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忍住了,是怕对方告诉他,因为你俩有婚约,才让他提前过来多接触,最好毕业立即结婚。
当年两家人到底是怎么沟通的,说话间有几分真,虞惟笙不敢笃定。若真是长辈突然提起,很难回应,不如装傻。
他不信岑星跟他相处个一年半载还会依旧喜欢他。
“都挺好的,”他在电话里对岑星的父亲说道,“今天已经办了入学手续,明天就提前开始上课了。学校离我家特别近,我会帮忙照顾的,叔叔就你放心吧。”
岑叔叔闻言,问道:“星星没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星星那么乖,”虞惟笙说,“我们处得挺好的。”
“他这孩子的性格我最清楚,”岑叔叔不怎么放心的样子,“看起来老实骨子里像头驴一样,又爱钻牛角尖,烦人得很。要是他胡闹,你不用跟他太客气。”
虞惟笙当下顿感茫然,甚至担心这位老爸是不是认错了儿子。
“叔叔你说笑了,”他再次重申,“星星挺乖的,很懂事。”
对面闻言十分感慨:“可能是出门在外,真的长大了吧。”
第7章可到底是谁弄错了?
调整生物钟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暑期班没有早自习也没有升旗仪式,八点半才正式上课,不需要太早起床。可这对于岑星而言依旧是个大难题。
他怕自己起不来,提前订了七点三十的闹钟,响过三次,依旧昏迷不醒。
最后是虞惟笙掀他被子把他拖起来的。
岑星在睡梦中隐约听见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和忽远忽近的敲门声响,蜷起身子把脑袋也蒙进了被子。虞惟笙在门外站了半天毫无动静,一瞬间几乎要担心会不会是小朋友厌学情绪过于严重半夜离家出走了。
等推门而入看见床上那鼓鼓的小山包,才终于松一口气。
与此同时,岑星手机闹铃声第四次响了起来。小山包只微微动了动,很快便没了动静,任由轻快的歌曲在空中回荡。
这无疑是虞惟笙见过的症状最严重的起床困难户。
岑星被掀了被子后迷迷瞪瞪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过来。待他仰头看清自己床边站着的是谁,大惊失色,拉起被子就往身上遮。
虞惟笙哭笑不得。岑星睡觉时上身穿着一件短袖T恤,**是一条正好到膝盖的宽松中裤。虽被他当做睡衣,实则穿出门也无伤大雅。他这一惊一乍,倒像是被虞惟笙占了什么便宜。
“赶紧起来吧,”虞惟笙无奈摇头,不再看他,转身往外走去,“早饭替你热好了,快去刷牙洗脸。”
彻底清醒过来的岑星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多么愚蠢,变得面红耳赤。洗脸时他用冷水扑了好一会儿,等走出房间面颊依旧烫烫的。
他用手机语音向虞惟笙提问,“虞先生您怎么还没有去上班?”
“留下来监督你,”虞惟笙说,“还好没去,不然你岂不是要逃课?”
岑星猛摇头,表示这绝非自己的本意。
虞惟笙送他,下了楼后却没有去停车库,说是陪他一起步行走一趟,方便他认路。
岑星背着书包,心里偷偷泛甜。
虞惟笙未免对他太好了,会不会已经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他了?是因为昨天在虞惟笙回家时出门迎接了,还是因为前天摆在餐盘上的小心心?是不是应该再接再厉?接下来,要实践哪一条比较好呢?
“咦,”虞惟笙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怎么,昨天还哭丧着脸,今天正式上学反而那么高兴?”
岑星扬起脸来冲他笑。
“不错,”虞惟笙欣慰,“好好听课,高三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岑星没听进去,但依旧认真点头。
说是自愿原则,教室里依旧坐了九成满。学习氛围浓郁,不过对于突然出现的转学生,同学们依旧充满热情。
十七八岁的大孩子已经脱离了最低级的幼稚喜好,不会再有人因为转学生的生理缺陷而恶意针对嘲笑。更何况岑星本人看着干净漂亮相当讨喜,被安排入座后周围也有人主动向他示好,告诉他有需要可以随时招呼。
截止至正式上课前,岑星的心情都十分愉快,主动同每一个主动同他打招呼或只是看向他的新同学微笑示意。
一直到老师让他们打开昨天发下来的试卷,开始正式讲解。
岑星领了空白试卷,试图跟上老师的讲题思路,很快大脑就打了死结。他稀里糊涂发了会儿呆,等再次回过神来,竟连老师究竟讲到了哪一题都分辨不了了。
那之后,他整个人从无措,到焦急,再到放弃,最终变得昏昏欲睡神志不清。
一整个上午过去,试卷讲解完毕,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之所以完全听不懂并不是因为他成绩太过差劲,而是这所学校与他原先的学校教学进度有差异。
不是以前没学好,是真的从来没学过。这儿把高三的课程全都提前上了。
好不容易浑浑噩噩熬到了放学,岑星在回家路上倍感凄凉。虞惟笙说,高三的每一天都特别宝贵,但他觉得自己今天一整天纯属浪费。不仅今天,在他自学明白前,都得浪费。
虞惟笙下午特地给家政打了个电话,叮嘱她看岑星到家了就给自己发一条消息。
没选择让岑星本人报平安,主要是想避免和这小朋友的正面接触。
他之前留意了岑星的暑期课程安排。上下午各一堂课,下午结束时间比正式开学要提前不少,若无意外五点前就该到家。
临近五点,还没等到家政的消息,接到了虞文洛打来的电话。
这小子在电话里鬼鬼祟祟:“我刚刚知道了一个机密情报,哥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虞惟笙对他很不客气:“有话就说。”
虞文洛闻言笑了起来:“上次还骗我说不是嫂子,爸妈都告诉我了。他现在已经住在一起了对吧?”
虞惟笙刚要否认,突然一愣:“爸妈告诉你什么了?”
“那个……叫什么来着?岑叔叔家的那个小哥哥,”虞文洛说,“他不就是我的未来嫂子吗?”
虞惟笙皱起了眉头。
“他们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
“呵呵别装了,”虞文洛不知为何特别高兴,“他们全都跟我说了。那个姐姐跟你的婚约吹了以后,老爸问你喜不喜欢她弟弟,你说喜欢,然后就……”
“等等,”虞惟笙打断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刚才啊,”虞文洛说,“他刚才告诉我的。”
虞惟笙想问的是,所谓的问他喜不喜欢,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对于几年前发生的许多不甚在意的小事,虞惟笙早就记忆模糊。他父母究竟何时何地又具体如何与他聊得这件事,他全无印象。
跟虞文洛浪费时间没什么意思,他随口敷衍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接着把电话拨给了久未联系的老爸。
老虞说起话声如洪钟,一通电话下来能把握着手机的手给震麻。
他在那一头发出爽朗的笑声,说道:“你那么爽快答应照顾他,难道不是因为把他当成未来媳妇吗?”
虞惟笙无言以对。
原来不是岑星把玩笑话当真,而是他把真话当成了玩笑。
可这世上怎么会有家长认真问自己二十多岁的儿子喜不喜欢一个上次见面才十二岁的小朋友呢?
“那时候星星都十五了呀,”老虞说,“看着漂漂亮亮的,又喜欢你,不是挺好吗?”
虞惟笙心想,你后来见过他,我又没有。
“我本来也很犹豫嘛,毕竟年纪差得不少,可问你你说很喜欢,”老虞语气还挺冤枉,“我提醒你星星这孩子不会说话,你还说那也没什么要紧的。”
虞惟笙对这整段对话都记忆模糊,一时间挑不出什么错来,只觉得冤枉。
“我后来还和你妈说呢,惟笙怎么喜欢比自己小那么多的,有点危险。”
这误会可太大了点。
“怎么啦,你现在反悔啦?”老虞语气严肃了起来。
“不是,我那时候根本没明白你们的意思,”虞惟笙尴尬解释,“他在我脑子里一直就是个小孩子的形象,我怎么可能往那种方面考虑呢。而且,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一直以为你们说定亲家就是说着玩的。”
电话那一头陷入了沉默。
“我对他没那个意思。”虞惟笙强调。
“本来呢,我们也是觉得主要看你们自己相处,不好搞封建那一套,”老虞说,“但你看,人家一个Omega都住到你家来了,还是你主动提出来的。星星才17岁,你那么迫不及待,人家做父母的心里能没点顾虑吗?会答应还不是出于对你的信任。这时候突然说取消婚约,岑叔叔知道了要怎么想啊?”
“不是,我又没对他做什么。”虞惟笙说。
“啊呀,人家才多大,你还想做什么?”老虞很严肃,“你别乱来啊。”
虞惟笙巨冤:“我……”
“又不是立刻就要你们去领证,”老虞突然话锋一转,“星星还小,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说不定等他毕业了是你追着想要把人娶回来呢。”
“强扭的瓜不甜。”虞惟笙说。
“早干什么去了,”老虞也有点不高兴了,“害得所有人都误会。你至少这段时间得好好照顾他吧?”
虞惟笙无言以对。
等挂了电话,恰好收到了一条消息,是家政发来的。
他的小麻烦到家了。
第8章别管那些风花雪月了
虞惟笙刚给大门解锁,便听到屋里传来砰砰咚咚的声响。等他把门拉开,岑星正好慌慌张张赶到玄关。
“欢迎回家。”从岑星的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女声。
虞惟笙疑惑地看着他:“谢谢。有事?”
岑星摇头,仰着脸冲他笑。
“那就不用特地来迎接我,”虞惟笙说着换了鞋,从他身边经过往里走去,“你敬语改不过来也就算了,平时何必那么……”
他说到一半,微微扬起了眉。
客厅的餐桌上除了晚餐,一旁还摊着课本和试卷。岑星刚才应该是在做作业。
“你怎么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他问。
岑星看着他,似乎是想要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可表情僵僵的,不太自然。虞惟笙很快就意识到了原因。只有在这儿写,才能听到开门的动静,方便第一时间跑来迎接。
虞惟笙在那一刻突然觉得心虚。
关于婚约,岑星根本没有弄错,误解的人是他自己。他在两年前给出过错误的反馈,才让眼前这位小朋友如今抱持不切实际的期待。
并且就在前不久,他又再次误导了岑星。
原本,只有他虞惟笙不知道两人居然有婚约。而现在,是只有岑星不知道两人是真的有婚约了。
虽然不厚道,虞惟笙还是打算将错就错。
为了防止空气变得暧昧,他在坐到餐桌旁后立即开启了最不解风情的话题。
“这么抓紧时间,作业是不是挺多的?”
岑星闻言,表情瞬间就垮了。他一脸颓丧,在点头的同时还叹了一小口气。
虞惟笙低头忍笑,又问道:“难吗?”
岑星突然抿紧了嘴唇。他视线游移,似乎心有犹豫。但很快,他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难啊?”虞惟笙略感惊讶。
以昨天看到的那张成绩表来说,这样的可能性挺低的,除非这所学校的教学水平太差劲,又或者岑星在过去的一个月里突飞猛进。
虞惟笙观察了一下岑星的表情,心里有了第三种答案。
岑星一脸心虚不作回应,他也不再追问,干脆站起身来拿过了摆在一边的试卷。岑星想阻止,没来得及。
才看了最上面几道选择题,虞惟笙已是连连摇头。
他把试卷放下,推到岑星面前,指向第一题,“为什么会选B?”
岑星再次发挥不能说话的优势,缩着脖子保持沉默。
“你就算看不出它是个定语从句,看到lastweek也该知道是过去时吧?为什么会选visiting?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初中的知识。”
岑星低着头,身子微微往后仰,好像是想要和他拉开距离。
虞惟笙皱着眉,手指往下挪了一行:“还有这里,你选B是不是因为只认识这一个单词?”
岑星咽了口唾沫,终于不再装死,拿起了一边的手机。
他低着头一脸紧张地戳了会儿屏幕,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对不起。但是再不吃饭的话,菜就要凉了哦。”女声念道。
整个客厅安静了几秒钟。岑星偷偷瞄一眼试卷,又瞄一眼一旁的餐盘,始终不敢抬头跟虞惟笙对视。
虞惟笙哭笑不得。
“行吧,”他坐回了原位,“先吃饭。”
岑星赶紧把试卷叠了起来,还压到了书本下面,彻底盖住。
虞惟笙心中不禁感慨。不久前他觉得岑星完全是“别人家的弟弟”,乖巧懂事,又比当初的虞文洛年长,照顾起来肯定会轻松许多。可虞文洛至少在学习成绩上从来没让他操过心。
孩子成绩差怎么办?这在虞惟笙几乎一帆风顺的二十八年人生中,是个从未涉足过的知识盲区。
岑星紧张得要命。
他飞快地吃完饭,潦草地向着虞惟笙示意过后,立即抱着书本试卷灰溜溜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小到大,他听自家的父母提过很多次,说虞惟笙是个高材生,学生时代成绩无比优异,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岑星成绩烂,对所有学霸都怀有迷之崇拜,并且容易在对比下产生自卑情绪。
虞惟笙刚才的表情,明显是觉得他错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