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的断裂声,脆弱的翅膀扯断了蜘蛛网,逃出生天。这是母亲不知道的。阳光在蓝色的蝶翅上跳跃,也跳进了阿斯兰心中。
即便是被蜘蛛网缠绕,也不能忘记振翅冲向未来。
“阿斯兰!”
一声呼喊传进阿斯兰的耳中,仿佛一声震雷,让男孩眼前的人都瞬间消失不见。阿斯兰顿时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脖子以下的身体全都埋在了沙子之下,只剩一只手笔直的举向天空。
风沙停下了,沙砾在男孩指尖流过,不剩丝毫。他凝视着星空,仿佛深蓝的星空是一面镜子,正映照着他的模样。
“阿斯兰!”
那个声音再次呼喊,这一次阿斯兰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那正是叶黎急切而担忧的声音。他不知道叶黎的声音是如何传过来的,但下一秒,他的意识就暂时脱离了肉身,跟着叶黎的声音飞去。
他的意识跨越荒漠,穿过数个风格各异的建筑物的阻挡,也避开身穿黑袍的阴沉死神,最终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地下宫殿。
宫殿内,一架阿斯兰只在历史典籍中见过的经典款钢琴摆在殿堂正中,散发着幽幽寒光。钢琴后矗立着一座巨大的,被铁链束缚住的冰块。隐约的,阿斯兰看到冰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凑近看时,却被一道冰冷的视线阻断。
“不要接近它。”
那是一个女孩的甜美声音,让人汗毛竖起的同时也让阿斯兰感到耳熟。他慢慢向后看去,同时,殿堂正中的钢琴响了。
一个腐烂的□□,一个少女腐烂的□□,正坐在钢琴前,用裸露出骨节的手弹奏琴键。可下一秒,这个□□迅速长出新鲜的皮肤与衣物,变成一位身着黑色洛丽塔长裙的少女。
是将叶黎抓走的那个疯婆娘!
愤怒在心中凶猛燃烧,当阿斯兰想要扑过去暴揍这个死神时,莫名的引力又将他拉走,使他无法动弹。
“阿斯兰。”
叶黎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斯兰这次可以确定,这声音就是从钢琴后的冰块中传来的!
叶黎就被困在在这个巨大的冰块里,而且那个疯婆娘正在看守他!
“等我!”在被引力拉走的最后时刻,阿斯兰对冰块大喊:“我们一定会来救你的!”
然后眼前便一片漆黑,什么都不见了。
☆、第15章
阿斯兰感觉一个巴掌狠狠抽在了自己的脸上,他极度不爽的睁开双眼,才发现瑞秋屈膝跪在自己身前,并抬起手,打算再给他来一个耳光。
“没事的阿斯兰,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的godie!”说完,瑞秋的一掌就要划破空气的阻隔,重重落在男孩已经开始泛红的左脸上了。
“快停快停,我还没死呢!”阿斯兰吓得连忙将手从沙子里伸出来,挡下了瑞秋讨命般的巴掌。
见自己的朋友终于有了反应,瑞秋不禁湿了眼眶,激动的上前抱住了阿斯兰的脑袋。但这个姿势实在是有点搞笑,就像一个在沙滩上玩耍的孩子惊喜的抱住了冰冷的西瓜,阿斯兰赶紧将他推开。
待阿斯兰从沙子中脱身,喘了几口粗气后,瑞秋才稍稍抱怨道:“冥界荒漠真不好惹,居然强行把咱俩分开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会再有下次了。”随后,他将一根附魔的尼龙绳绑在二人脚腕上:“咱们赶紧出发,时间不等人。”
几个小时后,就在阿斯兰的体力很难支撑他的身体继续前进时,他们终于看到了不远处,在无垠荒漠中沉眠的一座荒凉城市。
“终,终于啊——”
说完这句话,阿斯兰感觉体内深处蕴含的所有能量都因为突然出现的城市而燃烧。两个男孩一路狂奔,躲过这座了城门口骑着黑马的无头守卫,冥界的城市没有守卫,所以他们才能轻易混进城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进了一个小巷,对外面的景象暗中观察。
说起冥界中的城市,让人第一个想到的或许就是破败,但呈现在阿斯兰和瑞秋眼前的,却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华之景。围绕在南十字星广场外的,是一圈张灯结彩的,颇有东方风味的闹市,与阿斯兰曾在电视上见到的“庙会”一模一样。
但阿斯兰发现,每一个店铺的老板要不就是断手断脚,要不就是掉了个脑袋充当“无头骑士”,更有甚者竟是动物成精,顶着兽类的脑袋大声吆喝着人类的各种语言。但还好他们贩卖的都是普通的食物,这让阿斯兰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会看到类似“炭烤眼球”或是“流血的生肉”一类的猎奇食物。
“我的天啊,这里可比地下街还要热闹啊!”阿斯兰环顾着四周的喧闹,难以置信的感慨道。
“虽然听说了现任撒旦及其热爱人界,但真没想到居然热爱到了这种程度。”瑞秋稍稍感慨一句,在内心中留下一个疑惑的种子后,便开始着手让天之衣的款式变换成流浪汉似的黑色长袍。
断手断脚,不符合成为死神要求却渴望留在冥界的灵魂可以在冥界充当后勤工作,当然也可以选择开店,但这样大范围的市集果然让人无法放心啊。为阿斯兰变换天之衣的款式时,瑞秋的脑袋又不由自主的思考了起来。
现任撒旦一定在盘算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结论不禁让这位天使打了个寒战,他由衷的希望千万不要发展成两界的战争。
“走吧。”
然后二人便转身,即将融入那充满不详气息的市集之中。
但紧接着,眼前的风景瞬间扭曲了起来。那如同浮世绘一般的闹市在他们眼中被强行扭成麻花,随之而来的如同过山车一般的眩晕感侵袭了两人。待两人缓过神来,发现他们竟已然不在闹市之中,而是身处于一座寂静的书房内。
来不及惊奇,浓烈的麝香便扑面而来,让阿斯兰不禁想打一个喷嚏,但瑞秋大手一扬堵住了他的嘴巴,生生将男孩的喷嚏憋了回去。
见阿斯兰用幽怨的眼神的眼神瞪着自己,瑞秋更是警告意味的将手指摁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他千万不要出声。瑞秋不知道是何人用何种法术将他们传送到这里的,但他知道这人实力绝对不可小看。
他不动声色得将阿斯兰护到身后,并将左手攥紧,准备随时召唤出他的双剑。
“欢迎欢迎,欢迎来到冥界。我已经等了你们很久了。对了,别拿你们的脏脚踩我的地毯,否则我就让你们去遗忘之海里见见上古魔物”
橙黄的灯光下,一个声音半带威胁口吻的说道,背对着二人的褐色转椅发出细微的转动时,将正面转向他们。一个男人姿态悠然,三十多岁的样子,膝上摊着一本厚而大的册子,现在翻开的页数正是一张彩色的地图。身后的火炉将他的身形镀上金边,他手托着脸,金色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这样不明觉厉的笑意,让瑞秋多少想起来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师,天使长拉斐尔。此人巨大的存在感也让其更是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就连阿斯兰这样的人类都有所察觉。
“哎,我记得你说奥诺拉的弟弟吧,叫什么来着呢?”男人故作憨态的挠挠头,然后翻动膝上的厚册:“啊,瑞秋.达尔克,还有阿斯兰.法姆索罗涅。真是可爱的小家伙,真亏得你们能跨越荒漠来到我管辖的“鬼市”啊。”
“你,你是谁?”瑞秋壮着胆子,向眼前这可怕的存在发问:“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姐姐的名字?”
但问出这句话时,瑞秋的脑海中就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现在,他只希望眼前的死神千万不要是他们的敌人。
“哎呀你看我,果然是老了,居然连自我介绍都忘记了,这可不行啊。”男人大笑几声,撩起额前垂着的银色的发丝,道:“吾名为坎雷特,是七大罪之首,傲慢。”
“傲......
傲慢一词即出,愣是让瑞秋吓得脚软,倒是什么也不懂的阿斯兰问出了关键问题,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虽然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但既然您找我们过来,总该不会是来开图书会的吧?”
“喂,你也说的太失礼了。”瑞秋压低声音斥道,并用意念传音说:“在我们天界的传闻里,傲慢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死神,而且强的离谱!万一他一个不高兴把咱们都杀了怎么办?。”
“我倒觉得他不会这么做。”阿斯兰斩钉截铁道。
“哈?”瑞秋简直无言以对。
就在两人激烈的开着小会时,坎雷特忍不住噗笑了一声,出言打断了他们:“如果我要杀了你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然后他戏剧性的顿了顿,继续道:
“相反的,我要帮助你们,推翻现任撒旦的统治。”
“哈?你是认真的吗!”
听到这堪比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瑞秋虽然感到无比惊讶,但也在情理之中。之前嫉妒奉旨杀了那么多人,这事不可能穿不到傲慢的耳中,说不定他就是看不惯滥杀无辜,所以才决定帮忙。
但这些也只是他的猜想,瑞秋决定鼓起勇气询问其原因。
“因为撒旦要向你们天界发起进攻啊,这居然都看不透吗?”死神挑了挑眉毛,嘲弄的大笑几声,继续道:“不止是可爱的嫉妒小姐,还有很多死神上人界杀那么多人,就是为了招兵买马,积攒开战的人手嘛。”
怪不得近些年战争与瘟疫频发,有些地区多到政府都决定向群众隐瞒,不过瑞秋仍不明白:“但你身为七大罪,应该是支持撒旦才对吧?”
“因为这场战争在我的眼里根本没有丝毫意义。”坎雷特扶着额头,一脸笑意化作忧愁:“因为即使是开战了,双方势均力敌,也只会无意义的消耗。现任撒旦可不会听从他人的意见,可真让人头疼呀。”
瑞秋稍稍冷静了下来:“但您为何不自己反抗,自己称王?”
“因为我曾做过承诺,绝不可以对“撒旦”动手,也绝不可以成为“撒旦”,所以我需要结合你们的力量。当然,我会给你们在冥界的“恩惠”与战力,让你们即便在最严峻的险境也能发挥出百分百的力量。”
这一番话下来,瑞秋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虽不知道坎雷特所言是否属实,可他们若是拒绝,此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们。
他与阿斯兰对视一秒,男孩点点头后,瑞秋便舒展出自己的单翼,从其上拔下了一根翅膀内侧的淡金色绒毛,然后上前几步。
“我代表天界,与您缔结合作契约。”
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既然确定了撒旦妄图谋反,瑞秋便赶紧书写了信件,在坎雷特的帮助下通过特殊的传递通道,在死神难以察觉下送到天界。
但在瑞秋写信时,坎雷特表示自己也有话想要对天界,尤其是天使长拉斐尔。于是在信件的最后一段,是七大罪傲慢代表冥界的发言。
“依据千年前冥界与天界缔结的合约,我一直在对历届撒旦进行监督。冥界之中,只有现任撒旦一派执迷不悟,大多数死神仍渴望着和平,所以若是敢对毫无抵抗之意的无辜死神下手,我必将以第一任撒旦的名义反击你们。”
在将信纸塞进信封,盖上黑篮色的封蜡前,瑞秋偷偷看了一眼傲慢大人的亲笔。优雅的字迹中透露着嚣张的气息,不仅让他感慨到底这个男人不像是请求结盟,反而是在威胁。但又想到此人的实力,说不定是可以和自己的老师平起平坐,有与天界叫板的实力。
“那么,咱们必须把胜利条件之一,极大可能继承了暴怒力量的叶黎夺回来。”
瑞秋将信件塞给一只长满白色羽毛的乌鸦,待它飞出窗口后瞬间消失后,傲慢忽然说道。
☆、第16章
七大罪,暴怒,是因不满于世间的不公,从而于愤怒的业火中诞生的恐怖魔鬼。他们通常是含恨而死,脾气暴躁,眼不容沙。
可叶黎却予人一种雪花般清冷且柔和,无论如何也没法想象他可以胜任暴怒这样的位置。
“叶黎是奥诺拉带来的,她也一直很照顾这个可怜的男孩,所以如果暴怒的力量没有回归撒旦身边,那也只能是通过特殊手段,传承给了叶黎了。”在瑞秋与阿斯兰疑惑的眼神中,坎雷特摊手解释道。
“特殊手段?”瑞秋问道,死神之间的秘密暂时勾起了他的好奇。
“七大罪的传承除了按照死神排行榜来进行外,还有一个特殊的方法,就是抽取自身最纯粹的血。你看,本来死神的身体就是灵魂的凝聚体,赤色的热血被留在人间,虚假的血管中只剩下污染物一般的黑色死血。体内最纯粹的血液,也是象征他曾生而为人的证明的,便是心脏中的黑红色血液,真血。它蕴含着死神的力量,记忆,以及恨。”
当坎雷特说到黑红色的血液时,阿斯兰忽然回忆到之前那个名叫奥诺拉到少女曾给叶黎喝过一杯黑红色的液体。莫非在那时,奥诺拉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不幸的未来,但却放心不下叶黎,便提早打算将自己的力量传承给给他?
但如果想要提取那么重要的血液,剧烈的痛苦也必然是理所应当。
“若按照规矩来,七大罪的传承并不会那么痛苦,充其量也不过像是抽血而已。但这个特殊手段则不同。”坎雷特低下头沉思如何更形象且吓人的将这个残忍的过程阐述出来:“要用刀将心脏周围的皮肉割破,必须深可见骨,然后等待黑血流干,才能流出真血。虽然我没尝试过,但差不多就像是用特制的军刀反复刺穿伤口数十次的痛感吧,而且只有叶黎喝下真血,且奥诺拉本人彻底消失,这个特殊手段才能奏效。”
“......奥诺拉。”瑞秋的声音从齿缝中传出。
无言以对,瑞秋彻底哑口无言。虽然与当上死神的姐姐相处时间不多,但他仍旧可以看出姐姐的状态。奥诺拉那种对过去桎梏的释然与充分享受当下的快乐让瑞秋感到由衷愉悦,他甚至以为她不会在像生前那样。
那样的不自由。
他希望奥诺拉可以做到自私,在察觉到不详的预兆后,马上逃之夭夭。就像那个夜晚,她哭着说想要回家时,瑞秋多么想牵起她的手,带她回到那个种满蒲公英,芳草地上跑满牛羊的家。
可她始终是奥诺拉,生为自己,死为他人。
“我......知道叶黎在哪。”
沉默良久的阿斯兰忽然说道。
“这是我在冥界荒漠时无意间看到的,那是一座地下宫殿,厅堂很大,中间还有一架钢琴。叶黎就被冰封在钢琴后的巨大冰块中,就像睡着了。”
他再仔细的回想着那个场景,想再具体形容一下那个宫殿时,他回想起了一个身影,让他狠的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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