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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错了,”李憬透过飞檐的缝隙喝茶赏美听曲,正陶然忘情,却听到笛音错了,不由遗憾的叹息一声,“这心绪不宁,再好的曲子也失了韵味,”
他看着远远的亭下那抹紫衣,那笛音的主人似乎身量尚小,“这是哪家府上的?孤竟瞧着眼生?”
蔡枫溪不由大喜过望,“回殿下的话,这是臣府上一位远亲,姓周,闺名……”
“咳,枫溪,”陆聚不等蔡枫溪把周氏的名字说出口,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原来是贵府娇客,倒是失敬。”
李憬看了陆聚一眼,这厮真是比他的那些先生们还道学,“噢,我刚才听表妹说了,”他拿扇子点了点桌上的清茶,“这也是周姑娘从家里带来的?”
蔡枫溪一矮身子,“是,这茶跟点心,都是臣表妹的心头好,特意从江南带来的。”
江南?胡善民眸光一闪,没听说蔡家有江南的亲戚啊,“原来是从江南过来的,怪不得呢,笛音清越,”
他嬉笑着点了点蔡枫溪,“瞧你那模样,这位周姑娘,怕是贵府上为枫溪准备的佳人儿吧?”
“不不不,善民兄误会了,绝不是这样的,我,我已经订过亲了,”蔡枫溪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如果传出自己跟周青华有什么暧昧,那他就别活了,他怯生生的看了李憬一眼,“殿下知道的,是定国公府的六姑娘。”
李憬点点头,这事他听说过,为了能结下这门亲事,蔡太老夫人还亲自求过坤宁宫,“嗯,这事我还真听说过,枫溪跟贺家姑娘定了亲了。”
蔡枫溪这才舒了口气,讪讪的点点头,冲胡善民拱拱手,“胡兄莫再开玩笑了。”
胡善民一挑眉,就这么一句玩笑话,在场的又没有几个人,他居然敏感成这样子?胡善民的目光投向那抹浅紫身影,“我只听着笛音清越,叫人心向往之,再品这茶,隐隐带着股菊花香,倒也巧思,可惜这么位才情出众的佳人,无缘一见啊!”
陆聚已经听出来的,刚才那合奏里根本没有妹妹,便知道她没有趟这趟浑水,至于别家女儿,与他何干?而且蔡家的用心昭然若揭,“是啊,听闻江南佳丽不同与咱们北地这些闺秀,最是温柔似水……”
“哟,连东阳都这么说,那得有机会见一见了,”难得陆聚对女人留了心,李憬终于觉得自己这位伴读有些人气儿了,“枫溪,你能不能想办法了了咱们东阳的这番痴心啊?”
顺道儿也让他看个热闹?“还有善民,他也想看看温柔似水的江南佳丽呢!”江南女子他见多了,没想到胡善民也爱这一口儿。
蔡枫溪差点儿没晕过去,他们是想让周青华见李憬的,但那是为了献美!
这会儿要真是把人引了来,成什么了?给胡善民跟陆聚看?真的那样,以后周青华休想进东宫了!“那个,殿下,内外有别,实在不太方便。”
看来蔡枫溪还没有全糊涂,陆聚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冲李憬拱拱手,“殿下,您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再不回去,只怕皇上跟娘娘还着急了,”
“而且丁大伴也跟着出来了,这东宫没有主事的人,万一娘娘问起来,”
丁大为连连点头,“是啊,殿下,咱们出来的时候不短了,还是回去吧,以后有了空闲,再出来就是了。”他是收了银子,但该办事的也办完了,蔡家时运不济,怨不得旁人。
听了几首乐曲,又观了美人,还意外遇到了陈素,李憬自觉今天这一趟走的值,“嗯,那好,孤要回宫了。”
……
陈惠憋了正场赏花会了,一上车,就忍不住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真的来了?”
陈素瞪了陈惠一眼,“这种假话我还能说?是来了,我从蔡太老夫人那儿出来,正巧遇上了,说是路过蔡府,过来给太老夫人请个安。”
陈贞听着陈素跟姐妹絮絮说着见太子的事,一颗心也拧成了手里的帕子,这都怪陈素,蔡太老夫人要见她,作为长姐,不该带着两个妹妹吗?若是自己也跟了去,肯定能见到太子殿下的!
她已经要做太子妃了,却不肯给姐妹一点儿机会!
陈惠完全没注意闷声不语的陈贞,只拉着陈素发泄对林蘅若的不满,“姐姐,我竟没想到她会来,要是我,羞也羞死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出门儿了!”
她不但没想到林蘅若会来,更没想到她会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还一副高傲的德性,好像她还是那个京城中头一名的才女!
陈素白了陈惠一眼,“她有什么不会来的?就因为摔了一跤?多大点儿事啊!”也就陈惠这样的小姑娘,才会觉得摔一跤是了不得的大事。
“可她还有心跟胡家小姐斗琴呢,呸,好大的脸!人家胡小姐是首辅的孙女,胡家世代书香,那才是真正的书香门第,不像有些人,家里出了个翰林,就恨不得把鼻孔仰到天上,”陈惠骂林蘅若的同时,也不忘扫陈贞两句。
林蘅若哪是在跟胡凤岚斗琴,那是看透了蔡家的把戏,不过这样也好,用周青华多少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省得都把心思花在自己身上,“她们斗她们的,咱们刚好有不花银子的曲子听,多自在?”
“哈哈,姐姐说的没错,反正以后你是君,她们是臣,叫她们给你弹首曲子,也不算是什么大事,”陈惠见陈素把林蘅若比做乐人,高兴的哈哈直笑,“可惜今天没有评出个前三了,你也学学娘娘,拿出彩头儿……”
陈贞掩不住心底漫上来的酸水儿,原以为她是有机会的,却没想到,最后这桩好事还是落在了陈素头上,而得了这么天下最好亲事的陈素,人后嚣张成这副样子,“就算是姑母也做不得主的,叫我说,你可安生点吧,旨意一天没下来,大姐就一天不是太子妃,你现在到处显摆,小心将来成了笑话!”
陈惠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哟,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酸呢?笑话就笑话呗,笑的也是我们伯府,又不是二叔二婶,二姐就不必操心了,倒是你,刚才大家画画的时候,你跟林蘅若在一起嘀咕什么呢?”
陈贞面上一紧,“我,我哪有?”
第43章
陈贞拿眼扫了陈素一下,冲陈惠怒道,“你就喜欢盯着我,我可不止是跟林蘅若说话了,还跟许多人说话了!”
陈贞绞着手里的帕子,努力回想着跟她找过招呼的几位姑娘,“还有陆姑娘,马姑娘,还有那个周青华,”
说到周青华,陈贞瞬间找到了话题,“也不知道蔡家从哪儿找到这位的,不但笛子吹的好,还画了一笔好画,诗做的也好!”
陈素挑眉,“你看清楚了?”周青华这是做什么?博才名?如果是她,这会儿只会藏拙。
“陆姑娘呢?你觉得她的诗画怎么样?”陈素心里暗暗给周青华记下了一笔,看来李憬爱才女是帝国皆知的事情啊。
陈素两辈子在琴棋书画上都没有多少认知,也谈不上有多少鉴赏力。
陈贞很满意陈素的态度,抿嘴笑道,“陆姑娘有白夫人那么一位母亲,这些能差得了?我看她啊,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所以多是敷衍罢了,”
她冲陈素意味深长道,“其实今天看过府的几家,姐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是有望服侍殿下的,”
能给陈素添堵,陈贞自然乐意的很,“姐姐也是的,诗也不题,画也不学,成天讲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就就算是人家陆姑娘,随手画画,也比你强的多呢!”
看来李憬身边这几位高位嫔妃,都很有两把刷子嘛!自己会什么?唱个山歌,念段经文,还是打套拳?
想想她会的也挺多,陈素点点头,“其他几位呢?胡阁老家的孙女,肯定也是个才女,我听她的琴弹的一点儿也不比林蘅若差。”
这位胡阁老到了天隆朝就倒台了,胡家的女儿,就算是进了宫,想来也出息不到哪儿去,起码自己是没有听说过宫里有一位胡娘娘,但她现在风头正盛,自己不闻不问的,反而叫人怀疑,陈素揉揉收眉心,成天踅摸这些,人都要熬老了。
“你说胡凤岚?”陈贞撇撇嘴,“人家是胡氏女,最最目下无尘,要不是这次请客的是蔡家,恐怕连来都不会来呢!”
想到自己怎么也是翰林的外孙女,结果胡凤岚看到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模样,陈贞心里酸溜溜的,“也不知道得意什么劲儿,现在都知道大姐姐你是太子妃了,就算是她能进东宫,也不过是个妃妾!”
对,就是个妾!“心疼女儿的人家,谁舍得把女儿送人做妾?”
陈惠被陈贞的话酸的牙都倒了,怎么来回都是她的道理啊,“是啊,是啊,就算是贵妃娘娘,那也是个妾,要是二姐姐,宁愿嫁给屠户当正妻,也绝不会当贵妃喽?!”
陈贞被陈惠一顶,瞪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屠户妻算什么阿物?还敢跟贵妃比?“贵妃跟平民能比么?那是有君臣分际的!”
“可贵妃不也是你嘴里的妃妾么?”陈惠比鼻子里哼了一声,“所以啊,你就别酸别人了,东宫除了太子妃,还有两个良娣四个孺人呢,太子妃是姐姐的,要是给你个孺人,你去不去?”
陈贞被陈惠问了个面红耳赤,半天才道,“你胡说什么呢?哪有这样的事?”
“怎么没有了?”陈惠小脸仰的高高的,从眼缝里斜着陈贞,“叫姐姐带你当陪媵。一个孺人那不是妥妥儿的?”
“你,你胡说什么?哪,哪有这样的?”陈贞的心一阵儿突突乱跳,她羞怯地瞄了陈素一眼,难道母亲交代她巴结好陈素,就是因为这个?
陈惠翻了个白眼,这个憨货,自己就这么随口一说,她居然就动心了?“不过啊,这可是上古的规矩了,就不知道咱们大夏朝兴不兴了。”
陈惠不怀好意的给陈贞泼了盆冷水。
陈贞读书比陈素跟陈惠加起来都多,当然知道这是上古的规矩。
陈贞绞着手里的帕子,想不明白陈惠为什么突然挑这么个话头儿?难道是大伯跟陈素自己都知道,靠她是拢不住太子的心,也无法跟林蘅若陆愔那些才女抗衡的?早知道这样,刚才在蔡府的时候,她就应该好好的展一展才了。
“你才多大,小小年纪的就胡说八道,如果是你呢?叫你给大姐陪媵,你可愿意?”陈贞试探着问道。
陈惠看了正专心望着窗外的陈素一眼,噗嗤一笑,“我当然不愿意,我姑母是皇后,姐姐是太子妃,我傻啊去当个妃妾?等我长大了,这满京城的少年由着我来挑!”
“呸,没羞没臊,大伯可是常说,咱们两府是至亲,”陈贞被陈惠说的脸一红,啐了陈惠一口,“难不成你就一点儿也不替姐姐考虑,光想着自己的富贵不成?”
陈惠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给大姐陪媵,给姐夫做妾,是替大姐姐考虑?”
陈惠不等陈贞再开口,狠狠的回啐了她一口,“哼,别人家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奉恩伯府没有这个规矩!”
陈素转过头,淡淡的扫了陈贞一眼,“行了,你二姐也是跟你开玩笑呢,偏你小孩子家家当了真,我要是将来得不了太子的欢心,那只愿我没本事,再不会让自己的亲妹妹帮我填坑的!”
“大姐你最有本事了,”陈惠可是亲眼见过太子跟陈素说话时的样子的,在她看来,戏文里的才子佳人们,说话的时候也是他们那般模样,“太子殿下怎么会不喜欢姐姐?没有的事!”
陈贞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陈素姐妹给耍了,又羞又气恨不得从马车上跳下来,“你们,你们,”
“二妹妹这是怎么了?惠惠年纪小口无遮拦,你饱读读书,道理懂的比她多,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大家不过自家姐妹的玩笑罢了,什么陪媵不陪媵的,咱们是堂姐妹,我哪儿舍得你受这种委屈?”
“怎么样?”陈素的马车才到府里,小赵氏就迎了出来,她上下打量着陈素跟陈惠,一脸的关切。
陈惠看着从马车上下来,正可怜巴巴给小赵氏行礼的陈贞,“挺好的,尤其是二姐姐,真是如鱼得水呢!”
感觉到陈克恭扫过来的目光,陈贞眼泪一下子出来了,“三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咱们是去赴宴的,如果太冷淡了,会叫人以为咱们过于倨傲了,这样不好。”
陈克恭倒觉得陈贞说的没什么错,正要开口就听陈素道,“行了,出来一天了,你快回去吧,二婶儿在肯定等急了。”
陈贞张张嘴,最终还是低头冲陈克恭跟小赵氏一礼,带着丫头回西府去了。
陈素见陈克恭一脸不忍,轻声道,“父亲不必如此,虽说稚子何辜?但西府那几个,都不是任事不懂的孩子了,您只用想想二叔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就知道了,”陈克恭就是太过仁善了,所以才会被庶弟压得喘不过气来,逼得陈娘娘不惜舍身入宫。
陈克恭被陈素说的面上一红,“是,是为父太迂了,我竟忘了,”陈贞是如何当着他的面向太子频送秋波的。
陈克恭伤疤没好呢就忘了痛,陈素可不会,她的山寨里,像陈贞这么大的孩子,也是可以提刀杀人的!
小赵氏见丈夫在陈素跟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心里好笑,“走吧,咱们进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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