不说，西九条可怜确实非常聪明。

森白圆球因为已经被她的善念改造适应过一次，所以能够被她的善念自由改变形态。

利用这一性质，西九条可怜将其作为塑形的媒介，也能像北川寺那样随手塑形出很多东西来了。

这应该要叫……

善念塑形了吧？

第四百四三章下次……给你看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内，岗野良子那边的审讯并没有得到什么进展。

无非就是后面陆陆续续又抓捕了一些幸福真理教会的残党。

至于幸福真理教会残党的领导者又究竟在谋划些什么……这又不太清楚了。

这些普通成员似乎没有资格得知太过核心的消息。

值得一提的是，与岗野良子闲聊的时候，她还提起了最近厅内有些人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太对。

那些男警察一见到她就像是害怕领导一样地后退两步，然后打招呼。

“我该不是又要升职了吧？”岗野良子极其乐观地说道。

听见她的话，北川寺也是明智地保持沉默。

另一边，西九条可怜对善念塑形的使用也已经有了一些突破，虽然没有像北川寺那样运用自如，但平常的操作速度也要比以前快好多了。

西九条可怜还把她长期没有用过的小单杠、小木马搬了出来，一天到晚在上面爬上爬下。

麻宫永世则是继续挑灯夜读，似乎完全沉迷于学习当中了。

神驻莳绘不用说，还是那副样子，每天与北川寺一起起床，然后就打开switch开始玩游戏，孜孜不倦。

至于神谷未来……这个小女生干脆每天就和北川寺腻在一起，没事的时候就把他偷偷拉到中庭抱住蹭好久。

用她的话就是‘这是在补充北川能量’。

虽然不知道‘北川能量’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但北川寺也不反感这种行为，于是也就任由她蹭来蹭去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麻宫瞳那边。

这两天过来，麻宫瞳那边并没有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情，她按照平时的步调上课、下课，打工那边也暂时停了，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现在一出学校就会有保镖上来迎接。

“按照寺君这么说的话，麻宫同学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神谷未来吮吸着手中的草莓牛奶，侧着头看向身边的北川寺。

她难得与北川寺能像现在这样下课后一起回家。

对于神谷未来的说法，北川寺摇了摇头说道：

“凡事都不能大意，那些幸福真理教会的残党说不定也会狗急跳墙，这些麻宫她自己也应该清楚。”

是的，现在幸福真理残党还有想到那个一部分的核心人员隐藏着，一切都需要小心行事。

至少也要确定幸福真理残党被全部逮捕了才能像以前那样。

“是这样吗？”神谷未来眨了眨大眼睛，随手将手中的牛奶盒丢进了便利店外的垃圾桶：“算了，现在还是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了。”

她伸了个懒腰，嘿嘿地笑着说道：

“寺君，我还要去商场买点东西，暂时就送到这里了吧。”

“我和你一起吧。”北川寺提议一句。

“哎……？”神谷未来刻意地拖长了语调，她思索了片刻后才说道：“可是寺君，我这次过去可是要去挑内衣的，带你过去果然还是有点不太好吧？”

她这一次确实是要去买内衣，让北川寺过去确实也有点不太好。

而神谷未来也知道对北川寺隐瞒是没有作用的，所以她就干脆直接把话题挑明了。

在这种说法下，就算是北川寺也会知难而退吧？

至少神谷未来是这么认为的——

“那不是更好吗？”北川寺侧脸，面无表情地继续开口：“你可以穿给我看，我可以帮你挑……”

“呃……”神谷未来张了张嘴，面色迟疑：“这不太好吧？”

“有哪里不好？”北川寺挑眉：“你是我女朋友同样也是我未婚妻，你穿内衣给我看，从伦理上，道德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当之处才对。”

他说话还是直来直去的，不带任何拐弯的地方。可也就是这样，才让神谷未来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反驳的余地。

她在原地想了好久，发现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后才用力地跺了跺脚，面色通红地说道：“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是么？”北川寺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勉强你了，明天再见吧。”

他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却让神谷未来总有一种对不起他的感觉。

是啊……像北川寺说得那样，她是他的女朋友又是未婚妻，区区内衣并没有什么值得害羞的地方……

可是——

已经打算离开的北川寺脚步停了下来。

在不知不觉中，神谷未来已经拉住了他的衣角。

她低着脑袋，神色多少有些扭捏不安。

似乎是感受到北川寺转过来的目光，她细弱蚊呐的声音也随之传出——

“下……下次啦……”

“嗯？”北川寺不太理解地看着神谷未来。

神谷未来深吸一口气，接着整个人贴近北川寺，她的脑袋靠着北川寺的耳朵，声音也十分细微：“下次……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给寺君看。”

她的耳朵红得透出紫色，力气被抽离，浑身瘫软无力，视界都在摇晃。

“嗯。”

北川寺应了一声，他也轻声说了一句：

“那就下次。”

他伸出手揉了揉神谷未来涨红的脸，接着说道：“我差不多也要回家了，你买完东西也尽快回家吧。”

“……好。”感受着北川寺亲昵的动作，神谷未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向后退了两步：“那我出发了，寺君。”

“嗯。”北川寺对着她挥了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神谷未来迅速地调节好心态，她对着北川寺露出灿烂的笑容，脚底下却飞快地转身，小跑向麻宫商场。

只不过……

在北川寺的视线中，她耳朵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

夕阳中，红得像是火焰一样……

……

“我到底是在想什么啊！”神谷未来拍了拍自己的脸。

现在已经离开北川寺十分钟了，她脸上还是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散不去。

没办法。

现在仔细想想自己刚才说的台词——那也未免太过羞耻了。

什么叫做下次给你看？下次一定吗？这算什么？

但是……

神谷未来转念一想好像又没问题。

本身内衣这种东西除了选出来给自己看也就只有男朋友才看得见了，北川寺提出想看一看的要求根本就无可厚非。

这至少说明北川寺对她有兴趣啊！

这么一想，神谷未来原本糟糕的心情又好起来了。

哎呀，寺君就这么想看吗？给他看看倒也没什么问题嘛……虽然有些害羞，可也完全在理解范围之内。

“没错！寺君说的完全没错！”神谷未来握了握拳。

她现在只觉得完全没有问题，差点就想回头去找北川寺了。

可这充其量也就只是想一想，神谷未来还想去商场去看看新内衣呢。

这么想着，她抬起头。

神谷未来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前往京北那边商场的小路，从这里过去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

可是……

“那个是……麻宫同学？”眼尖的神谷未来一眼就看见了前方五六十米处正在五六名保镖陪同下的麻宫瞳。

此时，麻宫瞳正侧着脑袋，不知道对着身边的保镖说些什么。

看样子她应该也要是要去商场的才对。

神谷未来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上去打一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