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真露出个嘲讽的笑,她这下是真的被气笑了。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我们家破产了,您不知道吗?”
齐母面色不虞,道:“你爸的生意是没做好,但你爷爷不是还有钱吗?”
齐真听她提起爷爷奶奶的事,心里一酸,眼眶微微发红,声音里的怒意越发明显,道:
“爷爷奶奶留下的钱治病早就花光了,那时候你还在买包包买衣服,哦,我都忘了,现在你也没少买包包买衣服。”
齐真盯着母亲的眼睛,冷冷的说:
“妈,您就醒醒吧,您的大小姐生活该结束了,我们家破产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都不在了,我们现在是要靠自己双手讨生活的了。”
齐母嘴角一撇,又说起了最开始的事:“不说这些,你真的搬家了,不回来了?”
又是这样!
以前,齐真和母亲谈话的时候,就时常出现这样的事。
她们说着说着,齐真刚说了一件重要的事,就会被母亲打断,绕回最开始那件事去,很多时候,她们说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讨论出来,什么都没解决。
这种情况最让齐真生气。
她以前往往会看在
是妈妈的份上,再和她好言好语的重新说一遍,或是劝劝她什么的,最终的结局大多还是绕圈子,什么都没改变。
这一次,齐真不想再忍着了。
“是的。”
齐真冷着脸说:
“我搬走了,不会回来了。”
“您也不用跟我说什么,反正我跟您说什么,您都不会听,那您跟我说什么,我也不用听了。”
“你!”
齐母怒道:
“你这孩子现在怎么这样!”
她眼圈一红,眼泪迅速的掉下来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会听的啊,你现在怎么这样,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了,说搬家就搬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了……”
齐真静静的听着她哭,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她想起以前,每次妈妈一哭,她就会妥协,或者是和她一起哭,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老话,什么都不会有改变。
齐真心想,这次真的不能再那样了。
如果每一次都什么都不改变,那她的人生就会永远是一团乱麻。
今天,母亲能找到她的公司来,以后,就能找到她的公寓去,甚至在她上班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搬进她的公寓。
她真的不想发生那种事了。
齐母哭着哭着,见齐真没有一点反应,心里也忍不住打鼓了。
往常,她这么一哭,齐真就妥协了,会按照她的要求来做事,怎么今天她都哭成这样了,齐真都只是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齐母有点慌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说是齐真,以前只要她一哭,她的要求都会被满足,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老公女儿,都会乖乖听她的话。
为什么这一招现在不好使了呢?
齐母想到这里,眼泪更是簌簌的往下流。
她是父母唯一的女儿,甚至是整个大家族里唯一的女孩,从小就受尽了万千宠爱,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从她还是个孩子起,就是要什么有什么,不论是洋娃娃还是小汽车她都应有尽有,男孩女孩都羡慕她,平时家族聚会,哥哥弟弟们带着她出去玩,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等到她上学,先是爸爸妈妈轮番接送,后来初中高中大学,都有兄弟们保驾护航,没受过一点委屈,哪怕是结婚生子,也是家里看好了人选,她顺顺利利的恋爱结婚,有了齐真之后,更是两方长辈帮着带,没让她吃一点苦。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就会这样平安喜乐,像是童话故事一样度过,谁知道人到中年,老公竟然出了事,留下一个女儿,又是这种冷面冷情的性格。
齐母想到这里,更是觉得老天不公,让她受这种苦。
她的哭声更大了,惹得旁人频频侧目:
“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你现在说搬就搬,家里冷冷清清,让我怎么活啊!”
齐真轻声说:
“我是被爷爷奶奶
带大的。”
齐母愣了愣,她完全没想到齐真会这么说,在她的意识里,她生了小孩,齐真又长到了这么大,那不就是她带大的吗?怎么还能这么说呢?
齐母说:“那我就没管你吗?他们只有小时候带了你啊!”
齐真摇了摇头,说:“那我就是爷爷奶奶和寄宿学校带大的,你们真的没有怎么管过我。”
她脸上甚至有了一点笑容,对母亲说:
“妈,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的,周末去外公外婆家住,等到能上学了,就送进寄宿学校,你们怎么会觉得是你们把我带大的呢?”
齐母呐呐的说:“那我们就没养你了吗?”
齐真说:“我觉得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银行卡你拿着,钱我会按时打给你,你照顾好自己,如果觉得照顾不了自己了,就跟我说,我给你们请保姆,我会保证你们能好好生活。”
“回家是不可能的,我说过我不是开玩笑。”
齐母彻底慌张了,齐真哭或者骂她都可以接受,但她不能接受齐真这么冷静,好像什么都想通了一样,对他们没有一点感情了。
齐母问道:“那你就只给钱算了?不回来看看爸爸妈妈,不爱爸爸妈妈了吗?”
齐真似乎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她看着齐母,犹豫了一下才问:“爱?那你们爱过我吗?”
齐母没有立即回答,她思考的那几秒里,齐真静静的看着她,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最后才淡淡的说: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齐真拿起身旁的包包,最后看了齐母一眼,似笑非笑的说:
“其实,保姆和寄宿学校挺像的,你不觉得吗?”
第128章
齐真拿起自己的包,转身离开了卡座,只留下齐母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会客室里光线明亮,阳光从洁净的落地玻璃窗里照进来,落在木质地板上,给地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齐真走到于小桃坐的位置,对她低声说:“麻烦你帮我送一下客人。”
于小桃正在看杂志,听见齐真的声音,连忙站了起来,一叠声说:“哦哦,好的,我这就去。”
齐真“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会客室。
于小桃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好像在哭。
于小桃拿出手机,先给颜以云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她齐真已经和母亲聊完了,犹豫了一下,又加上一条。
“我觉得齐总监好像在哭。”
颜以云给她发了三个感叹号,就没有再回复微信了。
于小桃走到齐母所在的卡座,发现这个女人满脸是泪,精致的妆容都有一点花了,双手死死的握着那个瓷白的咖啡杯,看见她过来后,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回想起齐母刚到公司时的样子,于小桃不禁有些惊讶,齐总监究竟和她说了什么,才会让她有这样的反应?
刚刚她把齐母领过来的时候,齐母身上满是娇生惯养的骄矜,让她觉得很难相处。
但是现在,于小桃觉得她看起来有点可怜。
于小桃等她放下咖啡杯站起来后才说:“我带您去坐电梯。”
齐母用纸巾按了按眼角的泪水,又恢复了于小桃刚见到她的样子,骄矜的点了点头。
于小桃帮她按了电梯,一路带着她出了园区门,送她上了出租车,才舒了一口气。
于小桃心想,齐总监的妈妈一点都不像齐总监那么讨人喜欢,希望她以后别来公司了。
齐真出了会客室后,没有去颜以云的办公室,而是坐电梯去了天台。
这栋办公楼包括天台都属于星韵娱乐,因此,星韵娱乐在天台上搭了一个小花园,种上了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当季鲜花,供员工们消遣休息。
工作时间的天台上空无一人,齐真走到吸烟处,点燃了一支香烟,才在石凳上坐下,看着蔚蓝的天空。
她很少做这种没有目的的事情,在齐真的人生中,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要有成效的,努力学习是为了考上心仪的学校,选择自己擅长的设计专业是为了不浪费一点天赋,努力工作是为了获得理想的报酬……在她的世界里,很少有这种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待着的瞬间。
香烟的一点火星之间,慢慢的升腾起烟雾,模糊了齐真眼前蔚蓝的天空,那些灰色的烟雾在她眼前升起,渐渐的弥漫开来,与天上的白云缓缓重合,给风景染上一些暗色。
齐真早就想象过发生在会客室里的事情,她和父母之间总会有这么一场对话,她总要让他们认识到现
实。
她不欠他们的,哪怕她有欠他们的,她也已经还完了,不应该像他们所想的那样,用她的人生去还他们的恩情。
只是,齐真没有想过这件事就这么简单的发生了。
没有一点缓冲,没有正儿八经的餐厅和灯火,就这么发生在她公司的会客室里,旁边还有同事在谈着业务。
齐真低着头,烟在她的指尖燃烧着,她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第一口烟的味道甚至让她有点呛咳,但在这种时刻,她不知道除了点燃一根烟之外,还有什么方式能让她不这么惆怅。
她不知道事情究竟有没有真正解决,但她知道的是,在她斩断一团乱麻的生活中,她已经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天台上很安静,只有风的声音,不断的在她耳边响起,时间的流逝似乎停止了。
齐真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她刚刚因为母亲燃起的怒火渐渐熄灭,胸中的郁气慢慢的散去了,好像有一件压在她肩膀上很久很久的事终于消失了一样,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神清气爽。
“真真!”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台上忽然响起了慌乱的声音,将齐真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脚步声在齐真的身后响起,她转头一看,颜以云正站在那里,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毛衣,脸颊红通通的,额头上有因为焦急和奔跑出现的细细密密的汗珠。
颜以云的发丝早就乱了,口红斑驳不已,扶着椅子喘气,对齐真说:“原来你在这里啊……找你好久。”
齐真连忙将手中的烟摁灭,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问:“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颜以云找了她快一个小时,把一栋楼都跑遍了,整个人又急又慌,找到后面都有点生起气来,心里既担心齐真因为和母亲谈话不顺利心情不好出事,又气齐真明明约好了到她办公室见面,却一声不吭的不见了,让她找都找不到。
此时,听见齐真这么一句话,颜以云委屈得不行,气道:“还不是因为找你!”
说罢,她一把将齐真的外套脱下来,甩到齐真的身上,说:“谁要你的衣服啊!”
齐真看她这幅样子,马上猜到可能是她刚一从会客室出来,颜以云就开始找她了,才会弄得这么狼狈,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自己,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难过,结果让真正爱她的人受了委屈。
她搂住颜以云,再次把大衣披在她的身上,轻轻拍着颜以云的肩膀,说:“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说一声就自己跑了,让你找这么久。”
颜以云一边捶着她的肩膀,一边气呼呼的说:“还待在天台这种地方!我还以为你要跳楼!”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听得齐真一阵心疼。
齐真连忙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说:“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跳楼?”
颜以云瞪她一眼,眼中泪光盈盈:“谁知道她会跟你说什么啊!万一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或者是威胁你了,你一个想不通去
跳楼了怎么办?!”
齐真拭去她眼角的泪滴,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说:“我不会因为他们做傻事的。”
如果说她以前想过这样的事,觉得可能失去她之后,他们就会明白她的好,知道要珍惜她,会想要爱她了,但现在齐真已经明白了,那种事不会发生,就算他们会因为她落泪,那也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失去了一种别人都有而他们已经没有了的东西。
那种感情真的是爱吗?齐真不知道,也已经不想再知道了。
她要是真的为了惩罚他们做了傻事,那难过的只有颜以云而已。
就像是今天,她因为母亲而落泪,但为她落泪的人却是颜以云。
颜以云听到她这么说,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掉下来,死死的抱住她,一口咬住她的耳朵,在她的耳边恶狠狠的说:“真的!你绝对不能做傻事,你挂了我怎么办!我可不会为了你守寡!”
齐真忍不住笑了,拍着她的背,柔声说:“说什么呀,守寡都来了,哪来的这种事。”
颜以云强调道:“我是说真的!要是你真挂了,我一分钱都不赔给你家里,全部自己花了,买包包买衣服吃香喝辣找漂亮小姑娘陪我旅游!懂了没!”
“好好好,”齐真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还是和我一起旅游吧,我也是漂亮小姑娘。”
天台上的风很凉,吹得颜以云打了个寒颤,她连忙裹紧齐真的大衣,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必须好好的,以后还要和我一起环游世界呢。”
齐真说:“那当然了。”
她牵起颜以云的手,说:“这里冷,你穿这么少,再吹下去要着凉了,等会又要感冒发烧。”
齐真趁着等电梯的空隙,擦掉颜以云脸上的泪痕,免得等会又传出奇怪的流言。
颜以云一边让齐真给她整理头发,一边气呼呼的说:“我还以为你跑哪里去了,结果就是躲在天台抽烟!你还学会抽烟了!”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