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星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凉飕飕的脖子,摇头。
“刚才那股甜甜的味道,你有没有闻到?”虞惟笙又问。
岑星还是摇头。
虞惟笙皱了皱眉,接着用那瓶喷雾对着附近的空气反复喷洒了几次,一直到整个房间里全都弥漫着茉莉花香才停下。
他在这过程中再次问道:“你有去医院接种过抑制剂吧?”
这一次,岑星立刻点头了。
他当然有。从开始出现分化前期症状起,他就老老实实每周跑医院,该用的从来不曾拉下。
虞惟笙相信岑星没有撒谎。这孩子现在一副茫然模样,肯定不是装的。他应该没有进入发.情期。除了不自觉散发着信息素气味,岑星看起来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相较之下,虞惟笙自己的状态反而要更糟一些。
“不早了,我有点不舒服,”他对岑星说道,“先去休息了。”
他说完后,把那个小小的喷剂瓶子放在了一边的桌上,叮嘱道:“洗完澡最好再往脖子上喷一下。”
岑星满心茫然。虞惟笙离开以后,他拿起了个小瓶子,仔细看了上面的标签,接着立刻陷入震惊中。
Omega用紧急中和喷剂。
下面的小字还写着,本品能有效分解Omega专属信息素,当喷洒在腺体上时有一定抑制效果,但不能完全替代抑制剂。
岑星一下子糊涂了。他今天虽然疲劳、兴奋过度、情绪有过不小的起伏,可整体而言身体状态并无异常。他虽从未亲身经历,也知道什么是发.情期,什么是信息素。
从他所了解的知识来看,Omega在陷入发.情状态时很难保持理智,整个人会变得不对劲,非常难受,不受控制地向空气中释放大量的信息素。
可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症状呀?
会不会是虞惟笙闻到了什么别的味道,误会了。
岑星以前在电视剧里见过,会有一些居心叵测的Omega在与Alpha单独相处时用一些特殊的办法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对Alpha进行诱惑,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通常,这种Omega不会是主角,而是主角的情敌。
到最后,这种Omega的目的也不会顺利达成。他试图勾引的Alpha必然能抵挡住本能的诱惑,对其大声呵斥或者一脸不屑地转身离开。当然了,主角Omega十有八.九会为此误会一番。
偶像剧看多了,岑星总觉得这所谓的本能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长得帅的Alpha都可以轻松抵抗。
等等,从虞惟笙的角度来看,方才他俩之间完全就是这样的剧情吧。
岑星心中忐忑。那虞惟笙岂不是要觉得他是那种坏坏的Omega了。
他在房里团团转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解释一下,于是找出手机向外走去。
刚打开门,就在客厅看到了虞惟笙。
虞惟笙肯定是洗过了脸,前额的刘海湿嗒嗒的,有些凌乱地散落下来。他坐在沙发上,正和人讲电话。听见了动静,他十分明显地开始打发起正在与他通话的人,很快便把电话挂了。
岑星拿起手机开始输入。
“我打扰到您了吗?”
“没事,”虞惟笙摇头,“是虞文洛,知道我出来玩他不高兴了,怪我不带他。”
岑星在短暂的心虚过后,突然得意起来。虞惟笙是跟他一起来的,这让他很想要炫耀。
“你怎么还不洗澡?”虞惟笙又问。
岑星这才想起正事,快步向着虞惟笙的方向走去,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虞惟笙向另一边挪动了些许,皱着眉看他。
“我没有。”
岑星举着手机发言。
“你没有什么?”
没有发.情,也没有释放信息素。要直白地把这几个字表达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岑星想了想,侧过身子又歪起了脑袋,把自己腺体的位置暴露给虞惟笙看。
“没有味道。”
虞惟笙皱着眉,一副视线不知该往哪儿落的模样。
“真的,不信你靠近闻闻。”
岑星红着脸按下播放,然后斜着身子向虞惟笙的方向凑过去。
虞惟笙往后仰,与他保持相对静止。
“行了,我知道了,可能是那个房间里本来就有的味道,被我误会了,”他说着站了起来,“不早了,你赶紧去洗个澡睡觉吧。”
岑星看着他,委屈地眨了眨眼。
他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搓了搓,又把手凑到鼻尖的位置,仔细闻了闻。呼吸间全是薄荷和茉莉花的味道,哪有什么蛋糕。
虞惟笙见状,心里好笑。
绝大多数人对于自己的信息素都缺乏敏感性。方才就是因为岑星毫无所觉,他才更能确定那味道是出自岑星身上。如今,在大量喷剂的掩盖下,原本就不浓郁的气味早就寻不到踪迹了。
岑星不愿意承认,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肯定是自己根本没有察觉。虞惟笙觉得等回去以后若再次出现类似的状况,有必要带他去看一下医生。
万一岑星和他那个Alpha同学单独相处时突然变得香甜起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岑星第二天一觉睡到了中午。
前一晚彻夜失眠,之后又高强度玩了一整天,身体自然疲乏。虞惟笙很早就醒了,刻意没有叫他。
岑星刚醒来时还有些懊恼,遗憾自己浪费了游玩时间。等整理完毕退了房,在园区里逛了逛,才回过神来大多感兴趣的项目昨天都已经玩过了。
他有心剩下一点。虞惟笙昨晚在花车游行时说,“下次”。岑星已经偷偷在心里做起了准备。
临出园,必经之路上是一个非常大的纪念品商店。岑星看什么都感兴趣,瞄了价格立刻冷静。这儿的东西都太贵了,一个小小的钥匙扣能卖到七八十块,他零用钱不富裕,舍不得。
虞惟笙问他有什么想要的,他只摇头。
以身相许还没许成,不能总让虞惟笙给他花钱。
“全都不喜欢?”虞惟笙不太信的样子。
岑星低着头,抿着嘴,假装玩手机。
“那个好不好,”虞惟笙指了指不远处的货架,“那是我们昨天晚上坐的旋转木马吧?”
岑星快速地瞟了一眼。他知道虞惟笙指的是什么,方才他也留意到了。那是一只旋转木马造型的八音盒,转下发条后会伴随着音乐像真正的旋转木马那样旋转起伏,还自带光效。
外型精美,并且贵的要死。
第28章叮叮咚咚
岑星挣扎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要。
“确定?”虞惟笙说,“你刚才明明看了很久。”
岑星脸又要红。方才在经过那个货架时,他一眼就被这款八音盒所吸引了。不仅因为其造型精美。昨晚的回忆,为这个昂贵的小东西带来了一些附加价值,岑星看到它,心中便会浮现出一些美好的情绪。
他当然会想要把这份浪漫带回家。
虞惟笙的语气很像是在怂恿,让他抑制不住又偷偷地瞄了一眼。恰好有工作人员经过,顺手给样品上了发条。八音盒内部的弹簧片被滚筒上的焊点拨动,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
“连音乐都和昨天一样。”虞惟笙又说。
岑星当然听出来了。他特别想要,想得难受极了。他很确信,若现在摇头拒绝,今天晚上他一定会梦见这个八音盒。
可是,多出的这一天行程,开支不小。酒店的住宿费,园区里的餐饮,全是令岑星目瞪口呆的价格。他一时任性,已经让虞惟笙又花了不少钱,玩过不算还要带礼物回去,很不好。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以后吧,不是说好了“下次”么。也许到“下次”时候,他和虞惟笙就是可以不用计较那么多的关系了,又或者那时候他已经不是穷学生,还可以反过来买礼物送给虞惟笙。
终于在心里勉强说服了自己,岑星再次摇头,这一次,表情动作都坚定了很多。
虞惟笙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沉默了几秒后点了点头,接着径直向摆放着八音盒的货架走去。
岑星听见他对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说,“这款八音盒,有没有没拆过的?请帮我拿一个。”
他一愣,接着赶紧也跟了过去,拉住了虞惟笙的衣袖。虞惟笙回头看他,他便用力摇头。
“怎么啦?”虞惟笙像是不能理解的样子。
岑星情急之下一时翻不出手机,只能连连摆手,示意自己真的不用。
“你不想要?”虞惟笙问。
岑星点头。
“你不想要,我就不能买,”虞惟笙笑着看他,“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
岑星一时没回过神来,眨巴了两下眼睛。
“我自己想要,不可以吗?”
岑星呆呆地看着他,放下了双手。
虞惟笙抬手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多管闲事。”
他说完,跟着已经拿好了八音盒的工作人员去柜台付款,留下岑星站在原地,低着头用手捂住额头。
虞惟笙昨天晚上明明一点都不想坐那个旋转木马,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喜欢这种东西的人。岑星忍不住自作多情,觉得虞惟笙或许是看出了他喜欢,才找借口把这个八音盒买回去。
他心中涌起了摇摇晃晃,稍带不安的兴奋。这猜测不一定是真的,可岑星暂时想要去相信。
然后他想,是不是可以准备一份回礼呢。这地方就连钥匙扣都特别贵,但他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
结账的柜台十分忙碌,趁着虞惟笙在排队等候,岑星赶紧跑去挑选。
各式各样的卡通造型钥匙扣很快让他花了眼。他一排一排看过去,在货架偏下的位置发现了几款独角兽造型的。
昨晚虞惟笙坐的小马额头上好像确实是有角的。岑星回忆着在那几个钥匙扣里挑选了一番,找到了一个与那匹小马造型最接近的。
他刚把钥匙扣摘下,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想要这个?”
岑星赶紧站直,接着一顿比划。他情急之下打的手语,做完了才意识到虞惟笙看不懂。正打算掏手机,却见虞惟笙点了点头。
“你想要自己买?”他问岑星。
岑星也点头,心中略感疑惑。
“买”的手势,是双手掌心向上,重叠着轻轻敲打一下,然后位于上方的那只手往里移。很形象,可对于不懂手语的人而言,很难立刻意会。再加上其他几个动作,连贯起来,能全都理解得一字不差,简直不可思议。
虞惟笙怎么那么聪明呀,这莫非就是心有灵犀?
“还挺可爱的,”虞惟笙微微弯下腰,仔细看了看他手里的钥匙扣,“我也挑一个吧。”
他说完,蹲下了身子,在那些胖嘟嘟的小独角兽中快速挑选了一只。
“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吗?”他起身后问道。
岑星看着他手里拿着的那只白色的小独角兽,紧张地摇了摇头。
“又要排一次队,”虞惟笙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在他背脊上轻轻拍了一下,“走吧。”
岑星原本是想着要等到家以后再正式把钥匙扣送出去的。可他实在不是能憋住事儿的人,刚坐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把已经捏在手里捂热了钥匙扣往虞惟笙怀里递。
虞惟笙迟疑了半秒,伸手接了过去:“给我?”
岑星用力点头。
“……想和我的交换?”虞惟笙问。
他说话时直视着岑星的眼睛,唇角明显带着笑意。岑星立刻被他看得脸红了,变得紧张起来,连点头的动作都显得僵硬。
“好吧,”虞惟笙从口袋里拿出他买的那一个,放进岑星手里,再取走岑星递来的那一个,“那就交换。”
回程又是一个多小时。岑星根本坐不住,不停地动来动去,时不时拿起手机主动跟虞惟笙搭话。
他对虞惟笙说,我把那个喷剂瓶子带在身上了。然后又说,可是你现在没有闻到味道吧?接着还说,这里空间那么小,如果真的有,肯定很明显的。
言下之意,就是想强调自己是冤枉的。但哪怕是冤枉的,他依旧特别听话特别乖,愿意把那个其实根本用不上的喷剂放在身边。
他想要被表扬,虞惟笙满足了他。
岑星在座位上蹦得更厉害了。
他不停地打字,抒发感想,说自己很开心,很满足,很感谢虞惟笙的安排和陪伴。
那语调平板的电子女声没完没了地叨叨个不停,岑星差不多就要即兴写下一篇游记。
“你要是能开口,肯定是个小话唠。”虞惟笙说。
岑星停下正在打字的手,摸了摸鼻子。
趁着红灯,虞惟笙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什么原因不能说话?”
岑星低着头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默默把方才打的字统统删掉,重新输入。
“就是不能啊。”
“……答非所问。”虞惟笙说。
这世上大多数的哑巴,都是聋哑人。发声系统本身没有问题,只是听不见,缺乏学习语言的先天条件。岑星明显不是这一类。
虞惟笙原本以为他是声带之类的器官先天不足,无法制造出声响。毕竟这孩子就连被吓一跳的时候,都只有肢体反应,特别安静。
可昨天他们第一次坐上云霄飞车,下坡时身前身后全是惊声尖叫,虞惟笙在这期间隐约听见自己身侧似乎也传来人声。很小很轻,类似呜咽,短促柔软,一瞬即逝。他因为惊讶而转过头,身旁的岑星一脸兴奋,嘴张得特别大,满脸笑意。可惜再仔细分辨,也捕捉不到那声音了。
极有可能只是错觉,却令虞惟笙无法不去在意。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能。”
电子女声强调。
这不可能。生了个孩子不会说话,正常家庭必然会带他去看医生。那么多年,总能找出症结所在,哪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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