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北川寺思考着如何处理这三个人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伊晦神子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北川法师……能不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

北川寺打断了伊晦神子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语，稍微压低了声音：“接下来我就要离开伊晦岛，这里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与我无关，救下她们几个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她们又确实做了错事，倘若让她们就这样离开，这同样也有点说不过去。”

他说话的态度理所当然，让伊晦神子也是忍不住跟着他的节奏点了点头。

大洞已经逼近，大概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就要来到他身边。

北川寺想到了一个办法，为此他将神驻莳绘与西九条可怜叫了过来。

过了差不多十几秒后，他带着西九条可怜与神驻莳绘来到伊晦奈落身边。

看着她满面茫然的表情，北川寺也没有多话，只是让西九条可怜与神驻莳绘为她注入了一份微弱的善念。

“……”伊晦奈落。

伊晦奈落抬起头，没有说话。

可北川寺并没有去管伊晦奈落的想法。

他只是平平淡淡地说道：“我让可怜和神驻给你注入了善念，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你飘出灵域。”

接着他伸出手，指向地面的伊晦光就居与伊晦居虚：“同样的，这一份善念也能解开我的死气链锁。”

北川寺摊开手掌：“但是善念只有一份，要是你给伊晦光就居她们解开我的死气锁链的话，你就会失去最后的稻草，无法脱逃这里。”

伊晦奈落依旧没有说话。

她只是目光黯淡地看着不断向她这边扩张而来的黑漆漆的大洞。

心若死灰。

这就是她现在的态度。

想来北川寺和她说的话都没有进入她的耳中吧？

北川寺对此也只是摇了摇头。

他站起来，对着另一边满面苍白的伊晦姐妹们开口道：“事情就是我说的这样了。接下来你们是死是活，都看她的选择了。”

都看奈落大人的选择？

伊晦居虚与伊晦光就居对视一眼。

伊晦奈落对她们现在估计已经恨之入骨了吧？

就是因为她们不愿意作为活祭，最终才导致各种事情的发生，甚至伊晦居虚还充当了北川寺的导游，带他来到了这里。

伊晦奈落会那么简单的放过她们吗？特别是牺牲自己来换取她们两个人的性命……

她们俩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可是……北川寺真的就不管她们，转身后便走下参道，离开了这个地方。

轰隆隆的声音四处响彻。

地面在剧烈颤动。

黑色的洞口在蔓延扩张。

死气链锁束紧，无法挣脱。

伊晦居虚与伊晦光就居害怕地连嘴巴都无法张开了。

唯一的希望伊晦奈落只是静静地躺坐在原地，残缺的灵躯破破烂烂的。

她面无表情，一双黯淡的双眼满是死寂。

已经没有办法了。

伊晦居虚与伊晦光就居颤抖着。

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们只能微弱地从喉咙发出小小的声音。

“姐姐。”

“妹妹。”

伊晦居虚与伊晦光就居只能这样紧紧地贴在一起，闭上双眼，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然后——

伊晦居虚感到身上的束缚一轻，随后她睁开双眼，居然看见伊晦奈落将最后一份淡金色的善念覆盖在了她们身上的死气链锁之上。

咯嘣。

伴随着两声脆响。

死气崩散。

伊晦奈落的灵躯完全失去了光彩，重重地跌落在地面上。

她没有去看伊晦居虚与伊晦光就居，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一句。

失去色彩的眼睛只是注视着扩散着的黑洞。

“奈落……大人？”伊晦居虚拉扯着自己的妹妹站起来。

她无法理解地看着地上静躺着的伊晦奈落。

在她这样的注视下，伊晦奈落总算开口了：

“你们身上也流淌着伊晦本家的血液。我不可能对我后代子孙见死不救。不管你们究竟是不是恨我……”

伊晦奈落艰难地闭上双眼：“我确实做了很多很多的错事。但伊晦本家之人在家族的要求下，总是要背负一些他人不用背负的东西。”

“成为御神之木的活祭，必须时刻维护着伊晦本家在伊晦岛中的地位……”

“事实上北川他有一件事说得很对。”

她再度睁开双眼：“我现在……确实轻松了不少。”

不用再去考虑伊晦本家的事情。

只需要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最后逝去的时刻。

把伊晦神社这个起点当作终点。

“我累了，你们走吧。”

伊晦奈落身心憔悴地说着。

第三百四七章打圆场好难

你们走吧。

从这句话中，伊晦居虚感受不到对方一丝一毫想要生存下去的欲望。

“姐姐，黄泉大门的口子已经要蔓延过来了，我们快走吧。”伊晦光就居看着不断向她们这边扩散吞噬过来的黄泉缺口，急急地拉扯着伊晦居虚的衣袖。

是的，黄泉大门的缺口已经蔓延而来，凭借着她们的体力，要是再不离开，说不定就没有离开灵域的机会了。

“我……”伊晦居虚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挣扎。

伊晦奈落虽然确实是想要将她们作为活祭才将她们抚养成人。

可是……

伊晦居虚深吸一口气。

她将伊晦奈落的半截残躯从地上抱起来，语气急促：“我失礼了，奈落大人。”

说完后，她便抱住伊晦奈落，带着伊晦光就居向伊晦神社外跑去。

伊晦奈落看着紧紧抱住自己，咬着牙往前方跑去的伊晦居虚。

过了好一会儿才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弄得回过神来。

“你想干什么？居虚。”她在伊晦居虚的怀中挣扎着。

“我只是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伊晦居虚简短地回答。

她与伊晦光就居迅速跑下参道，向着神社大门冲去。

背后的神社已经完全崩塌，吸力席卷着空气中的粉尘，似乎要将灵域中的一切都吞没进去。

伊晦奈落又尝试着挣扎了几次，发现完全没有半点作用后，才摇了摇头：“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明明我从小就一直钳制你们两个人，从根本上就扼杀了你们……只有我消失在伊晦神社之中才是最好的结果。”

“……”伊晦居虚没有回答伊晦奈落这个问题。

她的脸色阴晴不定，只是一直咬着牙，才勉强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

正如伊晦奈落所说的那样，小孩子应该有的，她们姐妹从小就没有。

伊晦奈落教导她们的也就只是有关于伊晦本家各种各样繁琐的礼节与严格的要求。

在这种情况之下，伊晦居虚与伊晦光就居应该也自然会对她心怀埋怨。

伊晦奈落对她们没有一丝一毫感情上的投注。

伊晦奈落总是把她想的强加在她们身上。

伊晦奈落……在最后的时候，消耗了唯一的善念救下她们两个。

那么。

她真没有在她们身上花费感情吗？

伊晦居虚甩着头。

她不想去思考那些，但是就是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面去想。

抱住伊晦奈落的双臂却越来越紧。

但是——

尖锐的嘶吼声在角落传出！

伊晦居虚停下脚步，手脚发凉。

在她的注视下，数只地灵从地面钻出。

扭曲青白的手臂，夸张到极致的粗大身体。

这一切宛若无法逾越的高墙一样，阻拦在了伊晦居虚面前。

“为什么地灵竟然还存在？”

伊晦居虚护住伊晦光就居，向后撤退了两步。

恐怖的吸力从身后传来……

在这种危机的时刻下，伊晦奈落解释道：

“地灵的本质不是怨灵，也不是善灵，而是单纯失去意识的游魂。充满生机的白光是不可能将普通的游魂也绞碎的。”

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没有用了。

伊晦居虚想要稍微调动一下身体中残存的善念。

但是那一点点分量根本就连洒水的资格都没有。

更加别谈消灭这些地灵。

看着伊晦居虚进退两难的表情，伊晦奈落只是摇了摇头。

现在还有一种方法能送她们两个人离开了。

那就是她将自己的灵体完全引爆，用炸裂开来的善念为两个人打通一条道路。

或许这样她们两个人才能离开这里。

说实话，伊晦居虚会对她施以援手，这是伊晦奈落完全想不到的。

可事实上那也只是让她延命到现在而已。

就只能到这里了。

伊晦奈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微不可及的淡金气流在灵体之上流转。

然后……

嘭！！！

从挡路的地灵身体上炸开了一个大洞。

乌黑的液体四处炸裂。

伊晦居虚愣住了。

伊晦光就居也愣住了。

原本打算自爆的伊晦奈落更是停下了动作，双眼瞪大看向前面站着的人。

那是原本应该已经离开很久了的北川寺！

北川寺手底下凝聚着死气大锤，一下子将挡在面前的两只地灵全部锤得稀巴烂后，满是乌黑粘液的脸抬起来：

“快走。”

这句话说出来，立刻让她们回了神。

伊晦居虚顺着北川寺打开的缺口迅速冲出。

期间又有地灵凝聚出来，但都是刚嚎叫了一声，之后便被北川寺一锤下去砸得粉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息。

有着如此开路员，她们几乎毫无阻碍地就冲出了伊晦神社。

地面的颤抖越来越严重了。

刚冲出来的北川寺也是一言不发地就叫出西九条可怜与神驻莳绘为半截灵躯的伊晦奈落打入了几道充实的善念。

在如此善念的加成下，伊晦奈落重新恢复漂浮在空中的能力。

她脱离了伊晦居虚的怀抱，飞在众人身后，同时极其不理解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北川，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伊晦奈落是真的不明白北川寺究竟想要干什么了。

明明已经离开了，却还要去而复返。

这算个什么事情？

北川寺瞥了一眼空中漂浮着的伊晦奈落，同时取出了伊晦神子的人形代：“让她给你解释吧。”

神子？

伊晦奈落转而看向手中的伊晦神子。

在伊晦奈落迷惑的注视下，伊晦神子的人形代中传出声音：“这其实是北川法师做出的决定。”

“给予你最后一份善念，看你们会怎么选择。”

伊晦神子的声音没有停顿：“倘若你选择与神社共灭，也不去管地上的伊晦光就居与伊晦居虚，那么北川法师就不会回头，放任你们与伊晦神社一同消失。”

“倘若在你救下伊晦姐妹后，但她们却完全不顾及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你，那么在离开神社的时候同样会遇见神社大门前的地灵，同样也只是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伊晦神子的声音舒缓许多。

她好像有些庆幸。

庆幸伊晦奈落与伊晦居虚、伊晦光就居她们心中唯一的善念并没有消失。

倘若伊晦姐妹真丢下了伊晦奈落，那么伊晦神子也不会再多一句嘴，任由她们就此死亡在灵域当中。

听了这句话，伊晦居虚她们才明白过来北川寺的所有安排。

可想清楚归想清楚，伊晦居虚她们还是被惊得一身冷汗。

要是真如北川寺所料想的那样，那么她们最终的结局也就能料想得到了。

“可是就算救下我又能怎么样呢？”伊晦奈落自嘲地笑了两声：“我的灵躯已经破损，就算能够静养恢复，力量也已经大幅度减弱，根本无法再做什么了。”

“不，在这一点上你说错了，奈落大人。”

伊晦神子被水笼匣所完全扭曲变形的灵体从人形代中漂浮而出。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伊晦岛民接下来不需要强权的象征，而是需要能够指引他们走上正确道路的人。”

是的。

这才是北川寺真正的盘算。

为什么花费心思去救下伊晦奈落？

为的就是伊晦岛接下来的发展。

突然失去大天人与御神之木，必定会对岛内的环境造成惊骇性的恐慌。

可只要大天人存在，就还是能够掌控局势。

伊晦本家在伊晦岛经营那么多年的威望，在这个时候也能展示出它真正的作用了。

失去了御神之木的伊晦岛在这之后究竟要如何发展，又要走向怎么样的道路。

这些都需要伊晦岛民自己去做选择了。

“……不是再为伊晦本家，而是去为伊晦岛民做事……”伊晦奈落喃喃自语，继而又是一声深沉的叹息：“我知道我做了不少错事，仅是这样的补救根本无法偿还，但要是这样能够稳定住岛上的局势，那么我也愿意继续奉献出我现在这残缺之躯。”

同时，她也不着声色地看了一眼北川寺，心里面更是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说不定现在这些结果，北川寺都已经完全预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