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跟你说的很清楚,我喜欢丁一,是我一厢情愿,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应过,是我死皮赖脸的赖在这儿,跟他没有关系,你干嘛过来找他?”
何平恼怒的说:“你还有脸说!喜欢男人不说,还一厢情愿,你听听你说的,人家对你没意思,你还死皮赖脸的赖在这儿,我何平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何南难过的说:“爸,我刚刚一岁,您就因为工作去了外地,把我扔给爷爷奶奶照顾,一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得上面,直到我大学毕业,你们才重新回到南市,我不怪你们,我知道您也是为了工作,为了这个家。从小到大为了让你们放心,我几乎没提过任何要求,现在就求您这一件事,真的就这么难吗?”
何平态度坚决的说:“我知道从小到大我们亏欠你很多,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唯有这件事不行!何南,你已经不小了,应该明白这个社会的残酷,不要这么任性,为了自己的将来,你听我的,跟我回去,难道你的刑警梦也不要了吗?”
“爸,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一直没交过女朋友,那是因为我的性取向跟别人不一样!难道你要让我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将来,孤家寡人一辈子?还是说随便娶一个女人,毁了两个人的一辈子?爸,您从小就教育我,为人要正直,要实事求是,为什么现在您说的和您做的完全不一样?”
何平一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愤怒的说:“就算你一辈子打光棍,我也不许你给我丢人现眼!”
何南痛苦的闭上眼睛,半晌才缓声说道:“爸,原来在您心里,您所谓的名誉比儿子一辈子的幸福还要重要,那我真的无话可说了。不过,我是不会回去的,就算、就算他真的不要我了,我也不会回去。”
何南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丁一,丁一心疼的厉害,却错开目光,不敢看何南。
何平愤怒的站起身,骂道:“你、你混账!人家都不要你,你在这儿死皮赖脸给谁看,你怎么就这么犯贱!”
“够了!”丁一终于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冷淡的说:“何市长,这里是我家,如果您想教训儿子,请回您自己家,这里不欢迎,请回!”
☆、向阳
2021年8月1日,何平来找丁一,交谈时被何南打断,何南表明自己的立场,何平也态度强硬,两父子互不相让。
何南固执的说:“爸,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这里,就算、就算他真的不要我了,我也不会离开!”
何平愤怒的站起身,指着何南骂道:“何南,你个混账东西,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死皮赖脸的赖在这儿,你说你犯不犯贱,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够了!”丁一再也无法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面无表情的说:“何市长,这里是我家,如果你想教训儿子,麻烦回自己家,这里不欢迎,请回!”
何平恼怒的看向丁一,说:“丁一,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何市长,请回!”
“你!丁一,你刚才说过要配合我,不能出尔反尔!”
“只要你能把他带走,我不拦着。”丁一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何市长,你刚才的所言所行,真是让人失望!为了自己的仕途、名誉,不惜毁掉儿子的一辈子,你跟那些唯利是图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是为他好!‘流言猛于虎’,社会舆论带来的压力,不是什么人都能顶得住的。他是我儿子,虽然他小时候我们没在身边,但他也是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经不经得起风浪,我们比你清楚!”
“他的特殊性取向注定了他必须面对狂风暴雨,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既然无法改变,就该勇敢面对,逃避只能让他痛苦一辈子!”丁一压了压激烈的情绪,缓声说道:“何市长,你的儿子你了解吗?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难过?从小到大除了让他衣食无忧,你给过他多少关爱?”
何平不自觉的看向何南,见何南红了眼眶,他的心里也一阵阵的泛酸。
“您了解当他发现自己与别人不同,是人人厌恶的同性恋时,心里的那种惶恐吗?谁不害怕人们的异样眼神,谁不恐惧那些诛心的流言蜚语,如果不是改变不了,谁不想是个正常人?他的痛苦,他的恐惧,他的无奈,你作为父亲了解多少?这种时候他最需要的是家人的理解、维护,可是我没想到伤他最深的,恰恰就是他最亲最近的亲人。”
何平面色复杂的看着何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赶他,不是讨厌他,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俩没有未来。当然,原因绝对不是歧视,而是我个人的原因。我希望他能遇到对的人,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至少能和正常情侣一样。”丁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说:“何市长,人这一辈子说长也不长,我们也过了半辈子,能陪他走完下半辈子的不是父母。如果为了所谓的名誉毁了他一辈子,你忍心吗?”
丁一疲惫的站起身,绕过众人回了自己的房间。听着房门被反锁,众人陷入沉默。
肖涵面无表情的说:“何市长,自始至终丁一对何南的态度,都是拒绝的。他这人太清醒,也太了解这个社会的残酷,所以他从来不会越雷池一步。你真的没有理由为难他,他已经过的很辛苦,希望你们别再让他难上加难。”
何南的眼睛始终看着丁一的房门,他头也不回的说:“爸,您回去吧,我答应你,等北市的事处理完,我马上回南市。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人知道您有个同性恋的儿子。”
何平一怔,看着何南眼底的绝望,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他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离开了。
肖涵看着何南,面色复杂的说:“你放弃了?”
何南垂下眸子,苦笑着说:“你说对,他已经很苦了,我不能再让他为难了。肖涵,如果你的父母也不理解,别让他为难。如果他们、理解,替我好好照顾他。”
肖涵的目光也看向丁一的房间,心里不禁叹了口气,明明只是想要爱一个人,为什么就这么难?
丁一从抽屉拿出一个相框,看着照片里的少年,沉沉的叹了口气,呢喃着说:“哥,我想你了。”
丁一很早就知道自己的不同,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可他从未对女生产生过喜欢的情绪,反而觉得男生对他更有吸引力。他也曾彷徨过,害怕过,甚至自我厌弃过,可是无论他有多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他都改变不了。
五岁失去父母,爷爷奶奶又不要他,不得已之下,他的小姨高洁把他接回了家。虽然高洁对他很好,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原本开朗的丁一,慢慢变得沉默,变得内向,他小小的心里总觉得自己是不讨人喜欢的,再加上得知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他更加内向,过的也更加小心翼翼。
因为丁一的孤儿身份,再加上他内向,学校里很多孩子都喜欢欺负他,为了不给高洁添麻烦,他总是忍气吞声,懦弱的从来不去反抗。每每在他被欺负的时候,他的表哥都会出现,帮他把那些人赶跑。他们总会鼻青脸肿的回家,表哥总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每次被高洁打屁股时,他都会呲牙咧嘴的朝着丁一笑。
丁一的表哥叫向阳,性格活泼,就像天空中耀眼的太阳,时时温暖着丁一,因为有他在,丁一才能熬过那段最为黑暗的日子。可是命运就是那么爱捉弄人,就在丁一以为苦难终于过去的时候,不幸的事再次发生了。
丁一永远记得那一天,2003年4月14日,他十三岁生日前一天,他的表哥向阳永远的离开了他。
那天,那几个总是欺负他的同学,在楼道里堵到了他,和往常一样,一阵拳打脚踢,丁一死死的抱着头,他不能让脸上受伤,不然高洁发现又要打向阳。
“住手!你们这群王八蛋!不许欺负小一!”
熟悉的声音让丁一嘴角勾起一抹笑,打在身上的拳头似乎也没那么疼了。那些人重重的将他推倒在地,又围上了向阳,丁一费力的爬起来,跑到向阳的身边,说:“哥,你别管我,快上课了,他们不会再打了。”
向阳看着丁一手背上的淤青,心疼的不行,愤怒的说:“你们这些混蛋!有本事和我打,欺负小一算什么!”
那些人被向阳激怒了,纷纷围了上来,看着向阳被打,丁一鼓起勇气冲了上去。可是对方的人多,没打几下,丁一就被架了起来。紧接着丁一就看到正在打架的向阳,被人狠狠推了一下,向阳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前栽,直直的朝着楼梯摔了下去。
“哥!”丁一用尽力气挣脱束缚,朝着向阳跑了过去。他连滚带爬的来到向阳身边,颤抖着身子把向阳抱起来,温热的液体从他指缝中流下来,刺目的鲜红!
“哥,你怎么样,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
“小、小一,你、你的生日礼物我还没、没准备好……”
“哥,你醒醒,醒醒……”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节哀……”
“阳阳,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啊,说啊……”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高洁,你必须把他送走,他就是个丧门星,和他亲近的人都死了……”
“丁一,你十八岁了,走吧,离开这里吧……”
“哥,哥,不要丢下我,不要!”
丁一再次从梦魇中惊醒,他大口的喘息着,冷汗打湿了他的睡衣。缓了缓一会儿,丁一激烈的心跳才算恢复正常,他看了下床边的时钟,刚过一点,他起身下床,从衣柜里拿出一身干净的睡衣,径直去了浴室。
一个小时后,丁一从浴室出来,直接去了书房,每次半夜醒来,他都很难再入睡,索性去书房整理明天需要的资料。埋首在文件当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仿佛只有这种时候,他的内心才能平静。如果当年他能勇敢面对,向阳或许就不会死,他的小姨也不会日日被丧子之痛折磨。或许真的像向阳奶奶说的,他天生就是个丧门星,克父克母克兄长,凡是跟他亲近的人都会被他克死。所以他这么多年一直不和人交往,不与人亲近,就怕那些跟他亲近的人再遇到不幸,这也是他非常紧张肖涵他们安全的原因。
丁一在他十八岁的时候,被高洁从家里赶了出来,丁一没说什么,也没有立场去责怪,他知道高洁已经对他很好了,如果换成别人,早就轰他走了。
那年他考上了南市大学计算机系,尽管生活拮据,但他还是坚持在外租了房子,因为他已经无法忍受别人的靠近。丁一和肖涵是校友,肖涵是金融系的,在一次偶然中两人相识。当时,丁一和他也不过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后来丁一制作了一款手游,两人就一起合作,创立了涵一游戏。让人没想到的是,丁一制作的手游如此受欢迎,这让涵一游戏迅速崛起,肖涵也成了明面上的涵一的执行总裁,风云人物。
☆、申鑫之死
2021年8月2日,丁一正在书房整理文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他轻轻应了一声,房门被推开,何南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何南将托盘放到丁一的电脑桌上,平静的说:“给你泡了杯茶,没有肖涵的手艺好,你凑合着喝。”
丁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声说:“谢谢!早点休息。”
何南欲言又止,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丁一见状不禁叹了口气,说:“何南,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不喜欢有人说话吞吞吐吐。”
“对不起!”何南看着丁一,解释道:“他这次来北市,是来开会的,昨天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不要来找你,没想到他还是找上了你。”
丁一神情复杂的看着何南,沉默了一会儿,说:“何南,该道歉的是我,我不该瞒着你跟他见面,也不该不征求你的同意,替你做决定。何南,对不起!”
何南摇摇头,说:“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的出发点跟他不同,你不想让我卷进这个漩涡,我都明白。但是丁一,就算你不接受我,我们也是朋友,就像你和肖涵、唐然一样,为什么他们能留下来,偏偏要让我离开?”
“涵一的总部在北市,肖涵能躲到哪里去,还有唐然,我是他的监护人,他不跟着我,还能跟着谁?何南你不同,你的家在南市,你的父亲是何市长,如果你被卷进来,你的父亲也不能独善其身,你明白吗?”
何南态度坚决的说:“丁一,在事情结束之前,我是不会走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和他说好了,等所有事都了结,我就回南市,他以后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丁一以为他听到何南放弃,心里会松一口气,可是恰恰相反,他的心疼的厉害。他转过身,目光再次放在文件上,轻声说:“好,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何南眼睛暗淡了下来,端起托盘往外走,走到门口,他顿住了脚步。丁一的手下意识的握紧,心里想着何南会说些什么。可何南什么都没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房门被轻轻关上,丁一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泛起阵阵酸涩。他心乱如麻,手里的文件也看不下去,他重重的吐了口浊气,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向窗外,竟与何南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怔,却没有移开目光,长久的对视后,何南嘴角露出一抹笑,无声说了一句话,转身回了房间。
丁一垂下目光,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微笑,拉上窗帘,重新坐回了电脑桌前,再度埋首在文件中。
2021年8月3日,正在上班的丁一突然接到包郁的电话。
“喂,包局,你找我?”
“申鑫死了。”
丁一一怔,随即问道:“申鑫不是在检察院吗?怎么会死?”
“只能说对方的手伸的很长,原以为我们已经清理干净,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他怎么死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中毒。沈军正在给他尸检,详细的尸检报告出来后,我再发给你。”
“那昨天谁值班,包局有怀疑对象吗?”
“昨天看管沈军的是杨磊和张晨,现在正在接受审查。”
“昨晚的监控设备正常使用吗?”
“正常。为了监管和保护申鑫,我们并没有将他羁押在看守所,而是专门给他设置了安全屋,每天有人24小时轮流看守。他接触的东西,食用的食物,都必须经过检查。除了看守的人,就只有我和检察长能接触到他。”
“也就是说外人根本无法接触到申鑫,而□□中毒,发作很快,凶手很大可能就在昨晚看守的两人之中。”
包郁沉默了许久,才缓声说道:“他们两个,最少的也跟了我三年,我真不愿意相信,他们之中会有那边安插的钉子。”
“包局,人各有志,其他人的思想我们无法左右,他们也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包郁叹了口气,说:“我明白。昨晚的监控视频,我一会儿发给你,有什么进展我们再联络。”
检察院审讯室,杨磊和张晨分别在不同的审讯室接受审查。
高竞看着杨磊,面无表情的问:“杨磊,昨晚是不是你跟张晨两个人看管申鑫?”
杨磊面色难看的点点头,说:“是,昨晚八点我和张晨接班,九点的时候申鑫说要睡觉,然后就躺上了床,我和张晨就在旁边看管,凌晨两点的时候,床上的申鑫突然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我们连忙叫了救护车,可救护车还没来,他就死了。他的嘴巴里有明显的苦杏仁味,一定是□□中毒。”
高竞接着问:“昨晚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接触过申鑫?”
杨磊摇摇头,说:“没有,接班后,没有人来过。而且包局说过,除了他和检察长,任何人不得接触申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