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把这句话输入进对话框里,还未发送,突然迟疑。这句话简直像是在印证岑星方才的说法。
至少现在,他眼中的岑星,和自己并不是对等的。
对着屏幕发了会呆,新的消息又传来了,依旧是很长一串。
岑星问他,在他看来,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如果是别的十八岁的Omega和恋人发生了关系,虞惟笙会不会觉得那不正确?这是不是区别对待?如果十八岁的他不可以,那么十九岁的他行不行?二十岁呢?结婚以后呢?可以不可以,难道重点只在一张证书,莫非虞惟笙是单纯不接受婚前性.行为吗?
他写完一堆,自问自答,“我不信。”
一反常态,气势汹汹,把虞惟笙看呆了。
而他的这段话,却是和虞惟笙原本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想要表达的态度却截然相反。
可以或者不可以,之间并没有一条明确的分界线。归根结底,不过是感情上的主观认定。
虞惟笙默认自己比岑星更成熟理智,于是只接受自己的那份认定,而否认了岑星的。在岑星看来,这便是一种不对等。
“如果是因为年龄差的话,不管过多少年,我们之间的差距都不会减小的。我再努力也追不上,您也不可能停下等我。如果介意,那您一开始就不该接受我。既然接受了,就不应该再庸人自扰。”
有理有据。虞惟笙很久没有被人教育,非常不习惯。
见他始终不回复,岑星又发了一句话。
——您觉得我是在强词夺理吧?
虞惟笙对着手机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按着语音键,轻声而又缓慢地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听起来没有错。我……我也确实想不出什么能反驳你的话。但有一点你要明白,我十七岁时很多想法,做的很多决定,现在回头看都非常愚蠢,会觉得当年太天真。我不希望你未来有一天也有这种念头。
片刻后,岑星回复了。
——也许等到您四十岁,会忆现在,想起自己当初居然不愿意和我发生关系,也会觉得很蠢很没必要。
虞惟笙目瞪口呆。片刻后,他回复了一条文字。
——是回忆。考试的时候这种手误是要扣分的。
他发完,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又跳了几次,但始终没有消息传来。虞惟笙又回头把岑星方才的长篇大论看了一遍。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老岑对他抱怨,说岑星脾气倔得很,总要钻牛角尖,不依不饶的。他现在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岑星说,自己执着是因为他拒绝,听起来确实强词夺理。若是没有拒绝,他得偿所愿,又谈何执着。
但虞惟笙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比起他们什么时候可以真正发生关系,永久标记,更刺伤他的是自己模棱两可的态度。就好像有人问你借一张纸巾,却被拒绝。没人在乎一张纸巾,却会对拒绝本身耿耿于怀。
问题在于,岑星眼中的一张纸巾,对虞惟笙而言却价值千金。
他叹了口气。重新把对话窗口拉到最下方,依旧没有新的消息,正在输入的提示也不见了。
岑星好像真的生气了,不回了。
虞惟笙在零点时给他发消息祝他生日快乐,石沉大海。他试着给岑星打电话,提示关机。他又打开家里的监控,发现岑星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一丝光亮。
这一次,可是真真正正的冷暴力了。
虞惟笙叹了口气,也只得睡了。
闭上眼后,他脑中翻来覆去不停地想,岑星方才在发那些看起来强势的文字时,会不会一直在哭。会觉得他和平时很不一样,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分隔两地,看不见他的模样。
他再次拿出手机,把那大段的文字重新看了一遍。
岑星肯定哭了。他肯定是一边输入一边吸鼻子,眼泪沿着面颊大颗大颗往下滚。或许还有些许泪珠落在了屏幕上,才不小心打了错别字。
远距离闹矛盾可真是太糟糕了。虞惟笙想,若他们当时面对着面,自己一定会忍不住抱他,亲他,做一切他希望发生的事,哪怕当时还没有过零点。
毕竟,想为了一个人好却害他伤心难过,未免奇怪。
第二天他起得有些晚了。
算算时间,岑星应该已经上学,看不了手机。于是虞惟笙便没有急着发消息。
在忙碌之余,他花了一些时间,用来思考该给比自己小十多岁的恋人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更合适。思考了半天,他干脆换了个思路,让助理帮忙订了一份玫瑰和一瓶红酒。
他打算在岑星惊讶和不明所以时告诉他,我知道你是一个大人了,所以特地送你一份大人的礼物。
也不知道岑星会不会因此而变得高兴一点。
他也不是真的从骨子里拒绝和岑星发生关系。明明应该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被这笨小孩一板一眼说出来,像是要举办一场仪式,才让他不由自主地从更为理智的角度去思考。
一整天两人都没有联络,直到虞惟笙终于忙完了,一看时间,才发现距离岑星放学已经过去了很久。他赶紧给岑星发消息问有没有收到礼物,却依旧毫无回应。
这未免反常了。虞惟笙不信岑星真的能沉住气不理他。
就在此时,他的助理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接到店家联系,他家里没人,订的礼物只能暂时寄存了。
虞惟笙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四十五,接近九点。
第77章Omega恋爱学
虞惟笙当即又拨打了岑星的手机,竟听到了“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他赶紧查看了家里的监控。所有摄像头画面都是一片黑白色调,家里的灯都关闭着,显然是没有任何人在。
虞惟笙焦急之下又试着拨打了两次岑星的电话,依旧是相同的提示音。他一度怀疑岑星是因为生气而屏蔽了他。借用了别人的手机拨打后,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不回家,电话不通,时间也不早了。过去岑星偶尔在放学后和关系好的同学出去逛一逛,可一贯极有分寸,会提前告知虞惟笙自己的回家时间,知道自己身体情况特殊,也不会在外面留得太晚。
如今一声不吭,家也不回,还切断联络,总不能是离家出走了吧?
虞惟笙被自己的这个猜测逗得想笑又着急。
人在慌张时候思路难免会乱。他坐在沙发上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该查查监控的历史记录。
把二楼走廊上那个监控调整到早上,在平日出门上学的时间过去大概十分钟后,岑星背着书包从房间里冲了出来,飞快地下了楼梯。再转到楼下客厅的摄像头,岑星飞奔进厨房在冰箱里取了早点,不等加热便拿在手里急冲冲出了门。
之后,就只有家政来过。她来去都是老时间,在客厅餐桌上留了饭菜。现在,那些食物依旧摆放在餐桌上,没有被动过。
这孩子,下课以后根本没回来过。
都说老实人有倔脾气,平日性格温顺的人一旦发起火来特别极端。岑星莫不是伤心了一晚后决定再也不回这个家了吧?
虞惟笙又重新把监控时间调回早上。岑星背的书包看起来并不鼓,和平日差不了多少,肯定是没带随身任何行李。虞惟笙浅浅地松了口气。好了,至少岑星并不是离家出走。
几秒种后,他猛然回过神。若不是离家出走,那难不成遇上了意外?
虞惟笙几乎就要报警。在付诸实践以前,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可以联系的对象。
霍行之。
“对啊,我们刚才还在一起呢,”霍行之在电话那头语气轻快,“他大概半个小时以前走的,现在也该到家了吧?”
虞惟笙重新坐回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他问:“你们这么晚了在外面干什么呢?”
“哪有很晚啊,现在也才九点,”霍行之说,“原来你管的这么严格,怪不得岑星那么早就急着要走了。”
“……他情况比较特殊。”虞惟笙解释。
“那今天日子也特殊啊,”霍行之说,“毕竟是他生日嘛。”
原来,岑星不回家是和同学一起出去吃饭了。
小家伙转学不到一年,中间又有接近一半时间在家休养,居然还能有一帮同学给他庆生。虞惟笙心中涌起了几分不合时宜的欣慰感。
“他手机是不是没电了?”他又问。
“这我哪知道,”霍行之说,“不过啊……”
“怎么?”
“他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霍行之说。
虞惟笙没有应声。连霍行之都看出来了,岑星恐怕表现得很明显。
“而且……”霍行之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你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那个人么,我们隔壁班的,姓赵那个。”
虞惟笙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就那个……啧,还是算了,”霍行之有点纠结,“我不掺和了。反正算算时间他也差不多该到家了,你们自己沟通呗。”
虞惟笙也急着想看岑星有没有回家,便与他道了别。
可打开家里的监控摄像,依旧全都是灰白色的画面。岑星还是没有出现。虞惟笙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方才霍行之说的人是谁。
当初霍行之在他车上和岑星提过的,一个喜欢岑星的Alpha。
虞惟笙当即给霍行之发去消息。
——那个姓赵的今天也在?
霍行之很快回复了。
——嗯,刚才是他送岑星回去的。
虞惟笙顿时眉头一紧。他压抑着心头的烦躁,再次编辑消息。
——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吧?给我。
岑星在周围同学闹腾得最欢的时候,已经困了。
他昨晚又没睡好。哭哭啼啼到了半夜,越想越难过。
虞惟笙的态度让他伤心极了。他说会跟他好好谈,但其实一直都在敷衍。岑星其实想过,若是虞惟笙能干脆点头同意,那他愿意在之后告诉虞惟笙不做也没关系。如此执着于一个态度,他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一种任性又孩子气的表现。
当初他坚持要转学时,一度把老爸惹得发脾气,对着他喊“反正你最有道理,谁都要听你的”。
然后,老岑就真的听他的了。可虞惟笙就是不听。
岑星想到这儿,止不住的心酸。虞惟笙不止不听,还在他认真传达心意的时候给他改错别字。
虞惟笙怎么能这样呢。
这种心情下,岑星对生日早已挤不出任何庆祝的热情。原本想平静的度过这一天,却不想到了学校以后,却收获了一个小惊喜,余思思给他带来了礼物。
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只是几个小巧的可以放在鱼缸里的玻璃饰品。那天她送给岑星的小鱼岑星还养着,偶尔会拍照给她看。余思思颇为喜欢,借这个机会给小鱼添点家具。
原本仅此而已,可周围同学见着了,有几个爱闹腾的,提议放学后出去为岑星庆祝一下。
这个建议获得了许多人的赞同。其中有些和岑星完全不熟悉,话都没说过几句。岑星觉得,所谓庆生只是一个借口,大家就是这段时间太辛苦太紧绷了,想找个由头闹一闹,开心一下。
若是推拒,未免扫兴。
而且,他也想换一换心情。
最后,有接近二十个人报名参加,其中一小部分甚至不是本班的,岑星压根不认识。
岑星作为吉祥物,得到了“大家AA制寿星不用出钱”的生日礼物。
余思思因为家里不方便没跟来。实际上大家闹起来以后,几乎没什么人会来跟岑星搭话。岑星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捧着果汁杯子,看不怎么熟悉的同学举着麦鬼哭狼嚎,心中感觉颇为奇妙。
他想,自己是不是该告诉虞惟笙自己的动向。然后又想,不对,他还在生气呢,怎么能主动联系。不过,要是虞惟笙先给他发消息,他还是会汇报的。
发了会儿呆,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位被忽视的小寿星。几个Omega同学热热闹闹把他围在中间聊起了天。
有一个长得还挺可爱的Omega问他们,觉得现在正在唱歌的那个Alpha怎么样。他说话时明显带了几分害羞,众人立刻领会,气氛也跟着热络起来。
岑星挺积极的,用放在桌上的便签纸写字说,喜欢的话就去表白呀。
可惜,这个建议被其他所有人一同否定了。
大家说,Omega不可以太主动,不然就是倒贴了。
另一个性格较为成熟的Omega表示,Alpha是不能用追的,只能撩,要让他注意到你却又猜不透你的心思,然后主动来追求你。Omega对Alpha死缠烂打,成功率虽高,但人家不见得多喜欢你,在一起以后也不会珍惜,不过是聊胜于无随便找个人恋爱罢了。
所有人都听得很起劲,且深以为然,只有岑星在发愣。
这位感情经验丰富的Omega见大家听得专注,又说了不少。比如,若是Alpha对你提出进一步的亲密要求,也不可以随便答应,一定要矜持,要保护好自己。总之,任何东西得来越是轻易越是廉价,先自爱别人才会爱你。
岑星低着头,心想,这些经验虽然听起来有道理,可套用不到他跟虞惟笙身上。虞惟笙和这个Omega接触过的那些同龄的幼稚Alpha怎么能一样呢?他不过是比较认真,想得比较多,为人有点保守刻板罢了。他对自己那么好,再胡乱怀疑,多没良心呀。
正想着,另一个Omega突然聊起了自己的姐姐。她说,自己的表姐前阵子在网上认识了一个非常投缘的Alpha,两人线下见面后立刻打得火热,感情急速升温。可在那个那个的时候,对方却从来没有想要标记的意思,这是不是说明对方比较尊重她姐姐?
刚说完,就被之前那个成熟的Omega果断否认了。他说,网上认识的,还没多久就那个了,人家是不是真心都不好说,不想标记更有可能是压根不想负责任。
其余人又是连连点头。
岑星皱着眉,低着头,心想,也不一定吧。也许人家只是比较慎重,希望能在双方感情更稳定以后再考虑标记这种大事。对对方而言,她的姐姐也不过是一个网络上认识没多久的人呀。
至于虞惟笙,不愿意标记他更不可能是这个原因了,他都求婚了,说好了将来要一直在一起的。
他们聊了一会儿,方才唱歌的Alpha跑了过来,找那个对他有心思的Omega搭话。眼见气氛不错,大家很有眼色,起哄了几句便散开了。又只剩下岑星独自坐在角落。
发了会儿呆后,一个巨大的阴影慢慢靠近,很快彻底笼罩了他。岑星慌忙抬起头来,视线中是一个他并不熟悉的的高大Alpha。对方低着头,冲他露出了紧张又羞涩的笑容,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