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鑫抬头看向包郁,说:“我承认我敲诈过孙越,但那起车祸本身就是一场意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他说成蓄意谋杀?如果是孙越说的,那就是他蓄意报复,诬陷我。”
包郁沉默的看着申鑫,当年的当事人除了丁一和申鑫,其他人都死了,就算那是一场谋杀,只要申鑫不开口,他们也无能为力。接下来的审讯,申鑫几乎承认了所有的罪行,却始终不承认当年那场车祸是蓄意谋杀,除此之外,还有安市市长苗长青的案子,他也是沉默以对。
审讯整整持续了24小时,无论是包郁、高竞,还是申鑫都一夜未睡,他们的精神都紧绷到极限,可依旧没能从申鑫嘴里问出当年车祸的真相。包郁无奈,只好将人带了下去,他知道申鑫是绝对不会开口了。就是因为申鑫死咬着不松口,包郁才越发肯定当年的那场车祸才是所有一切的根源,只要弄清楚,那隐藏在暗处的那只大老虎,便无所遁形。
包郁面色沉重的出了审讯室的门,径直来到赵承志的办公室。
赵承志见包郁进来,关切的说道:“听说你们审了一天一夜,都这把老骨头了,不赶紧回家休息,跑我这儿来干嘛?”
包郁将手里的问询笔录放在赵承志桌上,坐到沙发上,说:“一天一夜都没能让他说实话,检察长,当年那场车祸才是这整个事件的重点啊!”
赵承志不禁皱了皱眉,拿起桌上的问讯笔录,一边看一边说:“一天一夜什么都没说?”
包郁叹了口气,说:“说了,除了那场车祸和苗长青的案子,其他的他都认了。”
赵承志看完所有的笔录,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说:“其他人呢?那三起冤假错案,除了捏造证据外,他没说其他的吗?”
包郁面色难看的回答道:“没有,除了手底下的小喽啰,上面的人一个都没牵扯进来。”
赵承志的脸色也不好看,说:“他这是想一个人把所有罪名都扛了,这要搁以前,我是不是还得夸他是个讲义气的汉子?”
“这也难怪,为那个人做了这么多年的事,他心里清楚那人的心狠手辣,如果他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扛了,那他的家人都会平安无事,说不定还能生活无忧的过一辈子。如果他说了,那他家人的安全就成了问题。明知必死的他,不可能冒这个险。”
“他的电脑呢?你们去的时候,他不是正在删除资料吗?电脑里有没有关于那些人的罪证?”
“电脑和手机,我都交给丁一了,如果连他都查不到线索,那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赵承志沉默了下来,手指不停的在桌子上轻轻敲着。过了半晌,他出声说道:“既然当年那场车祸才是关键,那根源肯定处在嘉美生物制药,现在申鑫被抓,刑警队的人挨个给我调查,确保里面再没有那边的人后,对嘉美进行调查,26年前在岗的人,一个一个的查,我就不信什么都查不到。”
包郁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就去布置。”
“等等!”赵承志叫住起身的包郁,说:“这事我来布置,你回去休息,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年轻呢?”
包郁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说:“那好,我回家休息,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检察长了。”
待包郁出了门,赵承志便拨了个电话,说:“老张,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张然是最高检的副检察长,也是负责调查嘉美生物制药专案小组的组长。
☆、争长较短
2021年7月9日,丁一收到了包郁发过来的审讯视频,他平静的将视频看完,心中所想跟包郁差不多,当年他父母的死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牵涉到的人和事也更加多,申鑫不过是众多大人物推出来的,铲除障碍的刽子手,他们有把握即便申鑫被抓,也不敢将他们捅出来。
申鑫的电脑和手里他都检查过,手机里的卡不见了,联系人并没有同步到手机上,信息也是存储到卡上,没有号码他也无法查到通话记录。整部手机他只查到了登录暗网的痕迹,还有几张被删除的照片,其他的一无所获。
那台电脑上的信息比较多,但大都是金钱的往来信息,申鑫这些年来利用职务之便贪了几千万,他把这些钱以他小舅子康建的名义做投资,甚至开了一家投资公司,名义上康建是公司的所有人,其实真正的掌控者是他自己。这些年来,兜兜转转也赚过也亏过,他的还在账户上还有近千万的资产,北市的房产就有两套,不过,都在他的情人沈红的名下。
丁一想了想,拨通了包郁的电话,说:“喂,包局,我想问一下,逮捕申鑫之前,他有没有可能提前得到情报?”
包郁眉头微皱,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检察长和我兵分两路,我负责检察院门口的钉子,检察长负责逮捕申鑫。逮捕申鑫的事,只有我和检察长知道,其他人只是听从命令跟着去了警察局,所以申鑫不可能事先得到情报。”
“从警察局大院到局长办公室,坐电梯的话只需两分钟,如果检察长没有被什么事耽搁,那么申鑫不可能,也没时间处理手机卡。如果随便丢在什么地方,很有可能会被发现,他又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他会怎么做呢?”丁一一边说,一边快速的思考着,说:“除非他像耿辉一样,将手机卡吞进了肚子里!”
包郁的眼睛一亮,随即又紧皱眉头,说:“可是他已经被逮捕了两天,一个人两天时间不可能不去厕所,恐怕、、、、、、”
“包局,试试吧,那个手机卡对我们很重要,就算没找到,也没什么损失。”
包郁没有犹豫的说:“好,我这就安排,有信息就通知你。”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丁一挂掉电话,说:“进来。”
何南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笑着说:“丁一,我给你做了红枣粥,配上半口的小咸菜,你将就着当夜宵吃点。”
不待丁一说话,肖涵也走了进来,手里同样端着一个托盘,越过何南来到丁一身边,说:“就你那手艺,还是留着自己吃吧。丁一,我给你做了小馄饨,你最喜欢的三鲜馅儿,闻着都香,赶紧趁热吃点。”
何南白了肖涵一眼,说:“大晚上的吃那个不消化,还是喝点粥好。再说红枣可是补气血的,丁一现在最缺的是这个。”
肖涵反驳道:“这是三鲜馅儿的,怎么就不消化了?何南,就你那手艺,做出来的东西也就自己能吃得下,可别为难他的胃了。”
丁一无奈的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人,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两人间的关系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相互嫌弃,争长较短。不过丁一看得出来,两人之间并不是真的有敌意,可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不说,他也不想管,毕竟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他不能自私的要求他们跟他一样,对彼此真心实意,只要他们不伤害彼此,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发现。
丁一关掉电脑,拿起手机,看着两人说:“我不饿,你们自己吃吧。早点睡,晚安。”
何南和肖涵自觉的让了路,让丁一过去。何南有些委屈的说:“丁一,这粥我熬了一个多小时,你好歹尝尝吧。”
肖涵不服气的说:“你才做了一个多小时,我可是整整忙活了两个多小时,要吃也得吃我的!”
丁一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来到客厅,发现唐然还没睡,说:“唐然,怎么还没睡?明天不用上课吗?”
唐然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笑着说:“老师,现在我们已经放暑假了。”
丁一一怔,愧疚的说:“抱歉,最近太忙了,你放暑假我都不知道。”
唐然摇摇头,说:“老师,没关系,只要你能平平安安,我又能守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那天丁一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把唐然吓坏了,他终于意识到丁一要做的事的危险性,他讨厌自己的无能为力。当医生说他再晚一步,丁一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的时候,他没有再犹豫,给何南打了电话,就算他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中只有何南或许能帮得到丁一。他将心底的那份悸动暂时放下,因为他不能承受失去丁一的痛苦,无论最后结果是怎样,只要还能时常看到丁一,他就满足了。
丁一微微笑了笑,坐到沙发上,温声说道:“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我的事有没有影响你的学习?”
唐然自信的说:“考得还不错,班级第一名。怎么说也是老师的学生,不能给老师丢脸。”
“在学校里和同学老师的关系怎么样?没被欺负吧?”
“没有。同学关系一般,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也没被欺负。老师对我挺好,挺关照的。老师,您不用担心我,您只要专心做自己的事就成。虽然我什么都帮不上,但至少不会给您添麻烦。”
丁一看着唐然,认真的说:“唐然,我从来没把你当做麻烦。而且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只是你不自知而已。如果我没有掌控唐氏,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关注,我说的话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分量。而且向阳集团如果没有唐氏的注资,也不会有今天的发展。唐然,这些都是你帮的我。”
唐然鼻子泛酸,眼眶微红,他一直在为自己什么都帮不到而自责,丁一这么说虽然安慰的成分比较多,但唐然的心里还是好受了不少。他吸了吸鼻子,感激的说:“老师,谢谢你!”
丁一安抚的拍了拍唐然的肩膀,温柔的说:“别胡思乱想,你们在这样危险的境地,还能义无反顾的陪在我身边,该感激的是我。好了,已经深夜了,快回去睡吧,明天陪我一起晨练。”
唐然温顺的点点头,说:“那老师你也早点休息。”
唐然回了房,丁一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站起身也回了卧室。
何南和肖涵从书房里出来,手里各自端着自己做的宵夜,肖涵朝着何南翻了个白眼,说:“都怪你,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非得做什么宵夜,这下好了吧,丁一谁的都没吃。”
何南懒得搭理肖涵,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红枣粥,径直去了厨房。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心里后悔的不行,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错,怎么平白就弄来一个情敌?而且还是一个实力强劲的情敌,比他长得帅,比他有钱,甚至比他会做饭,看看自己,看看他,何南心里默然无语两行泪啊!
肖涵见何南不搭理他,看了看托盘上的馄饨,来到餐厅,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毕竟是花了两个多小时做的,如果就这么倒了就太浪费了。这主要还是得归功于丁一,丁一向来节俭,最忌讳的就是浪费食物,所以饭菜样式可以多做几个,但分量一定不能多,够吃就好,如果剩下,也一定不能倒,下一顿热一热照样吃。
凌晨十二点,刚刚睡着的申鑫被拉了起来,申鑫并不像他表现的那般平静,他做过的事他自己清楚,如果在古代,那就是五八分尸,凌迟处死的份。养尊处优了半辈子,突然被抓到这么一个小笼子里,心里落差太大,吃不下睡不着,仅仅两三天的功夫,他就像苍老了十岁,形容憔悴,头发好似也比两天前多了许多。
戴上手铐脚镣,沿着长长的走廊,一步一响的走着,在这深夜里,这声音尤为刺耳,就像是通向死亡的时钟,在一秒一秒的毫不留情的前进着。那个小小的审讯室,仿佛是张开巨口择人而噬的怪兽,让申鑫心里升起深深的恐惧,他现在才觉得自己距离死亡是如此的近,近到可以用秒来计算。
门被推开,申鑫看到了里面的包郁,身后的人推了推他,他抬脚走了进去,坐到那张特制的椅子上,看着包郁身后的那面镜子。镜子里的老人是谁?苍老的神态,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体,仅仅是不到三天的时间,他竟然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他和包郁差不多的年纪,包郁甚至还大他几岁,可现在看来,他竟比包郁大十岁还要多。
包郁站起身,从饮水机里拿出一个纸杯,接了一杯温水,放到申鑫手边,说:“嘴唇干裂了,喝点水吧。”
申鑫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一点点刺痛,他端起纸杯喝了下去。
☆、张正
2021年7月10日,一阵刺耳的闹铃声响起,睡的正香的常新被吵醒,闭着眼睛的摸索着,将床头柜上的闹钟关掉,转了个身接着睡。
半小时后,他猛然坐起身,拿起闹铃一看,已经早上八点。他连忙下床穿衣服,嘴里呢喃着:“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三两下穿好衣服,常新就冲出了卧室,看了一眼厨房里的常小慧,跑进卫生间,大声的抱怨道:“妈,你怎么不叫我?害我又要迟到了!”
常小慧奇怪的说:“你昨天不是说今天休假吗?忘了?”
正在刷牙的常新动作一顿,随即重重的拍了一下脑门,说:“我还真给忘了。都怪那个破闹钟,它一响,我就觉得要上班。”
常小慧将早餐端到桌上,没好气的说:“怪这个,怪那个,怎么就不怪你自己不长记性?”
常新草草的刷完牙,慢吞吞的从厕所出来,说:“妈,我还想睡,早饭我不吃了,我不醒,千万别叫我!”
“既然已经醒了,就多少吃点再去睡。”看着常新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常小慧怎么能不心疼。
自从耿辉被杀,他没日没夜的找线索,后来又被迫开枪,虽然那人没死,但多少让常新有了些心理阴影,接连很多天吃不下睡不着,好不容易有所缓解,又被丁一吓到,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睡个安稳觉了,“我不想吃,只想睡,睡个昏天暗地!”
还不待常新走进卧室,张正从卧室走了出来,叫住常新说:“常新,你等会儿,我有事问你。”
常新一怔,自从他做了刑警,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和张正坐下来聊天了,张正忙,常新也忙,两人平时见面的机会都很少,突然之间张正说要跟他聊聊,常新下意识觉得有些不自在。
犹豫了一瞬,常新还是坐到了餐桌上,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说:“爸,你想跟我谈什么?”
张正面色平静的说:“去洗洗,过来吃饭。”
常新起身去了洗手间,心里一直琢磨张正到底想跟他说什么。洗漱完,常新回到餐桌上,再想开口时,张正又说:“食不言。”
常新一噎,乖乖的拿起一根油条吃了起来。
常小慧眼底浮现笑意,将豆浆往常新身边推了推,坐下来安静的吃着早餐。他爷俩的事,常小慧向来不管,只要不闹大矛盾,爷俩的事爷俩自己解决,更何况现在他们爷俩从属于一个系统,说的大部分都是案子,她不敢兴趣,也懒得听。
三人安静的吃完早饭,张正便将常新叫去了书房。常新有些忐忑的看着张正,再次问道:“爸,您想跟我谈什么?”
张正关切的问:“心理辅导按时做了吗?有作用吗?”
gu903();常新点点头,说:“每周两次,我都有去,效果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