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吃这么点儿？”崔少言发觉对方没怎么吃。

“刚吃饱啊。”付靳说。

崔少言皱了皱眉，反应过来了：“你怎么不叫点儿你爱吃的？我待会儿下面给你吃...给你下面吃…我.操。”

付靳看着他，没忍住笑了。

“我给你煮面条。”崔少言气急败坏地订正。

“我知道。”付靳说。

“……”崔少言忍着没炸毛，低头吃意粉，“刚说了让你别老顾着我的。”

付靳愣了愣，说：“把你弄哭了，当补偿一下。下回就不让吃了，不健康。”

另外就是，崔少言说将来要给他当老公，这确实让他很心动。

“别提那事儿了。”崔少言头都不想抬。

他本来就不爱哭，幼儿园起都从不当人面哭，偏偏就对着付靳哭了好几回。

挺丢人的。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事儿？”付靳忽然问。

崔少言咬断意粉，一下被问傻了。

刚还和人信誓旦旦说“交给我处理”，结果怎么处理他还真没细想。

“我想…这几天找机会，先跟我妈说。”崔少言说。

“嗯。”付靳看着他，“不考虑缓到高考以后吗？”

“下学期开学还会有成人礼、其他家长会，比起让她从别人那里听说点儿什么，然后猜来猜去，我更想是我亲口跟她说。”崔少言皱着眉。

付靳点了头，但神色变得有些儿凝重。

“我陪你去？”付靳问。

“不用。”崔少言立即拒绝，“等她…如果能接受，我再把你带回家。”

万一闹起来吵起来了，崔少言可不想让付靳看见。

“我就想赌一把看看。”崔少言说，“如果我妈态度不那么强硬，也许能暂时拦住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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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过年相对早，一月末就是新年。

付靳天天有班要上，崔少言和他分开以后就回家，趁着年前几天搞搞复习。

实际他不怎么能学进去，心里头惴惴不安的。

郑莉雯偶尔在家偶尔上班，崔少言腹稿打了无数遍，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要说写下来，他又觉得大男人写信挺别扭的，没当面说那么真诚。

他就这么一天天往下拖，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在崔少言家，过年都没什么年味儿。

家里基本就只有他和郑莉雯，两个厨艺值很低的人每年都让酒店将饭菜送过来。

但今年有点儿意外，郑莉雯坚持要亲自下厨了。

“我这阵子一直在研究食谱。”郑莉雯系上围裙说，“我感觉不难，就按着网上写的步骤，先放这个再放那个…”

崔少言站在餐桌旁，胳膊下夹着本地图册，神色复杂地看着。

郑莉雯手持菜刀，一刀下去，番茄的汁喷溅而出。

然后是点火，火苗一下窜至最大，将郑莉雯吓得叫了一声。

“要不换我来？”崔少言看怕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一边去。”郑莉雯战战兢兢把火调小，“将来还是要跟个会做饭的人过日子…哎说起来，你那对象怎样，会做饭吗？”

郑莉雯都顾不上看锅，就一脸八卦地看着崔少言。

“他…”崔少言像给噎着了，又忽然觉得这是个试探的机会，便说：“现在小姑娘们都不会做饭，反倒是大老爷们还能下点儿面条。”

“真的假的？”郑莉雯抬眉。

“真的。”崔少言硬着头皮，“按你这么说，我该找个哥们儿搭伙过日子了…”

“邱浩南啊？”郑莉雯笑，“不你说他挺会做饭的吗。”

崔少言懵了好半天，发现这个话题已经被当闲聊绕过了。

“啊…是。”崔少言舔了舔上唇。

他正想找别的切入点，郑莉雯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谁呀，这个时候。”郑莉雯擦了擦手，“帮我看看锅啊！”

崔少言一脸呆滞地看着锅里飘着的红辣椒，心想这东西吃了没问题吧。

郑莉雯行动起来总是风风火火的，没一会儿就从包里摸出了手机，用跑的回到了她的锅前。

“不知道是谁，都不认识的号码。”郑莉雯将手机扔灶台上，任由它响。

做生意的都不止一台手机，崔少言看了眼，这是郑莉雯私人生活用的那台。

对方似乎挺执着，半分多钟都不肯挂电话。

“不会是你的追求者吧。”崔少言开始翻看地图册。

“怎么可能，我又没离婚…有追求者也是打工作号。”郑莉雯想了想，还是划了接听键。

“好哇，终于接了！”电话那头传出个有点儿耳熟的声音。

对方讲话实在很大声，导致站在一旁的崔少言都能听见。

“您好，请问您是？”郑莉雯用锅铲胡乱翻弄着辣椒。

“是崔少言妈妈对吧，我是贺键妈妈！”那边的人听语气蛮横而愤怒。

崔少言一听，整颗心即刻收紧：“妈，别理她。”

贺键妈到底发的什么疯？大年三十的给别人家打电话？

“你有什么事儿吗？”郑莉雯语气即刻冷了不少。

“什么事儿？大事儿！”贺键妈用更大的声音说话，“我儿子前阵子有天鼻青脸肿地请假回家，骗我说体育课摔的！今天终于说漏嘴了，原来是给你儿子揍的！”

郑莉雯看了崔少言一眼，熄火：“我儿子从来不随便打人，肯定是被你儿子惹的。”

崔少言用地图册遮住脸，在这一刻竟然莫名有点儿想笑。

“我打过来，就是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找你讨个说法的！”贺键妈气得大吼：“打人还有理了？你知不知道你儿子是个同——”

郑莉雯还没听清，手机忽然就被崔少言一手夺去，挂了电话往客厅用力一抛。

贺键妈难听的讲话声彻底从两人的耳朵里消失。

“你…”郑莉雯很震惊地往客厅看。

她的手机自然没摔坏，崔少言扔手机已经扔出了经验，即便在情绪十分激动的时刻，也能让它准确落入客厅角落的那张单人沙发里。

“对不起。”崔少言先道歉了。

郑莉雯像是有所察觉，摘下了围裙：“为什么道歉？因为打了人？”

“除了打人。”崔少言说。

他原本以为，等到了即将说出真相的时刻，他的心跳一定会快得像要爆炸。

然而这会儿他觉得，心脏就跟停了一样。

整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像站在白茫茫的风雪里。

“她刚才说你是什么？”郑莉雯也像是愣怔，强行笑了笑，“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以后再…”

“听我说吧。”崔少言打断她，“不要再听别人说了，你们以前一直在听别人说，然后判断我是个怎样的人，这次我不想那样。”

郑莉雯看着他，崔少言一眼就捕捉到她眼里的害怕。

“我谈恋爱了，有个对象，你知道的。”崔少言在这儿做了很长的一段停顿。

长到郑莉雯都快能从他脸上看到答案。

“是男的。”崔少言最后还是说。

郑莉雯看着他，沉默。

这个画面好像电影被按了暂停键，漫天的风雪全落了地，但寂静更让人觉得恐惧。

不知道隔了多久，崔少言终于听见郑莉雯说了一句话。

“你是在报复我们吗？”郑莉雯问他。

崔少言看着她，眼睛一下子红了。

“因为我们之前对你关心少了，你就出去浪、去抽烟喝酒、去打架闹事…然后现在还交上了男朋友，是这样吗？”郑莉雯眼睛也红了。

“我没有！”崔少言急忙摇头，“这是我真心喜欢的一个人，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郑莉雯瞬间呆住了，像又回到了一动也不会动的状态里。

她当然知道不是玩笑，从崔少言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是认真的。

“你知不知道你爸知道了会怎样？”郑莉雯手伸过来，最后只推了崔少言一把，“打你都是轻的，让你跪下都是轻的，你知不知道？”

“妈，对不起。”崔少言说。

他不想为这段关系认错，但他为让郑莉雯难过感到抱歉。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自己说的，道歉没用。”郑莉雯挥手将他赶开，而后又看着他，问：“是真的喜欢那个人？”

她心里抱着点儿希望，如果只是青春期玩玩打打地在一起，将来分开了也是可以的。

然而崔少言点了点头。

是真的喜欢。

特别特别喜欢。

“将来你要怎么办？”郑莉雯眼泪打转，“外边人怎么说你？再来像那个什么贱人妈一样的人，他们说你、欺负你怎么办？”

崔少言想说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郑莉雯这个模样吓着他了。

“这可是一辈子啊崔少言！”郑莉雯终于哭了，“这么长的路你该怎么办啊？你有想过吗？”

不等他说什么，郑莉雯转身擦了把眼泪，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门被带上，但并不是很重的声响。

崔少言原地站着，维持同一个姿势站了很久。

可能有快十分钟，他才抬起手背，胡乱地抹了眼睛。

又站了十分钟，他才拖着有点儿沉的步子，从家里出去了。

他出了大堂没走远，主要不知道能去哪儿。

天儿特别冷，家家户户都在吃团年饭欢庆新年，小区里也就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靠近江边的天空有大朵大朵烟花燃放，炸出五颜六色的花儿，

在烟花破碎的细微烟尘里，有点儿白白的什么悄然降落。

崔少言特别吃惊地看着那些雪点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拍了一张，点开了和付靳的聊天框。

刚要发过去，他看着“付靳”那两个字，忽然就定住了。

而后眼泪就涌出来了，停都停不住，迫使他一屁股蹲在了大堂前的台阶上。

崔少言：新年快乐

崔少言：我爱你

崔少言：特别爱你

崔少言：明年也爱你

崔少言：接下来的每一年都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QAQ今天我和崔崽一样很难过

快正文完结了，未来是光明美好的呀，文里和现实里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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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付靳工作挺忙，年三十还在上班，直到大年初一才坐船回飞来屿。

岛上春节的气息向来很浓，家家户户门前都贴崭新的春联，遍地是铺得厚厚的鞭炮屑儿。

诊所后院也不例外，付靳回来的时候，付合欢正打着哈欠，拿扫帚扫堆得小山高的红色碎片。

“哟，咱们付医生回来了！”付合欢眼前一亮，朝诊所内喊：“爸！那个没良心的回来了！”

屋内即刻传出付育新的声音：“这里不欢迎他！让他滚回去！”

付合欢大笑起来，付靳穿了件很厚实的长款大衣，走进院子里。

“没把你冻坏吧？昨晚上飘雪了你看见没？”付合欢将扫帚扔到一边。

“没。”付靳随口应了。

“搞什么，突然这么冷漠？”付合欢皱眉。

付育新嘴上说着要赶人走，身体却很快速地走了出来，冷着脸：“年夜饭都不回来吃，我还当是你在外头有家了。”

“他确实快有家了，缓几年崽儿都生一窝的！”付合欢抢着说。

付育新即刻一脸惊异。

“没有的事，不会要小孩儿。”付靳说，“我昨天加班。”

“都三十岁了还找你加班。”付育新抱怨了一句，“坐吧，洗手吃饭。”

付育新转身进厨房端菜，付合欢手脚麻利地推开桌椅。

“饭菜搁锅里热好半天了，爸就等着你回来吃呢。”付合欢笑吟吟的，“我当你会把小男朋友带回来呢。”

付靳微微皱眉，说：“大年初一呢。”

昨晚上崔少言什么情况他大概能想到，崔少言应该是向他妈出柜了。

付靳一晚上加班都大不踏实，最后确认过崔少言是在家过的夜，知道情况应该不那么糟才稍微放心。

他清楚崔少言的脾性，这小孩儿足够倔，真有困难的时候绝不会向他示弱，更不会让他在这个时候插手。

其实也不是什么小孩儿了。

崔少言总是做出乎他意料的事儿，所以这回，他想试着相信崔少言能应付。

就是心焦是在所难免了。

付靳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好几次付育新问话他都没注意听，惹得付育新饭还没吃饱，就想操扫帚赶他走。

“回来住几天？”付育新问。

“只有一天假，明天就走。”付靳说。

“哼。”付育新看着很是不满，“接着加班吧，迟早头发掉光。”

付靳想说“脱发还得看基因”，怕付育新一个筷子给他扔过来，就没说。

饭后付合欢主动收拾碗筷去洗，付靳觉得冷进了屋里，见到了蜷在诊室角落呼呼大睡的…橘色的猪。

付靳：“……”

“就数橘子最听我话。”付育新给猫的食盆里倒满山高的猫粮，“吃饭了，橘子。”

橘子微睁眼，拖着圆滚滚的身子来到了食物前，吃了起来。

“您把它喂太肥了，这样不健康。”付靳都不敢认那是橘子。

“冬天胖一点儿没问题，等夏天到了，跑跑就瘦了。”付育新顺着橘子那虎背熊腰，语气很是自豪。

“过阵子我把它接回去，该减肥了。”付靳皱眉。

橘子睡眼惺忪地吃着猫粮，没过一回，竟然软趴趴一头栽了下去，睡着了。

付育新连忙将它滚圆的猫脑袋抢救出来。

“对了，爸。”付靳不忍心再看，移开了视线，“我今早给您汇了笔钱，您有收到短信吗？”