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骆昀湮来说,这个“以前”可能真的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
电视机的声音开得不大,但在安静的室内却能清晰地听到新闻联播内的女主持人在讲着什么:
“四月三日,从环园路六所分局获悉,该局日前破获一起黑客恶意入侵祥云大厦AI系统的案件,经过采访其入住的房主得知,他们的孩子曾多次在室内听见陌生的人声,经过检查发现是从家用的音频电器中发出的,更加严重的是,二十六号当晚,他们房间的温度被调制成七十度以上,这是自家用产品得到AI升级以来第一次发生被黑客入侵物联网的恐袭,望各家再次确保家用产品的无误.....”
☆、chapter24
啪嗒,啪嗒.....
一滴。
两滴。
........
今日的旧金山笼罩在一片风潇雨晦中,聚集的乌云沉沉压在建筑物顶楼。
暴雨冲刷了城市的污垢,急急流入排水管道,路面上的行人随便一踩便能溅起不小的水花。
速度稍快的车流一旦驶过必能掀起一道道朦胧雨帘,这种灰蒙蒙的天气下,人人或举伞或穿着雨衣,步履迅速地埋首赶在上班的路上。
宁古道挤在一片密密麻麻的街边店家中,尽头是成山的垃圾堆,因此很少有人路过。
兴许是天气又凉又湿的缘故,突然一股尿意袭来,男人左右张望片刻,脚步一拐进了宁古道。
在腐败管理下这里的垃圾久未人治早已臭气熏天,男人酣畅淋漓地解决完,提上裤子准备拔腿就走时,有一束刺眼的光芒扎了下他的眼。
六芒状的光线霎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男人紧了紧裤腰带,巴头探脑地缓缓靠近。
雨水砸在泥泞上形成小小的坑洼,男人深一步浅一步,黄色的泥点溅在裤腿上也丝毫不在意,随着距离的拉近,那闪烁着六芒状光线的物体也渐渐崭露头角,他再俯身一看——
天哪!居然是个钻!
这种宛若当头被空降支票砸了个满怀的兴奋感顿时从男人的脚底板升到头皮顶层。
他颤巍巍地伸手就要去拿,指腹挨着钻石表面,棱角的触感终于让他从仿若站在浮云的不真实感落回到了地面上。
可下一刻,他的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男人再次用力,竟然没有把钻石拔/出来!
一丝疑云闪过心头,但钻石的诱惑力实在太强,满溢的快乐已经不足以让他去思考“垃圾堆里怎么可能会有颗钻”,现下他只顾着怎么让这颗钻进入自己的口袋。
男人顾不上脏乱臭,徒手就去刨周围的泥土,随着逐步深入在看到白色的一小节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而紧跟其后的是一丝阴寒爬上脊背,顺着脊椎骨蜿蜒向上,不安的恐惧让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带着试探与小心翼翼,男人用指尖轻轻触了触戒指套在的那根苍白色柱/状物上。
滑滑的,软软的,轻微一碰便陷下去一个小小的坑。
戒指的银环已经深深印在了表面形成青色的印痕!
“轰”一声!男人脑海中炸出了一个冲向天灵盖的蘑菇云!
他的嘴唇颤抖许久,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一般就是说不出话。
堪堪退后半步,男人的腿便一下瘫软重重坐到了路面上,慌张之下,他想着得趁着没人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下定决心后,他滑着步子便要从地上站起来,而这时——
“先生,你没事吧?”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男人瞳孔骤然紧缩,向后看去!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
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下,更显得男人面容青白。
中年人吓了一跳,目光挪向他的身后,原本抱着好奇的心态往后一看,结果当看到那只露出半截的四指时,不禁瞪大了眼睛,随之失身一喊:
“......死......死人了!”
楼上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正待出门的骆昀湮停下脚步向楼梯口看去,江年打着哈欠一脸困意地从楼上走下来,拖鞋踩着地面的声音像手指拨弄琴弦般一声声扣在骆昀湮的心头。
走下来的江年眨眨眼睛,目光落到一身黑色西装正在门口停留的骆昀湮身上,问道:“你要出门?”
骆昀湮淡淡道:“回一处。”顿了下,又补充道:“早餐在桌上。”
江年说了声“好”,尾音听起来带着未脱去困意的慵懒,像只缠人的猫儿。
叮咚——
门铃这时突兀响起。
骆昀湮打开门,戴松元此时站在门口扶了下眼镜,似乎是一本正经:“骆处,我看您迟迟没出来,所以过来看看,没出什么事吧?”
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担忧之色,目光还时不时瞟向屋内,一副八卦感无法令人忽略的样子。
戴松元跟在骆昀湮身边最久,堪称他的心腹,屋里还有谁他自然也一清二楚。
“呦,原来是小戴啊,好久不见。”江年听到声,咬着面包片从厨房走出来,靠在墙边,睡衣的一头倾向右侧,露出白皙的皮肤和一角黑色的淤青。
骆昀湮抿抿唇,下颌线和唇线都崩得很紧,一副生人勿近谁近谁死的模样看向戴松元。
而戴松元本人脸皮挺厚,自动忽视某上级的“死亡凝视”,还侧过身体向屋里走了两步,哈哈一笑道:“确实有些日子都没有见到江队了。”
江年咽下面包片:“可别这么叫我,早都不是江队咯,没想到短短两年过去你升职的速度还挺快啊。”
戴松元一笑却没接这话:“您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江年食指勾住衣领往下一扯,露出大片的淤青:“拜您二位所赐,一只脚差点迈入棺材里。”
骆昀湮向他那边看去,随后带着一身低气压走进了里屋。
江年盯着他的背影不胜唏嘘:“你们骆处真是敲得一手好算盘啊,逼我在九龙城干掉一个执法者,好出动你们焚烬者来抓我,抓就抓吧,还给我来剂强效麻醉药,现在脑袋都犯晕呢。”
“没办法,谁让江队您实在太难抓了,我们派去的焚烬者也损伤了一大半。”
骆昀湮走出屋内塞给江年一管药膏,不容拒绝道:“记得涂上。”
戴松元八卦的小眼神从两人身上来回徘徊,状似无意道:“没想到骆处和江队两个人相处得还挺好。”
骆昀湮目光“唰”地扫向他,带着警示。
戴松元心虚地摸摸鼻子,眼神落向瓷地板。
江年何其精明,从骆昀湮看他的眼神再到对他说的一些话和做的一些事来分析,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可疑的不对劲。
他昨晚彻夜未眠地思考了一下,骆昀湮并不属于那种“念旧情”的人。
更何况,两个人还只是过面的交情,谎报上级在一处的惩罚可不轻,尤其骆昀湮的顶头上司还是执行官那个老不死的。
他平白无故为自己冒这么大风险只用一句“以前的交情”来轻描带写地略过也太牵强了吧。
必要时得主动出击地试探一下,打定主意后,江年不动声色地向站得笔直的骆昀湮靠近一点,带着揶揄:“确实挺好,尤其是昨晚。”
噗——
戴松元一口口水差点呛住自己,拼命憋住才没有咳出声。
骆昀湮脸色僵硬地看向江年,一脸“你刚刚在说什么”的表情。
戴松元涨红着脸挤出几个字:“你们.....昨晚.....”
江年一脸无辜:“我有说错吗?昨晚你下面的样子真迷人。”
纯情的骆处长成功被绕进去了:“我怎么不记得你看见了啊。”
江年道:“偷偷看的。”
“.....”远处的戴松元一脸惊恐状,颇有些后悔自己的误入,现在只想逃离现场,生怕听进去什么不该听的被眼前二人封杀。
江年这边还在得意忘形:“昨晚忘了夸,还挺好吃的。”
骆昀湮不知听懂没听懂,垂眸看他,眼神深处是镇静的一片汪洋。
江年心想,还挺沉得住气,他要不要再努努力?
这边的戴松元已经率先受不了只有他自己认为的满屋子尴尬,道:“你.....你们这发展.....挺迅速啊.....”
骆昀湮抽回落在江年身上的眼神,随即向门口走去,途径戴松元的时候冷冷道:“你想多了。”
戴松元一僵:“?”
江年玩够了,这才解释:“我说的是意大利面,你想的是什么面?”
之前一直闪过满脑子十八禁的戴松元:“......”
骆昀湮临出门的时候,侧过脸对身后的江年道:“在家等我,最好别出去。”
已经走到远处的戴松元脚步一顿,心里愤愤想,这还叫没奸|情吗?
江年舔了舔唇边的牛奶,也不知放没放心上,就“嗯”了一声。
踏出门外一只脚的骆昀湮似乎还是不太放心,又强调道:“等我回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江年又“嗯”了一声,咀嚼着半块牛肉。
骆昀湮在万般无奈与隐忍中匆匆出门。
房门锁上那刻,江年原本离散的视线凝聚到大门上,眼眸深处原本宛若漂浮在空气中的朦胧水汽突然化为一道道寒冰,沉在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
随即,牛奶杯放在桌边,他踩着拖鞋闲适地向楼上走去。
刚刚的一切仿佛是梦境中的过眼云烟。
☆、chapter25
车上,骆昀湮看着近日的公文缓缓开口:“你今天的话有点多。”
开车的戴松元从后视镜看了眼骆处长,自顾笑笑:“作为下属,理应关照一下骆处您的私生活。”
随着书页“哗啦”一声翻过,戴松元响起什么似的,又问了句:“您都告诉他了?”
骆昀湮头也不抬:“没有,这个计划不用让他知道。”
戴松元了然地点了两下头:“确实,江组长如果知道的话,事情的进展会有些麻烦。”
听到此话,骆昀湮的视线从文件上收回转而投到了窗外,看着转瞬消逝的窗外景色,目光闪过一瞬间的落寞随后变得有些温柔,一直平平的唇角忽然被他轻轻扬起,在沉默的车厢中低声喃呢了句:“他太善良了.....”
大雨仍在不间断的落下,整座城市被雾霭弥漫,高楼大厦矗立在一片苍茫之中。
一辆黑色的轿车绕过无数车辆驶过,稳稳停在了本部的楼门口。
车门一开,付欣率先跳了下来,其他三人紧随其后,马齐东望着司机那张冰块脸许久,直到人家关上车门扬长而去后,才堪堪收回视线,转身跟向跑在前面的三人。
玻璃门和电梯门几乎同时打开,正要下楼办事的小灿正好和付欣他们迎面碰上。
小灿满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在自己眼前蹦跶的这四个大活人,一声惊呼:“你们.....你们居然.....回来了?”
付欣耀武扬威地绕着小姑娘转了一圈,勾搭住人家的脖子,神气十足道:“而且还是毫发无损!敢不敢信!”
在一处劫狱后被抓还能毫发无损地跑回来一切都发生得太玄幻了!见识少的小姑娘当场愣在了原地。
“行了,别再逗弄人家小灿了!”肖辰按下了上升键,扭头看向吊儿郎当挂在人家姑娘身上的付欣,继而又看向小灿问道:“阿因姐在上头吗?”
小灿“嗯嗯啊啊”半天,随后小小声道:“在八十九层开会呢,要不你们先去六十层等等?那边的会,一时半会儿也开不完。”
电梯门这时“叮——”一声打开,马齐东和周思涌齐齐钻了进去,肖辰一把扯过还打算和小灿叙话的付欣没好气道:“你给我赶紧上来!”
于是电梯门便在一片“我艹!你给老娘松手!”“妈的,衣服拉变形了!”的吵嚷声中合并。
门外的小灿抿紧唇瓣,镜片后的目光忽然陷入未知的沉思,等到又有人向这边走来时她那种不知从哪里而来的担忧神色在她脸上一瞬间消失,随之踏出了本部的大门。
六十层是迎客室,平常基本没什么人,四人疲惫地倒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马齐东靠着身后的沙发,看着天花板仰天长啸替自家江组长鸣不平:“头儿可真惨!肯定是被人骆处长看上,拉去潜规则了!”
付欣向他的膝盖骨飞起一脚:“管好嘴巴,别胡说!”
马齐东“唔”一声,痛苦地揉了揉膝关节,向外侧挪了挪,心里安慰自己不要跟男人婆一般计较。
临近中午,接到消息的顾因才从八十九层火速赶下来,电梯门一开,她那踩在地板上的高跟鞋声在空荡荡的室内发出骇人的“咚咚”声,久久不平的回声一声更比一声高。
“到底怎么回事!没我的命令,谁让你们擅自行动了!”
顾因开门那刻,四人就已经做好准备迎接boss的当头痛骂,果不其然,狂风骤雨如期而至。
周思涌“咳咳”两声,关键时刻站出来道:“阿因姐,你得听我们解释,这个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等我们赶去监狱现场的时候才堪堪回神,确实是有些冲动了.....但是!结果总归还算好.....”
“算好?”顾因美目一瞪,“那我问你,江年现在人在哪?”
“呃.....这.....”四人相互看了看,都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其实他们答不上来并不是因为江年此时身处危险重重的一处,相反,对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危险重重”的一处很可能对江年来说并不危险。
他们答不上来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总不能对暗恋江组长的阿因姐说他们头儿现在很可能在某个人的床上正在被潜规则吧.....
那就很可能会遭到一顿怒不可遏的毒打!还是吊起来的那种。
gu903();顾因揉揉发痛的太阳穴,迈步走向真皮沙发,坐了下来:“行了,给我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