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没说话,但周思逸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周思逸果断说:“我今晚留下来吧,住在隔壁,有什么事你随时叫醒我。”
老陶点了点头。
他打电话和郭婷说了一声,又下楼买了些必备品,打算在隔壁凑合一晚,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随时通知庄孟淇。
快十二点多的时候,庄孟淇才加完班,明天早上八点开庭。
他下班的时候发了条消息给周思逸,没有回复,应该是睡了。
凌晨一点,庄孟淇驾车回到碧云。
三点,病房的铃声响起,周思逸从床上惊坐而起,发现庄凯早已经跑出去了。
两人在手术室门口等着,庄凯低头捂着眼睛,一言不发。
周思逸在走廊上走来走去,身上还穿着睡衣拖鞋,红着眼睛想给庄孟淇打电话,想了想还是挂断了。
早上七点,庄孟淇起床开车去法.院。
手术还在继续,周思逸还是打了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八点,书记员开始确认到庭,宣布纪律。
康念终于从手术室被推出来了。
周思逸和庄凯立刻冲了过去,庄凯握住她冰凉的手,簌簌发抖。
老陶让医生把人推到病房,强忍泪水道:“跟她告个别吧。”
康念还有微弱的呼吸,氧气管已经被拔掉了,她睁开眼,看向庄凯,神情平静且恬淡。
周思逸捂住嘴,眼泪顺着指缝滑落在被单上。
他手里的手机还在拨打庄孟淇的电话,康念的视线落在他手上,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的脸色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双眼更炯炯有神一些,只是说话的力气十分的小。
“小逸,别打扰他了……”她的声音低的几乎让人听不见,周思逸含着泪凑过去,听见她说,“让他好好开庭,替我、替我转告他,他……永远是……妈妈的骄傲……”
“不,你坚持住,孟淇很快就结束了,他能赶过来的。”周思逸哭得泪眼模糊,“你亲口告诉他,他才会没有遗憾。”
他抓住康念的右手,那只手正逐渐失去温度。
康念虚弱地笑了一下,也反握住他的手,转向庄凯。
庄凯从开始的抽泣变成了大哭,尤其是在看见她的眼神后,几十岁的人,哭得仿佛一个孩子。
康念想起以前他们吵架的时候,她一个女人都没哭,庄凯愣是被她气得直哭。
那时候闺蜜老是说,一个会轻易被你气哭的男人,那是真的爱惨了你了,更何况对方还是庄凯。
康念觉得有点好笑,想伸手摸摸他的头,但却怎么都没有力气提起手来了。
“老庄啊……”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如果有下辈子……别再给我彼此折磨了,找个好姑娘,好好过完一辈子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喃喃自语,庄凯怎么也听不清她的话。
他把头凑过去,哽咽道:“你说什么,阿念,你再说一次,我这次一定好好听……”
康念发出无意义地几个词语,看着庄凯越靠越近,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最后,在他离自己仅剩几公分的时候,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嘴唇贴了上去。
几个小时滴水未进,她的嘴唇干裂粗糙,丝毫不似少女时候的柔软甜蜜。
但那种触感,庄凯这一生、下一生,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下一秒,她的头重重地落在了枕头上,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周思逸呆呆地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颓然松开,庄凯哇地一声恸哭出来。
门外的老陶摘下眼镜,转过了身。
周思逸不知道后来自己是怎么告诉的庄孟淇,又是怎么亲眼看着庄孟淇把病房的仪器砸的稀烂,最后满手是血地瘫坐在康念身边。
他只能紧紧地抱着他,丝毫不顾那些破碎的玻璃扎进自己的手心,一遍遍地告诉他,还有我在。
郭婷他们赶来后,庄家父子的情绪才稍稍平定一些。
两人强打精神,开始准备后事。
当天晚上,周思逸陪着庄孟淇一夜没合眼。
庄孟淇先是把他安顿上床,然后自己去露台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周思逸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黑影,过了半个小时,终于忍不住下了床。
春夜的风带着微醺的杜鹃花香,本该是旖旎的气息,此刻闻起来却非常让人神伤。
庄孟淇面前放着半瓶红酒,手指间烟雾缭绕。
周思逸走过去,从背后俯下身环住他,没有开口说话。
庄孟淇用一只手拿起他搭在自己身前的左手,再次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他声音低沉地开口道。
周思逸摇了摇头,把手抽出来,抱住他的脖子,“你记住,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你身边永远都有我。”
庄孟淇把他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掐灭了烟。
月光朦胧,两人都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轮廓,但相触的皮肤却异常真实。
庄孟淇揽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肩窝里,疲惫地说:“让我抱一抱就好。”
他语气中的疼痛直击周思逸的心脏,周思逸只能用力回抱住他。
“五岁的时候,我觉得我妈每天陪我太少,整天无理取闹地要求她带着我。”庄孟淇沙哑道。
“十岁,开始渐渐觉得她烦,吃饭要管,学习要管,心想她要是少管管我该有多好。”
“十五岁时,慢慢懂事了,心里心疼她,嘴上却死都不肯说,还叛逆地惹她生气。”
“十七岁,她总是关心我有没有恋爱,又觉得她烦人,住在宿舍就不想回来。”
“十九岁那年,她第一次生病,我终于意识到,她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也终于……放下了年少可笑的自尊心,开始毫无保留地对他好。”
庄孟淇的声音微微颤抖,“直到现在,我也不过好好照顾了她六年而已,太短了……太短了,我怎么能够还的清她对我的爱,怎么能够……她就不能再等等我……”
他说不下去了,肩膀微微颤抖,周思逸的衣领湿了一片。
“没事的,她说了,你是她毕生的骄傲,她已经很开心了,孟淇。”周思逸紧紧地抱着他,手里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那让我来做她的父母……我会好好保护她,一直……”庄孟淇哽咽道。
周思逸握紧了拳头,贴着他的脸颊,“嗯,我和你一起,我们好好照顾她。”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阿念,你看呐,儿子终于长大了,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了。
你为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要新年了,最近发生太多事,心情有点低落。
大家注意防范,减少出行,出去记得做好措施。明天开始就走向新征程啦,主角们会从悲痛中走出来继续成长的,我们也都会健康平安,终得曙光。
致敬所有医护人员,辛苦了。
第69章
帮庄孟淇一起处理完后事后,周思逸向公司请了一段时间的假。
恰逢庄孟淇这边的案子也结了,韩淼淼最终胜诉,周思逸便打算陪他出去走走,散散心。
庄凯最终还是没留在这边,他和庄孟淇不生活在一起许多年了,分别的时候,父子二人也没有太过伤感。
康念的东西他一样都没有拿走,唯一只带走了她生病后一直戴着的那个帽子。
一个月后,高铁上,周思逸拿着手机制定旅游计划。
“我觉得上午上山,晚上应该能下来,不用在山上过夜。”他给庄孟淇看小红.书。
庄孟淇拿着自己制定的有条理的计划,无奈地说:“要过夜的,晚上下山很危险,而且第二天一早能看见日出。”
“我认为不需要。”周思逸坚持道。
总有人说,谈恋爱的时候一定要一起出去旅游一次,因为两个人旅游能暴露很多问题。
从一个月前决定去爬山,问题就开始了。
周思逸想去烧香拜佛,因此选了个有寺庙的山,庄孟淇则认为这种东西不能乱拜,不是很支持他这个决定,不过也没说什么。
到了选择民宿,周思逸喜欢有滑梯的,不过事先没沟通好,庄孟淇便订了秋千梦幻主题。
周思逸看着那粉红羽毛的主题,脸都黑了。
再到出行、上山、周边城市游玩,两人几乎可以说是一路对抗。
最后,周思逸气得把手机一关,戴上帽子闭目睡觉。
他眼睛一闭上,瞌睡就真的来了,头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啊点。
一双手轻轻把他的头揽过去,放在自己肩膀上。
周思逸赌气也犯不着虐待自己,乖乖靠着他睡了。
下了高铁,周思逸起床气发作,双手插兜。庄孟淇推着两个行李箱,出去打车。
他们打算明天一早去爬山,到民宿后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民宿在Z市市区,外面就是繁华的商业街和小吃街。
吃到美食,周思逸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从火锅店出来,两人又去小吃街买了不少吃的。
周思逸这也想尝尝,那也想尝尝,但基本都是只吃几口,剩下的都扔给庄孟淇。
他吃了两口鱿鱼须,嫌太辣,又递给了庄孟淇。
庄孟淇无奈道:“所以人家说谈恋爱会长胖是真的,我太难了。”
周思逸笑了起来,换了以前,他怎么也没想过这朵高岭之花会随便吃别人吃剩的东西,更不会想到,他对此事还甘之如饴。
“那是因为男朋友太帅了,不养胖点,被别人觊觎怎么办。”周思逸一本正经地说,“从街口过来,已经有六个女孩子盯着你看了,忽视那些看了几眼的不计,还有两个准备上来问你要微信。”
“第一,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看我不是看你。”庄孟淇斜了他一眼道,“第二,谁让你盯着别人看这么仔细的。”
周思逸:“哟呵,你自己拈花惹草的,还怪我喽?”
庄孟淇低头靠近他道:“再嚣张点,等会儿晚上有你哭的。”
周思逸是个纸老虎,宣纸糊的那种,瞬间面红耳赤,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他们边逛边吃边拍照,有的是自拍,有的是让路人帮忙拍的。
周思逸来之前特意学习了很多情侣拍照姿势,比如背后抱、手拉手背影照、让庄孟淇把他抱起来kiss什么的。
总之,今天的朋友.圈,就是冲着虐狗去的。
他把头像换成了两人的合影,背景图片换成一张他走在台阶上,庄孟淇牵着他手走在下面的照片。
然后把今天的美食、美景和美人,一并打包发了九宫图。
文案:感谢在最美的时光遇见最好的你,接下来几天,请接受我的甜蜜轰炸![酷][叼烟]
几分钟后,一片赞和一片骂。
叶晋坤:我就想知道,这么装逼的文案是谁写的,特么庄律师还和你发了一模一样的[抠鼻]
大学同窗:操,什么时候让我见见这家伙!
高中同学:帅哥挖槽,思议妹妹什么时候弯了?
彭昊:汪汪汪?你们去Z市啦?
陈朗:我特么以为我在看小学生恋爱空间……
周思逸不管,他尾巴都要甩到天上去了,因为庄孟淇也自发把头像换成了两人亲亲的照片。
然后他眼看着庄孟淇的手机炸了,不仅朋友.圈,微信群也炸了。
他的员工都在疯狂让老板发红包。
【我tm从来没见过老板换这种头像!】
【庄总nb!谈了恋爱果然不一样了。】
【啊,我闻到了红包的香气。】
【啊,我也闻到了。】
【发红包!发红包!】
【发红包!发红包!】
【发红包!发红包!】
庄孟淇笑了一下,发了个大金额,群聊界面立刻卡爆了。
周思逸吧唧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乖哦,这是奖励。”
庄孟淇立刻放下手机,掰住他想逃跑的脸,掐着下巴让他嘟起嘴巴,“这么点,利息都差得远。”
他低下头,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口勿住了他。
他们在外面玩到九点,就回了民宿。
下个礼拜开始,就是联赛64进32比赛了,周思逸这几天都在连轴训练。
回到民宿,他打开庄孟淇的游戏本,霁夜和晏情在yy,两人已经打了一下午招募了。
他们的王牌配置已经由原来的剑丐毒,变成了现在的策鲸毒,不过由于缺乏内功,风暖暖也去练了蓬莱,可以配合霁夜打双蓬。
庄孟淇坐在周思逸身边,看明天的行程。
周思逸没插耳机,晏情的声音从yy里传了出来。
“音音小可爱,你终于来啦,我们等你好久了。”晏情活动了一下手腕说,“打了好久招募,那个奶妈也太菜了,还自称什么上赛季2500的奶毒,靠。”
庄孟淇划着屏幕的手一顿,往这边看了一眼。
霁夜也附和道:“简直瞎瘠薄奶,圣手顶了我五次惊鸿,气死我了。”
周思逸委婉地说:“你似乎也用惊鸿顶过我圣手,晏情倒是还好。”
晏情受到夸奖,骄傲地说:“那是,我是会自己找奶的天策,奶过我的奶妈都爱我。”
庄孟淇停下手,面色不善地盯着周思逸。
“开始排吧,宝贝,队长给你。”晏情大大咧咧地说。
周思逸拿了队长去排队,庄孟淇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离他很近的位置,大腿几乎和他贴在一起。
地图进.入华山之巅,对面剑蓬秀。
霁夜抱怨道:“妈的,本来我们也有这个配置的。”
晏情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剑纯已经在复健了。”
“咳咳,80年代剑纯大佬?”自从周思逸听说他几年没碰过剑纯后,就对这家伙不抱什么希望了。
庄孟淇的手搭上他的腿,他瑟缩了一下,疑惑地抬头看他。
庄孟淇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周思逸的视线转回屏幕,对面已经上桥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