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以后,他发现岑星把那条小金鱼临时安置在了装沙拉用的玻璃碗里。碗底放着几块椭圆的彩色玻璃,还挺好看。
在虞惟笙准备鱼缸的同时,岑星举着手机告诉他,今天提前放学,他陪余思思去逛了附近的小商品市场,里面有个捞鱼的小摊子。余思思捞到了,可是家里没法养,就提出送给他。
看到那条鱼时,虞惟笙立刻发现照片让他的判断产生了一点失误,缸卖得太大了。那条小鱼只有他半截小拇指那么长,放进鱼缸里,显得特别孤零零的。
岑星带回来的彩色玻璃和虞惟笙买的鹅卵石一起铺在鱼缸底部,效果意外的漂亮,也越发衬得那小鱼可怜巴巴。
“要不要给它找个伴?”虞惟笙问。
岑星立即点头,接着,他对着虞惟笙比划,问能不能给这条鱼起个名字。
虞惟笙想了想,摇了摇头:“它又听不懂,而且你总不能对着缸打手语。”
岑星一脸失望,还有一点不解。
他不知道,虞惟笙心里想的是,这么小一条鱼,可能明天就死了。有了名字,心碎会增加许多倍。
这世上的许多悲伤难过,都是因为建立了感情,有了期待和憧憬,又亲眼见证破碎。
在大学时代,虞惟笙对自己的人生有过一些规划。
他认为自己应该去国外待几年开拓眼界,于是便去了。还觉得在学成归国后就可以替父母接过一部分的担子,也做到了。至于事业上的诸多理想,有些成功了,有些还在努力,有些在接触过现实后想法产生了变化。但总的来说,一切都有条不紊。他对自己是满意的。
关于感情和家庭,他也有过一些最粗略的想法。
他认为自己应该会在三十岁以后,等事业稳定,再去考虑这些。在那之前,他恐怕没有足够的时间用来陪伴爱人和孩子。
孩子,那是他未曾细想,但默认将会存在于人生轨迹中的一部分。
伴随着岑星突然的闯入,他的计划通通都被打乱。他始料未及,却欣然接受。
直到看到这份报告。
在带岑星去做检查前,他特地咨询了一直以来为岑星看病的老专家。对方告诉他,确实有不孕的可能,但从岑星的情况来看,概率极低,不到万分之一。所以才没有特意提过。
却没料到现实偏偏就那么不凑巧。
哪怕是万分之一,只要存在,就有可能,遇上了便是百分之百。岑月竟一语成谶。
岑星肯定料不到,曾经年少无知的一点点不理智,居然需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他那天对岑月说,自己应该不在意,终究还是说的太轻易了。真真切切面对时,心理上的失落感受比想象中来得更强烈许多。
虽然嘴上时常说已经厌烦了带小孩子,可他心里知道,自己是喜欢的。若是可以,他会希望自己未来的家庭中有不止一个子女。
而现在,这一切都变得缥缈了起来。
岑星对此一无所知。
他把鱼缸放在了二楼客厅的茶几上,又把自己的试卷课本也搬了出来。写一会儿题,就抬头看一眼,偶尔还会抬起手来在玻璃上轻轻戳两下。
他看起来很高兴。
虞惟笙喜欢他这模样,也想陪在他身边,但并未呆上太久便独自回了房。岑星是个敏感的孩子,他怕他掩饰的不够好,被岑星察觉到他情绪上的异常。
他尚且会因为这份报告而遗憾不已,若是让岑星知道了,这孩子得伤心成什么样呢。
上一次,虞惟笙在批评他不该胡乱吃药时,他还有些倔强。知道有这种后果,心里肯定只剩后悔了吧。
虞惟笙不想让他长这样的教训。
已经既成事实,何必让岑星陪着一起难受。
他开开心心的模样,对虞惟笙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治愈。
要忍住心中的失落强颜欢笑,并不是一件那么轻松的事情。需要一点时间。所幸虞惟笙这段时间确实忙碌,到家时总是比较晚。除了每天早晚固定的亲吻外,他跟岑星并没有太多面对面相处的时间。
岑星也忙。
高三第二学期,高考近在咫尺。岑星每天都要带回大叠卷子,挑灯夜战,睡得比虞惟笙还迟些。虞惟笙照常在临睡前给他热一杯牛奶,送去以后看着他喝完,期间总要被他缠着稍微抱一会儿。
那一点点的相处时间,岑星来不及发现他的心事。
虞惟笙第一次庆幸自己比岑星年长许多。这让他尚有余裕,能尽量的隐藏著自己的情绪。
第69章又嗯嗯啊啊的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岑星发现氛围比起之前又更紧张了许多。
班级前后黑板上方都贴上了红底的大字。后面写着“此时不拼,更待何时”,前面写着“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搏,高三白活”。两侧的墙上也有,分别写着“天道酬勤”和“志存高远”。
岑星走进教室时还在回味虞惟笙嘴唇的触感,进来以后四下看了一圈,觉悟突然就上来了,思想境界有了显著提高,瞬间做好了拼搏准备。
高一和高二还没有开学,就算是到了下课时间,教学楼里依然没太多吵闹声。才第一天返校,八节课里有六节都是小测验。到了放学,岑星整个人都晕头转向。
和只休息了十几天的同学不一样,他在寒假前就很久没来过学校了,想要立刻适应这样的生活实在太难。不过,至少他对测验结果还挺乐观。放假时的那一点点松懈,并没有让他退步太多。
相较之前猜不透虞惟笙的心思时的患得患失,如今感情顺遂,让他在心态上好了许多。几天下来,他明显感觉自己背书做题效率都有提高。少了恋爱上的烦恼,变得更能专注于学习。传说中甜蜜的爱情能让人变得优秀,居然是真的。
唯一让他有些小缺憾的,是虞惟笙在他开学以后工作变得越来越忙碌了。一个星期里,有一半的以上的时间晚上都只有他独自吃饭,挺寂寞的。等虞惟笙忙完到家了,两人也没有太多时间可以黏在一起。岑星还有许多许多习题要做,时间紧张。
他现在最喜欢的,就是每天晚上虞惟笙来给他送牛奶的那五分钟。他借口牛奶太热,总要放一会儿再喝。中间那一点宝贵的时间,都抱着虞惟笙不放。虞惟笙总会问他累不累,让他注意休息,也会主动揉他的脑袋或者亲他。两个人腻一会儿,虞惟笙便要催他赶紧把牛奶喝完,别放凉了。
岑星偷偷在心里嫌弃虞惟笙的家实在太大。
要是屋子里只有一个客厅,或许他就能找到借口跟虞惟笙多待在一块儿。也不见得要有交流,他们可以各做各的。他就想待在一抬头就能看到虞惟笙的地方。
既然已经是恋爱关系,岑星这些想法便憋不住要告诉虞惟笙本人。可惜,虞惟笙不答应。他说自己会经常接电话或者使用键盘,容易发出声音,肯定会打扰到岑星。
岑星也勉强不了。
自从养了一条小鱼,他时常把作业搬到二楼客厅里做。虞惟笙有空就来陪他一会儿,但过不了多久又会回去自己的房间。岑星一度偷偷竖起耳朵听过,虞惟笙的房间很安静,没什么噪音。他为此对虞惟笙本人提出抗议。虞惟笙听过后皱起眉头,反问他,“我呆在自己房间里你都要分心,我出来你还能专心做题吗”。
岑星答不上来,委委屈屈接受了这个说法。
然后他心想,没关系,再过不了几天,虞惟笙就必须和他待在一块儿了。因为他的发.情期又要到了。
虽然学习任务紧迫,可那样的特殊状态,岑星还是得向学校请假。
虞惟笙为了尽量不影响岑星的学习,提前拜托霍行之帮忙整理每天发下的试题卷,再让岳霄下课时间去学校取来交给岑星。
可惜只操作了两天,这个看似可行的计划就破产了。
第一天岳霄来送试卷的时候明显心情不佳,板着个脸。第二天干脆晚到了将近半小时。但最终第三天没有持续下去,倒不是因为岳霄的关系。
是岑星突然开始发起了烧。
为了安全,他从发.情期正式开始的两天前请假的。那两天时间里,他的信息素释浓度有些许提高,但还在正常范围内。除了晚上不到平日的休息时间便觉得困,没有任何异状。
岑星原本以为,这一次的发.情期也会像上次那样,除了日常中多点福利外,波澜不惊平稳度过。却不想等到了发.情期正式来到的当天下午,他的身体明显不对劲起来。
那是他过去从未有过的感受。到了饭点却毫无食欲,空着肚子也不觉得饿。走起路来双腿软绵绵的,集中不了思绪,觉得困倦,可想休息一会儿又完全心慌意乱睡不着。
虞惟笙工作虽忙,终归不放心把他独自丢在家里,过了中午便赶回来看他的情况。
岑星听见动静,立刻跑去迎接。下楼梯时腿一软,差点跌倒。虞惟笙赶紧冲过来接。扶着他站好后见他一脸迷茫,不敢再让他自己走楼梯,干脆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就这么送回了房间。
“是不是很不舒服?”他把岑星放在沙发上后问道。
岑星被他抱起来以后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如今被放下了,依旧不愿意撒手。他用不上力,只是软趴趴地勾着虞惟笙的后颈,很轻易就可以挣脱。虞惟笙弯着腰,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把他抱了起来,自己坐在了沙发上。
岑星见状,立刻调整成了他最喜欢的正面趴坐在虞惟笙大腿上的姿势,手臂依旧环着虞惟笙的脖子。
“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很不舒服?”虞惟笙搂着他问道。
岑星摇头。他现在舒服极了。把脸埋在虞惟笙颈侧,呼吸间能隐约嗅到那股他怀念的好闻气味。他为此整个人都变得放松,发自心底感到舒适。困意阵阵来袭,他的意识因而变得模糊。
虞惟笙一手搂着他,另一只手就着别扭的姿势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很快小声嘀咕:“怎么这么烫。”
岑星微微抬头,眯着眼在他的手掌上撒娇似的蹭了蹭,倒像是十分享受。
虞惟笙哭笑不得,又问道:“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不是着凉了?”
岑星重新把脸埋在他的肩颈,头小幅度摇了两下。
虞惟笙心中疑惑。他原本以为岑星是因为发.情期才会浑身无力,可进门到现在,哪怕岑星就这样趴在他怀里,空气中那股专属于岑星的香甜气味依旧不算浓郁。对提前服用过抑制剂的虞惟笙而言,完全在可以忍耐的范围。
他想去找温度计,可岑星死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虞惟笙好声好气跟他打商量,他一动不动不给任何回应。虞惟笙试着直接把他放到身旁的空位上,他动来动去不配合。虞惟笙用了点力气想强行把他从身上扒下来,他竟在抵抗了片刻后发出了一些细小的声音。
很轻,很软,调子明显是在表达不满,带一点点哭腔。虞惟笙被惊得愣了几秒,岑星自己却像是毫无所觉,发现虞惟笙不再用力,立即重新把虞惟笙给搂紧了。
虞惟笙又试着推他。在沉默地抗争了一会儿后,他果然再次发出了那种孩子似的可爱声音。虞惟笙不禁有些上瘾,故意不停招惹他逗他发声。
重复了几次以后,声音变了,一抽一抽的。岑星委屈哭了。
虞惟笙没辙了,干脆抱着他站起身。岑星这时倒是配合了,两条腿主动缠着他的腰,像一只无尾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就这么一路走回房间时,虞惟笙还不觉得过分吃力。等到想要取药箱寻找温度计,却是困难重重。
岑星再轻,也是个差不多要成年的大孩子了,抱久些已经很考验体力。拿药箱得弯腰,还得腾出一只手来,着实把虞惟笙给难住了。最后,他只能像当初在岑星家里那样,先把他放在一边的书桌上。知道岑星就算坐下了也不会轻易放开自己,虞惟笙主动捧起他的脸,亲吻他的嘴唇。
小家伙身上很烫,嘴唇也很烫,嘴里的温度更是高得惊人。伴随着空气中淡淡的甜味,透出一股有别于平日的诱人。他接吻时很乖,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予取予求,欣然接受来自虞惟笙的一切侵略和占有。
虞惟笙很希望能在这样的时刻听到他发出声音。他为此刻意地愈发主动。可惜,耳边能听到的却只有彼此逐渐明显的呼吸声和唇舌纠缠间的细小水渍声。
自从一同回来,他们还不曾有过这样深入热烈且长时间的亲吻。原本就有些神志不清的岑星很快彻底犯了晕,手脚全没了力气,软软的向下垂。
虞惟笙见状终于放开他,又浅浅地在他的嘴唇上啄了几下,接着小声向他打申请:“星星等我半分钟好不好?”
岑星没有点头。他的模样有些呆滞,艳红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皮耷拉着,只留一条缝儿,迷迷糊糊看他。
虞惟笙趁机松开怀抱,弯下腰打开抽屉。刚把药箱提出来,岑星回过了神,急了,又出声了。
他这样,反而让虞惟笙放慢了动作。
拖慢一些,能多听一点。
赶在岑星掉眼泪之前,虞惟笙拿出了温度计,重新伸手搂住了他。岑星赶紧抱住他,刚刚溢出来的些许泪花全蹭在了他的肩膀上。
虞惟笙忍着笑给他测了一**温。看清标示上的数字后,笑意瞬间消散。
三十九度六,难怪会迷糊成这个样子。
岑星如今情况特殊,虞惟笙不放心带他去医院,只能打电话找医生上门。
医生赶到的时候,岑星已经窝在虞惟笙的怀里睡着了。
这位专职的家庭医生应该是见过许多奇怪场面,对于病人被一个Alpha抱在怀里就诊这一点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一脸波澜不惊。
其实真要把岑星放下,也不是不可以。小家伙现在不清醒,浑身无力。强行把他塞进被窝,估计哭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虞惟笙就是不太舍得。
那医生是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但在了解过情况后当即询问虞惟笙,病人是不是正处在发.情期。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又做了些简单的检查。
在这过程中,岑星醒了过来。猛然见着陌生人,他受了一些惊吓,把虞惟笙抱得更紧了。
医生毫无表示,虞惟笙却难免有些不好意,为了掩饰主动询问医生诊断结果。
“放心吧,这是尚未被标记过的Omega在**期出现的正常现象,”医生对他露出微笑,“他只是对身边的Alpha起反应了,又因为抑制剂的关系本能被强行压抑,才会发烧。吃点退烧药就会好了。”
虞惟笙皱着眉,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还有这种事。”
“一般是因为长效抑制剂不合适,身体有些排斥。”这位医生不了解岑星的具体情况,只从他此刻的症状出发进行解释,倒也和那位之前那位老专家所说不谋而合。
“那有什么解决办法吗?”虞惟笙问。
总不能每次发.情期都这样来一次,多伤身体。
“可以试试换一种长效抑制剂。”医生说。
他终归不了解细节,不知道岑星不适应的是长效抑制剂本身。虞惟笙一时间也无法同他细说,又问道:“还有别的方法吗?”
医生点头:“不换抑制剂也可以的。只要他的身体彻底习惯了你的信息素,就不会再有这种反应了。”
“我之前临时标记过他很多次,还没有习惯吗?”虞惟笙问,“那要怎么样才能彻底习惯?”
医生面带微笑:“这个因人而异的,永久标记过肯定就可以了。”
第70章虞式半永久
医生话语落下的瞬间,原本软趴趴窝在他怀里的岑星微微地动了一下。
虞惟笙低头看了一眼。岑星的眼睛是闭着的,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他胸口的衣服,把面料捏得皱成一团。虞惟笙回家至今没机会换衣服,只脱了大衣和西装外套,被岑星捏皱的是他原本平整挺括的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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